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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战乱生(十五) ...

  •   “将军,我会活下去。”醒来的第一件事,忍着嗓子的干哑,徐安流冲江拓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士为知己者死,安流此身本就不该奢求太多,将军便当之前是安流妄言吧。”

      “不,那是你的心意。”江拓抓着徐安流的手,目光坚定,带着安抚,“我确实接收到了你的心意,而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徐安流感到尴尬,他甚至觉得那只被握着的手有些发烫,他想要收回手,想要质问江拓这有什么不同,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安流,你很好,你比谁都要好,都要优秀,若是没有遇见南华,我或许会与你在一起,可我又不希望这句话成为你的念想,安流,我不希望你仅为了情爱而活。”江拓很累,这两天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可他又不能离开徐安流身边,因为徐安流的情况不稳定,指不定他就是徐安流活着的唯一一丝希望,而连熬连天夜,还要处理各种事情,实在是令他身心俱疲。

      尽管如此,尽管状态再差,他也要把话说清楚:“你知道江杨灵的,我的弟弟,江贵妃,他做出那么多堪称疯狂的事情,不过是因为爱,因为他爱龙玄帝,所以就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我不否认他的爱情,可我不希望你变成他。”

      “人的生命中有很多重要的事情,也有很多重要的感情,爱情不是唯一,仅为了爱情而活着的人,是可悲的。”江拓顿了顿,握紧了徐安流的手,“你光看到连朱绣如今怎么聪慧,可你知道吗?曾经的她是个只会哭着来求人的小姑娘,可是她喜欢的人死了,死前与她约定了要她活到老,她便忍着悲伤活了下来,还有了新的理想新的目标,因为她觉得,若是什么都不做,便是死了,到了奈何桥上,再见她心爱之人时,她会很羞愧。”

      “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快乐的事情,就像我们曾经守着西北,望着黄沙大漠,饮着烈酒,那时我还不知你不能喝酒,劝你喝了许多,后来你吐了,我就拉着你一起受罚,你或许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罚,现在我告诉你。”

      “罚你,是因为你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你明知你不能喝还喝,你是军师,你若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我的兵?而罚我,则是因为我没有注意到你的不适,身为将领,我冲得太前了,没有注意到部下有没有跟上,是我的错。”

      “不,你很好。”徐安流止住了江拓的话茬,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在罚什么,也知道自那之后你改了许多,知错就改,这个品质已经足够好了,所以你不用这么说。”

      江拓摇头:“我不过是一个凡人,我会犯很多的错误,或许现在只是亡羊补牢,但我觉得,若是放任不管,那才是对你最大的残忍。”

      徐安流一僵,他早已平息了自己的情感,却又常常因为江拓的一句话而翻涌情绪。

      “你记得吗,曾经行军的时候,我与你闲聊,聊起对感情的希望,我说我最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你笑我天真,我却是想要将此坚持下去的。”月上枝头,时间不早,江拓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时光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他说,徐安流就在一旁安静地听,大漠的月亮又圆又亮,瞧着好看,又最是能引起人们的思乡情。

      “安流,你想家吗?”带着徐安流攀上枯树树枝,江拓侧头问他,“说起来,我还没听你说过你家里的事。”

      “也没什么好说的。”徐安流神色淡淡,眉眼间尚有一丝傲气,“我徐家三代从军,只我身体不好,练不得武,可我依旧想要投身于军中,他们都说我不行,只有你信我。”

      “哈哈,那我倒算是你的伯乐了。”江拓大笑一声,将烈酒递给徐安流,“我啊,是挺想家的,可我想的家里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徐安流一顿:“对不起?”

      “哈哈哈你可真有趣!”江拓仰头喝下一口酒,“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只不过是月色刚好,有些情绪想抒发出来罢了,我与你倾诉,你又愿意当我的听客,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徐安流低头,望着手中的酒,忽然也大喝一口。

      江拓见他如此,又笑了:“我们军师就是爽快!”他抬头,望着那轮明月,心中情绪涌动,有什么便往嘴边说,“你看这月亮,与北都的也没什么不同,可他们一个个削尖了脑袋也想往北都跑,跑过去了才发现啊,人情冷暖,比那北都的天气还要冰冷。”

      徐安流只听,听着江拓讲遥远的北都发生的事情。

      “我娘的娘家就是这样,以为攀上了永定侯府就了不起了,可是呢,我娘只是个妾,在他们眼中,妾就是奴婢,就当不得主子,甚至在外人面前,我都喊不了她一声娘,只能喊她姨娘,就是这样也还好,过得再艰难,好歹我二人扶持,待我长大了,她也能好过些。”江拓喝了一口酒,辣味在口中弥漫,最后只剩下了苦涩,“可她没能熬到我长大。”

      徐安流仿佛也感受到了江拓的苦涩,西北的风刮着,他觉得疼,却不说,只安静地听。

      “离开侯府的时候我就想啊,我要回来的,迟早要回来,带着军功,以他们都仰视的姿态回来,让他们再也不敢瞧不起我们母子,甚至可以的话,我希望我娘能有一个正经的墓。”他有些醉了,眼中带着讽意,整个人晃晃悠悠,几乎要从树上摔下去,“你看呀,就是这么小一个愿望,我想要实现,还要废那么大劲。”

      “这个世界是错误的,她生病了,有无数的蛀虫在啃噬着她,吸取着她的养分,却不回报她,只自私地夺取属于自己的东西,冷漠地活着,可这样,所有人都为利益而活的话,这个世界得有多可怕?”江拓皱着眉头,他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可徐安流听着,却只有满心的认可。

      他也这么认为,他也觉得哪里错了。

      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便感到胸口一闷,再之后的事情便记不清了,只记得军医对着江拓骂了许久,明明他们军医最是好脾气,也不怎么敢对江拓说什么,可这一回却难得发了怒,看起来甚是有趣。

      这么看着,他也便笑出了声,然后迎接他的就是军医的唠叨。

      而就是这样一个好脾气的军医,死在了凉州城。

      他本可以跟着徐安流留在北都的,他们都知道跟着江拓会死,他们清楚江拓已经被盯上了,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跟到了凉州城,然后,留在了凉州城。

      江拓恨背叛他的人,不仅是因为他们害死了凉州城无辜的百姓,更是因为他们害死了陪伴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的兵。

      那时死去的人太多,多到江拓的心都麻木,多到他恨不得一起跟着去死,就死在凉州城,在那里,站着死去,直到死亡也要望着蛮夷,瞪着那群刽子手,他们的手上沾着他同胞的血,他至死也要瞪着他们,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可他活下来了,那是一个奇迹,因为那个奇迹,他遇见了邵南华,遭遇了他一生如何也渡不过去的劫难,可也正是因为邵南华,他又重新回来了,带着或许自私的念头,而此刻奇异地,他又回想起了自己在凉州城的悲凉,他想要复仇,想要为那些将士们复仇,而此刻,这些他都唾手可得。

      “安流,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们一起去为他们悼念好不好?”

      徐安流一怔,他抬起头望着江拓,忽然笑了:“好,还有战神碑,你打算立在哪里?只跟我去还不够,你可以让天下百姓都看到那些人的名字,让民间流传他们曾经奋斗的故事,然后等你救回了你心爱的人,你要带他去看。”

      江拓抿唇:“我会的,我不仅会带他去看我过去的战友们,我还会带他来看你,为你治病,我们说好了,你要长命百岁的。”

      徐安流的眼眶有些湿润:“你知道么,从来没有人说过我会长命百岁,从我生下来,大夫就说,我每多活一天都是奇迹。”他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带着释然,“而你,与我说了两遍,如此……便是再痛,我也要咬着牙忍下来了。”

      “那可不行。”江拓也笑了,他们就如同多年以前一般打趣对方,“万一把牙给磕坏了就不值得了,你要是疼就喊出来,外面大夫多着呢,总能喊一个进来。”

      “喊进来了他们就能替我疼了?”徐安流挑眉,“与其做那种无用的事,我宁可你多与我聊聊你遇见的难事,指不定我听了开心了就忘记疼痛了。”

      江拓扯扯嘴:“你是把我的麻烦当做谈资了?”

      徐安流随意一靠,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冲江拓高傲笑道:“这不是帮你思考一下么,说说看,这两日发生了什么,有没有需要我帮你的?”

      江拓念着徐安流刚醒,本想说没有,可看他这幅模样便知徐安流是通过他的表情猜出了什么,便也不隐瞒,出去端了壶水进来,显然是要详谈。

      “龙映雪来找我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战乱生(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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