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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心事乱(十九) ...

  •   江南风景最是怡人,此处虽未至江南,风景却较之前要变化许多。谢知鹤站在船头,感受着春风吹拂,顿时感到自己这一趟出来是个不错的决定。

      他从小是个病秧子,就没离开过药,幼年还被同龄人嘲笑过,只有陆安辰一直跟在他身边,护着他——一想到陆安辰,谢知鹤就忍不住往身后看去,他是真没想到身体强健的陆安辰会一上船就吐得不成样子,船行了半月,他就晕了半月,现在谢知鹤在船头吹风,陆安辰却只能在船舱里躺着装尸体。

      原先谢知鹤还有些抱怨陆安辰什么事都要跟着他,现在一看陆安辰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却又说不出责怪的话了,总归习惯了陆安辰护着他,如今这般,倒也新奇。

      正遥望着远方呢,忽然看到船家走了出来,谢知鹤便上前问道:“船家,不知这船何日能到江南?”

      船家是个黝黑汉子,笑起来露出一口的大白牙:“到江南还早着呢,不过过几日会停下来一趟,补充点食物,你们也可以下船逛逛,那里风景也不错的。”

      谢知鹤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些银子递给船家,轻笑一声:“这样吧,等船停下来我们就下船,接下来走陆路,我那朋友便也不会那么痛苦了。”

      船家一愣,连忙推拒道:“我这都没把你们送到地方,怎么能收这么多钱呢?”

      “约好的就是这么多钱,提出先下船的也是我们。”谢知鹤将银子塞到船家手中,“这是你应得的,不必推拒。”

      谢知鹤笑起来好看极了,看得那黝黑的汉子都脸红了起来,刚好被掀开帘子打算出来走动走动的陆安辰看见,顿时跟点了炸药包一样,气鼓鼓地走上前,拉开谢知鹤和船家握着的手:“这是在做什么?”

      陆安辰这幅幼稚的模样看得谢知鹤想笑,只是不好太掉人面子,方才勉强忍住,轻声道:“我在跟船家说呢,等过几日就先下船,咱们走陆路。”

      “你……”陆安辰睁大了双眼,他又不傻,自北都至江南,走水路是最快的,如今选择陆路,显然谢知鹤完全是为了他,又想到之前谢知鹤不想带上他,自己强行要跟上的场景,不免有些懊恼,“是我拖累了你。”

      “你也知道?”谢知鹤挑眉,一点也不客气道,“你看你,出门一趟还要人照顾,是来查案的还是来折腾我的啊?”

      陆安辰顿时委屈:“那不是我不放心你么……”

      一路吵吵闹闹,倒也不如最初一人站在船头时的寂寥,虽不是谢知鹤喜爱的安静,却也平添了一股令他心安的气息,有的时候谢知鹤甚至会想,若是没有陆安辰,他的人生会是怎样的。

      ——恐怕他连参加科举的想法都不会有,便被自己羸弱的身子拖累,整个人沉迷在一种自卑的苦痛之中,直到死去,如此想来,他忽然有些感谢当年闯入到自己生活中来的陆安辰,是他让自己的世界重新拥有了声音。

      陆路虽不如水路来的快,陆安辰却是不会如坐在船上时那般痛苦了,一路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倒也比直接走陆路要早许多到达,江南乃是富庶之地,虽比不上身为一国都城的北都,却增添了一股北都没有的婉约之气。

      陆安辰在前面大大咧咧地走着,谢知鹤也不急着跟上,只缓缓地散步,他清楚陆安辰关注着他,不会把他弄丢。

      忽然,一个女子迎面撞来,她撞得很巧,没有撞向站在前面的陆安辰,而是落到了谢知鹤的怀里,显然是早有目标,谢知鹤微微皱眉,正要把女子推开,忽然女子轻声开口,一句话传到了两人耳里。

      “……她说什么?”陆安辰一脸茫然,他生自北都,听不懂南方的话也是正常,倒是谢知鹤,他的生母是南方人,虽离江南有些距离,却也能从只言片语中听懂些许,可也只是那些许,让谢知鹤变了脸色。

      女子没有搭理陆安辰,只直直地望着谢知鹤,许久见谢知鹤缓缓点了点头,方才沉了沉眼,将匕首刺入谢知鹤胸膛。

      “你做什么!”陆安辰简直要疯了,他此刻无比愤恨自己没有早点拉开这女子,而是任由她开口说话,甚至与谢知鹤交流,虽然还有些疑点,可他此刻已经没有心思继续思考,推开那女子便将谢知鹤抱在怀中,目含悲戚,“知鹤?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啊!”

      谢知鹤微微抬手,他视野里的世界已经有些模糊,只能看到遮住大部分视野的鲜血,他的胸口,他的手上……手微微一顿,本想触碰陆安辰的手停下,然而陆安辰却将脸迎上去,任由鲜血糊了满脸。

      “你这个傻子。”看他这副模样,谢知鹤忍不住想笑,可这股笑意却牵动了伤口,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许久,他示意陆安辰低头,等他的耳朵凑过来,方才小声道,“这是徐安流大人安排的人,江南有变,你以我为借口,速速回去!”

      陆安辰瞳孔一缩,深知此刻情况危急,也不管那女子此刻如何,急匆匆便抱着谢知鹤想要走,可走到一半又注意到他的伤口,显然若是不处理伤口,谢知鹤必然熬不到北都——他是想要以自己的命换陆安辰的命!

      可若是让谢知鹤留在这里医治,那也必然会遭到当初贪污者的伤害,陆安辰垂眸,眸中一片暗黑深沉,他清楚,无论是他留下谢知鹤回去,还是带着谢知鹤回去看大夫,都会遭到怀疑,唯一的办法就是谢知鹤死去,那是唯一不引起对方怀疑的手段。

      手握成拳,陆安辰不想接受这样的安排,他甚至生气谢知鹤仗着他听不懂那女子的话便直接做出决定,可此刻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不然谢知鹤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

      “你这傻孩子在做什么呢?这血流下去要出人命的,赶紧让大夫诊治啊!”忽然一个妇人的声音闯入陆安辰的耳中,让他一下子惊醒,他意识到如果自己什么也不做也是破绽,他哪里有什么选择?他分明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站起身,抱着谢知鹤顺着人们的提醒往医馆跑去,一面跑着一面回想起了家中庶兄曾与自己说过的关于徐安流的事情。

      庶兄现在名叫陆甲,曾在徐安流手下待过一段时间,他曾说过,徐安流此人,安排事情滴水不漏,他不会告诉你计划的任何一个部分,但他却会算到你的每一步动作,而你的动作,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无论谢知鹤是否告诉陆安辰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安辰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下来,陆安辰稳住气息,健步如飞,没多久便将谢知鹤带到了医馆,医馆的大夫年纪不小,满是皱纹的手指让人担心他的手能否稳稳地帮人把刀子给拔出来。

      然而那也只是杞人忧天罢了,毕竟是很多人推荐的大夫,他很快便取出了刀子,还取了药粉,处理好了伤口,陆安辰看着那渗血的口子,眼中是满满的担忧:“大夫,他没事了吧?”

      大夫瞥了他一眼:“没事,刀离心口还有些距离,来人没打算要他性命。”说着,他的眼中又露出一丝好奇,“只是很奇怪,既然不要人的性命,又为何给他下毒,下的却又不是烈性的毒……”

      陆安辰的心跳顿时变快,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打断了大夫的话,轻声道:“大夫,这毒您可能解?”

      大夫细细地看了谢知鹤很久,方才无奈摇头:“虽不想承认,但老夫确实解不了这毒,不过毒解不了,减缓毒蔓延的时间还是可以的,只是你要找谁来给他解毒呢?”

      所有的线索串了起来,陆安辰想到早先徐安流病好的事情,眼睛一亮:“北都!北都有位神医!我去求他,求他救救知鹤!”

      陆安辰一向是个说做就做的人,想到什么就风风火火要去办,大夫见他如此,虽然无奈却也能理解,便配好了药,吩咐陆安辰按时给谢知鹤服用,便放了两人离去。

      因为水路比陆路要快,所以虽然陆安辰晕船,却也没多顾忌,等上了船,许是因为心中惦念着谢知鹤,他竟一点也不觉得晕船了,起初他还只以为是心中有挂念,可船行了好几日,陆安辰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他一向身体健壮,不说晕船,便是马车在地面上颠簸也没能让他感到难受,为何偏偏来时就晕成那个样子?他仔细回想着来时船家的模样,却发生自己根本想不起那人的长相了,再想到自己与谢知鹤之间的打趣,隐约抓到了什么。

      或许,他们到达江南的消息早在上船的时候,便传开了,而局也是那个时候布下的。

      如此细想,陆安辰顿时感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毕竟是考中榜眼的人,并不比别人傻,可如此格局,他却感觉自己身后有密密麻麻的线,操纵着他行走,让他一步也无法顺着自己心意而来,甚至所有的一切,都在别人的计划之中。

      只是不知,坐在棋盘另一方,与徐安流对局的那个人,是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心事乱(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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