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椒鱼头要不要》涵云纱

27、承包鱼塘

　　眼皮好重，身下木板膈着难受，小鱼晃了晃脑袋避开透亮的日光，一点一点抬起眼皮，模糊了好一阵，才看清眼前池玉无限接近的大脸，她正歪着脑袋，对吓到他这件事情表现得一脸无辜。

　　“你醒啦，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睡在桌子上，肚子饿吗，我煮了粥，热一热给你吃。”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一跳一蹦地闪出门去，没入厨房不见。

　　小鱼想追上，忘了自己还是鲛身，咕噜一下从桌上摔下，猛拍了下脑壳，大骂自己是什么猪，不，鱼脑子。

　　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来的不知道，她守了自己多久不知道，就连自己是人身还是鱼身都不知道，就这模样昨晚还信誓旦旦守护她，真是在说大话。

　　池玉正将粥放在火上之时，小鱼走了进来，她侧头瞥他一眼，不停手中活计，用屁股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热茶道：“渴了吧，自己喝。”

　　“什么时辰了？”他捧着茶蹲在一边。

　　“辰时，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随意在他面前一坐。

　　“我昨日丑时回来的，见你睡着，没有打扰。”清茶入喉，他的声音更是悦耳。

　　“知道了。”池玉目光穿过他，看向外面的阳光晴好之景，缓缓道：“以后你去床上睡，你比我辛苦得多，不必在桌子上委屈自己。”不给他回话的机会径直岔开话题：“怎么样？去一趟弱水，找到记忆了吗？”

　　“找到了。”

　　池玉倏忽转过头，眼神里有些期待。

　　“就是修炼的时候不小心念错了口诀，走火入魔丧了心智而已。”他抱着双臂，很轻松的语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鲛族也不是一两例了。”

　　“傻子！”半是调侃半是心疼，池玉一点他的额头，追问道：“那你之前叫什么名字啊。”

　　“不重要了，既然是新生，便用这个新名字吧，小鱼，我很喜欢呢。”

　　“那……你以前有家室吗？妻子……孩子……”池玉心跳如鼓，呼吸皆无。

　　“没有，百年单身鱼一条。”简洁明了。

　　“这样啊！”她未发觉自己声音欢快了许多，双眉一扬示意他坐到凳子上。

　　小鱼听话，老实坐好，弯着一泓清泉，潋滟着日光看着她。

　　池玉从怀里取出今早才做好的布鞋，蹲下身子仔细捧起小鱼的脚，小鱼伸手要拦，她摇头让他坐回去。

　　“这没什么，人族的规矩罢了。”这哪门子的规矩，若真要找个由头，那边是举案齐眉，恩爱无比的夫妻间了，池玉想到这里脸上顿时烧了起来，为了不让小鱼看见，她只得死死垂着头，为他换上新鞋。

　　“赶时间做的，也没多仔细，起来走两步看看合脚不。”她蚊子哼哼：“也不知道你还能穿几次了。”

　　小鱼是鲛，虽他不说，但她也能感知到他总有一日要离开，与她天涯海角，相忘于江湖。

　　小鱼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直视着他无比认真的面容，听他立誓般地一字一字蹦出：“还能穿一辈子。”

　　池玉想笑，可不知为何笑不出来。阳光从两人的面前穿过，在灶台上投下高大影子，火上的热粥不停顶着锅盖哒哒作响，莺鸟鸣唱越过梧桐枝头，清风徐来似有花香萦绕，池玉觉得，生活该是如此。

　　田园，小屋，米粥还有这个高她一头，貌若天仙的小鱼……

　　“谁……谁教你用这个动作和人说话的……没……没有规矩……”直到脸上被他的目光灼热地发烫，池玉回过神来，结结巴巴。

　　“规矩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他笑着反问，满脸嚣张神色，撅起嘴巴一点点朝池玉靠去，日光愈发刺眼，余光里，池玉瞥见灶台上两人的影子越来越近……

　　其实，这画面放哪里都是一个女生梦寐以求的，可池玉正眼看到小鱼那就另当别论了，毕竟谁都不能忍受一张撅得像盛放之菊，看得清里面通红脉络晶亮口水的嘴朝自己靠近，即便那嘴的拥有者是个绝世帅哥，也不可以！

　　小鱼因为夸张的嘴部动作，导致他的颜值重回了傻子时代，池玉生怕自己笑场，一使劲把他推开，刺溜钻到灶台旁尴尬道：“粥……粥好了……”

　　小鱼的落寞挂满眼梢，导致喝粥的时候都恹恹地，池玉没管他，一人在房里收拾起来。小鱼回来了，这床就要让给他了，自己贱皮贱肉随便在旁边打个地铺就好。

　　可是小鱼明显是不让她做这些的，直接牵了她往海边走去，美其名曰：饭后消食。

　　“是谁教你这些的……”池玉看着小鱼与自己十指交错，掌心贴紧地牵着，心里也猜到了大半。

　　“是风澈，他告诉我在人族，表达姐弟之间的亲密就是这个动作。”小鱼侧过头吧嗒着大眼睛，格外无辜：“怎么，他说得不对？”

　　“殿下他怎么会不对……”池玉想当面问候拓跋风澈，又害怕被诛九族，这人咋这么坏捏，竟忍心欺骗这么单纯善良的小孩子。

　　“他还告诉我，姐弟间每日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不然会使感情淡化的。”小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哦，殿下说得对。”

　　小鱼噼里啪啦说了一路，直到两人并肩坐在沙滩上，看潮起潮落。

　　他的手还没松开，紧紧攥着池玉不放，越是这样，越让池玉生了失落——他的手如白玉细腻光滑，指如笋尖，饱满圆润的指甲如一个个沐浴在阳光下的贝壳，泛着七彩光晕，完美无缺，再观自己那一根根粗糙焦黄如木柴般的手指，对比强烈，心生卑微。

　　“热……”她强硬地把手抽了回来。

　　午后日头是有些毒辣，两人牵了太久掌心黏腻，小鱼没有多心，收起空落的手掌，看向大海的目光倏忽一亮。

　　“过来。”他拉起池玉几步跑到海边，麻溜脱了她的鞋子，卷起她的裤腿。

　　“我……我不会水……”她连连躲避。

　　“没事。”他在地上一滚化为鲛身，拍拍尾巴示意池玉上来：“带你去看大海。”

　　他洋溢着幸福的目光让池玉不忍拒绝，她僵着身子跨过小鱼，虚虚坐在他的腰上，不敢放下屁股。

　　“坐稳了，抱紧我。”他狡黠一笑：“不然被甩进海里可别怪我。”

　　想到方云归当年溺水的惨状，池玉自是不想那么悲催，她噗通一下落实屁股，刷地一声环住小鱼的肩，脸贴在他的耳边，小心翼翼。

　　“走了！”鱼尾一摆，溅起巨大水花，小鱼冲向大海……

　　白色浪花在她眼前急速退后，大海涛声在耳边壮阔轰鸣，烈烈海风迎面而来吹散了五官，海鸥成群在头上盘旋，天与海的交接之地遥不可及却又近在眼前。池玉忘记了的语言，心中所有的情绪化为绵延不绝的尖叫，兴奋体验着人生间从未有过的快乐。

　　小鱼一弯身子，流月一般地甩尾，浪花如白幕升起直向天界，誓要与那白云相接；层层水波晕开一张巨大的涟漪，围绕着他们绽开一朵湛蓝色的水花……

　　小鱼抬起尾巴，绢扇般的鱼尾淡紫透明，朦胧了日光，恍若梦境里的颜色，还没等池玉好好欣赏这画面，鱼尾忽地猛力拍下，军鼓般地巨响似是一个命令，刹那间千万条小鱼跃出海面，五彩斑斓，有一条直接落在了池玉的手上，扭动着身躯，光滑的鳞片微凉发痒，直往心里窜去……

　　“喜欢吗？”小鱼回过头问到。

　　“太喜欢了！”

　　“好！我就是要告诉你，这片鱼塘都被你承包了！”小鱼大笑一声，其上池玉欢呼，两人向海的深处继续进发。

　　半个时辰后……

　　“呕……”
　　“对不起……”

　　小鱼尴尬站在一旁，焦急看着不远处扶着一颗歪脖子树吐得稀里哗啦的池玉，不知该怎么办。

　　“没……没事……我……呕……”一阵恶心，池玉白眼一翻，又稀里哗啦吐了几口道：“我忘了告诉你，我晕船……”

　　靠着海长大的，不会凫水，还晕船，估计也只有池玉一人了。

　　“什么是晕船？”

　　“晕船，晕船就是……就是我这样的，一坐船出海就难受，头晕目眩，呕吐……”池玉终于吐干净了，勉强抬起头，靠在树上，一脸苍白虚弱，见小鱼焦急，忙摆摆手道：“这不是生病，过一会就好，不碍事的。”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小鱼走到她眼前，抬起袖子仔细擦拭着她的面庞，满目愧疚。

　　“那么我要恭喜你，你做到了。”池玉看着他琥珀般眸子中的自己，龇出一排洁白牙齿：“不止今天，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小鱼蓦地眼角湿润了，抿唇憋笑，双臂缓缓抱住她的肩膀，撅起嘴，俯下身去……

　　“呕……”

　　他们愉快幸福地度过了一天，入寝之时，小鱼将池玉连哄带骗地弄到了床上，紧紧贴着自己。他在人族已有些时日，也感觉到了人族男女之间的界限，为了让池玉减少心理负担，他还特地变成鲛身，种族隔离便没有礼法说道了吧。

　　池玉在鱼尾送上的阵阵凉风中惬意合上眼睛，后背贴着他宽阔胸膛格外踏实，迷迷糊糊之际，传来小鱼声音：“池玉，你睡着了吗？”

　　“没有。”她立刻答道：“怎么了？”

　　“我……我想问……”他结结巴巴。

　　池玉从床上坐起，显得郑重其事：“你问吧。”

　　“你有母亲吗？我好像听你说过，你的母亲离开了……所以你才……流浪……”小鱼越说越小声，侧躺在床上，抬眼看着黑暗中的池玉，生怕她会生气。

　　“那是我用来骗人的……”她不好意思笑了笑，一缕头发散落，勾勒着下巴近乎完美的线条，却在黑夜里显得如此落寞，许久，她动了动唇：“我的父母皆在世上。”

　　“怎么……”

　　“家里穷，快饿死了，他们要把我卖给邻村的傻子当媳妇，我不愿意，就跑出来了，到了这里遇见你，噗……那时你也是个傻子，我还感慨池玉的命里逃不掉傻子。”她把字里行间里所有的酸楚吞入肚中，对着小鱼依旧笑脸盈盈。

　　“卖你？”

　　“就是把我像卖鸡鸭牛那般换成金钱。”池玉低头自嘲一笑，抬手别起那缕乱发于耳后，背对着窗外月光看不清神色，含笑着道：“卖就卖吧，就卖一百文，还没你这条鱼尾值钱，论斤称也不止这个价啊。”

　　她打趣着自己，可小鱼却笑不出来，他仿若看见了池玉一人踽踽独行在荒野小道上的样子，无依无靠，带着满心伤悲与失望，逃离了生长多年的家乡，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摸爬滚打，还带着他这个拖油瓶，没有眼泪，没有抱怨，该是怎样的坚强……

　　“池玉。”他重新将她拉回怀里，紧紧锁着，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我绝对不会将你卖掉。”

　　池玉笑得不停颤抖，捂着唇道：“你卖我？明儿我就剁了你的鱼尾拿到街上卖去。”

　　她笑得开心，小鱼也跟着乐呵，小小床上，一人一鲛紧紧依偎，互相治疗着命运曾带来的伤痛，也正是在月明星稀的此时，他们共同感谢命运让他们遇见，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从此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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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让你知道，这片鱼塘都被你承包了……
池玉不仅晕船，她还晕……日后再说。
现在，就好好甜甜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