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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考试机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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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青就每天早早起来掏煤灰生火炉,捋起袖子从结冰的菜缸里捞酸菜,学着我妈炖肉做面条。我妈心疼她心疼得了不得,人前人后就说她干闺女比亲闺女还亲,非要领着梅姐上街去买过年穿的新衣服,好不容易被我们劝住,又连明昼夜地给她赶做了一条新棉裤。
我很眼红,连连抱怨:“二十年你都没亲手给我做条棉裤穿。”
我妈回答说:“二十年你也没有赶在我起床前生炉子烧水,替我捞冰凌茬子酸菜。”
我背着我妈对梅青说:“我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带你回家了。”
梅青笑出了眼泪。
杨刚听说后,专门打电话谢我。自从平安夜事件后,他不怎么来学校找梅青了,大多是用电话约梅青出去,他们越来越不回避我,杨刚经常会和梅青煲电话粥的中途请我接听,他会问我的成绩或身体,然后每次在结束时拜托我照顾梅青,我从不觉得他啰嗦,也愿意听他的话,尽可能留在宿舍里陪梅青。
杨刚替梅青和我规划了未来,在他的怂恿下,梅青和我报考了会计等级考试,我们每个晚上都在读夜校,日程安排得好像要赶着实现四个现代化。
大三和大四是很多大学生最无聊的光阴,却成了我和梅青发奋苦读的时段。我们应付着英语和财务两个专业差前错后的授课和考试,为了能搞明白财会老师讲的课程,我们不得不去旁边的综合大学旁听。杨刚知道后,出钱让我们报了周末授课的财务专业自考辅导班。从此,我像当年备战高考一样,学得天昏地暗,梅青更是忙到常常两三天顾不上洗脸。
梅青略懂一点会计实务,学起来比我轻松些,我往往是一门课程直到考试通过,都还没搞明白它在实际工作中到底能干些什么,尤其是那个什么工业会计考试,我压根就没有搞明白那些个丁字分录和费用分配的关系,居然也能顺利过关,连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为了不花钱就能多一技傍身,我觉得自己彻底变成了一架专职考试机器,。
这样到了大四的寒假,当其他同学们纷纷考虑找工作或其他出路时,我和梅青参加了旁边那所综合大学的经济管理专业研究生报名考试。
考试结束就快过年了。我接连睡了几天。梅青虽然平时一看书就爱走神,考试时靠我保驾护航,现在也是脸色发青,双眼浮肿,躺倒就再也不想起来。
我睡到饿醒,叫她。她从床上伸手探过小圆镜左看右看,照个没完,然后长叹一声:“这试可真不是人考的,聂莹你看我像是老了十岁。”
我不睁眼睛:“你够嫩的了,再不老点,还不得变成天山童姥?”
她没有接茬,继续唉声叹气,“我要去做皮肤护理!你看我这张脸还能去见人吗?”
我没好气地说:“你要是为了见我和杨刚,就不必浪费那钱了,你要是还需要让别人看,那你就随便折腾你的脸蛋好了。”
她好奇地坐起来,“为什么?”
“你想啊,杨刚是为了培养你成才,不是为了让你像模特一样当摆设。”其实我心里想说:杨刚看你不仅仅是为了脸蛋,但我不能那么说。
“聂莹,我现在对你刮目相看啊。”
我立即吹捧她:“那还不多亏你。”
她停了一下,说“聂莹,今年过年再回你家吧。”
“你可以去和你干妈团聚。我可不想像挤饺子似的挤火车,现在是春运最高峰,民工们都这几天才回家。”
“你不想你爸妈吗?”
我当然想家,但我不想回去。我非常想念我的家乡和家人,可几年的都市生活,我已经完全融化在这个城市,我已经回不去了。假如有一天我被迫回到家乡,我是不能待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