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徒弟痛哭流涕朝我下跪》秋声去

10、晚来寒雨之五

　　隔着一道门槛，温衡玉与沈寄遥遥对视。
　　气氛冷凝，静默无声。

　　沈寄的表情极为难看，目光一瞬不瞬凝在温衡玉身上，他不由得微微避开沈寄的视线。

　　谢相知目光饶有兴致地在这对名义上的师徒之间来回扫视，支着下颌略有些可惜地开口:“看来颜澄的阵法学的确实不如何，我还以为起码能再拖住小半个时辰。”

　　原来是这人让颜澄去闯的阵法，好让他无暇分身，顺势救走温衡玉。
　　沈寄冷冷扫过神色自若的红衣青年:“师叔不请自来，不是做客的礼节吧？”

　　“我又不是来做客的。”谢相知轻笑，“我只是来请台主大人出关。”

　　沈寄冷哼一声，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继续转向温衡玉:“师尊要和他回去？五日后便是我们的婚典了。”
　　他漆黑的眼睛里还有别的意味不明的东西在不断翻腾，混合着痛苦与失望。
　　——
　　师尊，你要背叛我第二次吗？

　　“颜澄如何了？”温衡玉暂时对沈寄的问题避而不答，问起颜澄的情况。
　　颜澄本就重伤未愈，沈寄对他又有杀心，好不容易离开了天越宫，又被谢相知半路拎过来，用来引开沈寄的视线，想来情况不会太好。

　　“没什么事。”谢相知随口道，“我留在他身上的灵息没有被触动。”
　　“还活着。”

　　他虽然把半路上遇到的颜澄带过来，顺手利用了一把，但也不会真不顾他的性命，早早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灵息，若是他有性命之忧，这道灵息会在危机时刻救他一命。
　　不过他没料到颜澄确实如他自己所言，面对沈寄的阵法根本不顶用。明明颜氏子弟以阵法一途见长，颜澄的母亲颜薇也是阵法大家，作为颜氏核心弟子之一的颜澄在这上面的天赋却比起沈寄来实在不如——大抵颜澄的天赋更随他父亲，在其他方面更有天赋。

　　沈寄也说:“我没有杀他。”
　　他虽然怒极，也却保留了一丝理智，提醒自己不能杀颜澄——他不能忍受温衡玉对他有一点失望。

　　“小谢，你去看看颜澄。”温衡玉垂了垂眼，对谢相知说。

　　谢相知挑了挑眉，起身:“行。”他说着便离开大殿，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瞥了沈寄一眼。

　　大殿内再一次只剩下这对师徒两人。

　　“小谢来找我是因为【玉虚渊】的封印松动了，秋氏已经遣人到了春秋台，事情紧急。”温衡玉淡声对他解释，“我必须要尽快赶往【玉虚渊】。”
　　沈寄还在春秋台时，秋氏也曾派人来过，求助沈寄前往明水域秋家，加固【玉虚渊】的封印，因而他对这个地名倒颇为熟悉。

　　这理由合情合理，却并不是沈寄所能接受的理由，实际上，他无法接受一切要让温衡玉离开他身边的理由。因为他心中总是在惶恐着，他害怕抓不住温衡玉。天边月色、高山寒雪，怎么能轻易就被苦苦仰望的凡人轻易抓在手中呢？

　　可是，他也无法对温衡玉说，我根本不在乎【玉虚渊】的封印是否完好，不在乎封印破碎后里面的妖邪魔物为祸世间，不在乎世道大乱，我只在乎你一个人，我想要你时时刻刻都待在我身边。
　　他的师尊，不仅外表如皎月霜雪，性情也如月色与雪色，高洁有仁慈，心怀苍生，是真真正正为天道因果所厚爱的当世一流人物。

　　因此他只能面对温衡玉沉默不语。

　　温衡玉对他这样看似沉默实际抗拒的模样颇感无奈。他不是善于猜测人心，洞察明晰的人，出身高贵，天赋绝艳，又早早被尊主收为弟子，后来也是毫无阻碍地年纪轻轻便接过春秋台的重任，从此位高权重，更是只有别人看他脸色行事的份。
　　他从前也并不觉得自己不与人亲近的性格有什么不妥，直到遇上一再打破他原则的沈寄，他才开始觉得自己在某些事情的应对上实在笨拙。

　　他没办法猜准沈寄复杂难变的心思，只能坦诚他的想法。
　　“【玉虚渊】的事情不能够拖延，所以我希望我们的婚典能够推迟到从秋家回来之后。”
　　“如果你不放心，那便和我一起去秋氏如何？”

　　沈寄的神情有所松动。
　　温衡玉能为他做到这个份上，已经远超乎他的意料——毕竟一开始在听到颜澄的话之时，他以为温衡玉已经迫不及待离开了。他从来不是心甘情愿留下的，是他卑鄙无耻地困住了他，利用了他的愧疚，强求来的。

　　温衡玉没有再开口，他给了沈寄思考的时间，等待他的决定。

　　另一边，颜澄还被丢在阵眼中央，刚好的伤势被沈寄那一阵袖风扫过，又加重起来。他可怜了自己一下，开始搜寻自己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

　　谢相知离开了主殿，追寻着自己留在颜澄身上的那抹气息而去，中间暴力拆坏了几个小阵法，动静也不算小，但是天越宫中看守的人没有一个被惊动，毫无察觉地任由谢相知在他们面前走过。

　　他入了主阵眼，看着嘴角血迹还没有干透的颜澄，周身气息平稳，显然伤势已经有所缓解，道:“天越宫大阵你也闯过了，沈寄你也试着杀了，足够你这次试炼回去交差了。那就早点回颜氏，留在天越宫这种地方多没意思。”
　　“如果颜氏那些老头子问为什么没杀了沈寄，你叫他们自己来。谁成功了就——等着被温衡玉千里追杀吧。”

　　“多谢前辈。”颜澄犹豫了下，“我会将前辈的话如实转告。”

　　他母亲早死，又是那样的缘故，生父在当年他出言维护沈寄后几乎断绝往来，在明争暗斗的颜氏内没有什么依仗，靠着过人的天赋和努力挤上家族核心弟子的位置，但处境并没有多好。不然，前往梦华州天越宫这样顶尖魔修无数的地方强闯杀阵，刺杀沈寄的任务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他虽然忍了这一时之气，但也不是认人拿捏的软柿子，若是此番回去后，有人借此大做文章，他自然可以由此借势反击。

　　“不用，算我还你的。”谢相知腔调懒洋洋的，并不放在心上。
　　到底是他半路把颜澄带了过来，又叫他引开沈寄的视线，理应还他一二。

　　“不论如何多谢前辈。”颜澄郑重地说完，又看了一眼谢相知，还是没忍住问道，“温台主和沈寄之间……”

　　谢相知理解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道:“情人之间的情趣，你日后成婚就会明白。”

　　颜澄:“……”您一个从来没有过道侣的人为什么能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

　　*

　　沈寄还是不愿主动开口，但是态度已经松动。

　　温衡玉便道:“若是你愿意与我同去【玉虚渊】，那便将我身上的禁咒暂时解开？”

　　没想到沈寄一听这话，原本有所松动的脸色立刻一变，他冷冷地勾了下唇:“原来师尊是想借此机会解开禁咒，然后好彻底摆脱我，对吗？”

　　“我绝不会同意。”
　　他认准了这一点，也无法继续听温衡玉的解释，一拂袖快步离开大殿。

　　温衡玉蹙眉，不明白自己有哪个词说错了。
　　他要加固封印，必然要解开禁咒才行。

　　谢相知和颜澄谈完，重新回到殿内，只瞧见脸色冷冰冰的温衡玉一人，沈寄不见踪影。
　　他心下了然，必然是这两人谈崩了。

　　谢相知便随口问了句怎么回事。

　　“我让他解开他下的禁咒，他不愿意。”温衡玉说的言简意赅，但实际情况远非一句“不愿意”这么轻描淡写。

　　谢相知眼神有一瞬间的古怪，“沈寄不愿意给你解开，难不成你便一直要守着这个禁咒？”
　　“我还没有见过，谁设下的禁咒能困住你这么多天——”

　　冰棱短刃擦着红衣青年的发梢飞过，混着冷冽的剑气，钉入身后的墙壁，入木三分。

　　温衡玉:“闭嘴。”

　　细看之下，他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恼怒。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