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灯》游荡的埃路法

1、第 1 章

　　女人赤着脚奔跑着。
　　这条走廊很长，似乎望不到尽头。走廊的一侧排满了房间，凑近了还可以听到喧哗的声音。
　　女人一间一间地闯进去，又失落地退出来。
　　——他不在那里。她想。
　　她看到了空旷的大房间，看到了一个摆着长沙发的客厅。她看到了永远关不上的门和漏雨的窗，她看到了一群吵闹的亲戚的小孩，还有她熟悉的同学们。
　　当她探头进去的时候，他们对她说：“不一起来吗？”
　　她看到他们在包饺子。也许这是新年时的班会，但她只发觉自己举起了手中的书，对他们说：“不了，我还想再看会儿。”
　　她从房间里退出来，心中的焦急之感更甚。
　　快没有时间了。她想。
　　但她隐约觉得，这些画面已经囊括了她毕生的经历。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却逐渐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寻找着谁。
　　她没头没脑地向前跑，突然见到一间房中探出个男人的身影，眯着眼看了看她，对她招了招手。
　　“来这边。”
　　女人有些不明白，但脚步还是自动地跟了上去。
　　她走进屋内，发现那是个陌生的、装潢豪华的大餐厅，一张长桌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但桌上餐盘散落，一片狼藉。
　　男人打着酒嗝，从她身边走过，在另一个警察打扮的女人身边站定。他低头看那人在本子上写的东西，有些含混不清地问：“只有一个人吗？”
　　“是两个。”那女人说，“她还怀着一个孩子。”
　　女人忍不住地凑上前去，在那个本子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了，她想，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小腹，我还有个孩子。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她忍不住地猜想着。
　　那男人抬眼看了看她，突然笑了。
　　“很好奇吗？”他说着，晃悠着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好奇就过来，我给你讲一讲。”
　　女人跟了过去，站在他的旁边，有些不知所措。却见那男人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了一瓶酒来，拧开来往嘴里灌。
　　他喷着酒气开口：“你的男人他啊——”

　　画面突然一转。
　　女人发现自己正站在那张长桌的一端。
　　她看到一个俊美的男人在自己脚边主座的位置坐了下来，突然似有闪电在脑海中划过。
　　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它说，就是他。
　　她在找的人就是他。
　　陆陆续续地有人在桌边落座，一个个空的盘子也在落桌。最长的那个有将近两米，它被搬上来的时候，女人几乎被挤到了桌子的另一端去。她小心翼翼地避过去，单脚垫着脚尖站着，不理解为何那些盘子都是空的。
　　突然她看到一只手伸过来，将那个盘子向远处推了推，让她终于有地方落了脚。
　　“嗬，真重。”她听到了那个醉醺醺的声音，“这么大的碗，挡到我看美人儿了。”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了之前那个将她叫进这个房间的男人。
　　“哪有什么美人。”他旁边的人在打趣他。
　　那男人痞痞地笑着，指了指坐在主座的人：“他的女人，可是我见过最美的美人儿。”
　　他旁边的人也顺着看过去，感叹了一声：“是的。今天怎么没见到？”
　　男人摸了摸下巴，慢悠悠地说：“听说他女人怀孕了。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吧？”
　　旁边的人有些惊讶：“我没听说过，你从哪里知道的？”
　　男人不答，却突然倾身，伸手向前环住。
　　“哎呀，”他醉醺醺地道，“我的小美人儿啊……”
　　女人刚想跳下桌，突然被他环住了双腿，吓得愣了一下。
　　但紧接着，她发现自己从他的身上穿了过去——她落在地上，脚心传来了丝丝凉意。
　　她回头去看，被灯光晃花了眼。
　　她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听到了他们熟悉的声音，还有那个她一直在找、却已经回想不起究竟是谁了的男人。
　　醉酒的男人的表情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向主座走去的女人，突然喃喃地道：“都想起来了啊……”

　　那些盘子并不是空的。
　　只是一些不想让你看到的东西罢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