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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心事乱(十六) ...

  •   “南华,你真的爱我吗?”

      听着这带着颤抖的询问,邵南华的瞳孔猛地收缩,饶是他此刻也无法如往日一般露出平静而温和的笑,他忍不住开始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初的分歧点,在于他是否要履行身为神该尽的职责。

      邵南华十分清楚一点,那就是神必须展现神迹,属于他们的传说能够一直被传唱的根本就在于神迹的展现,确实如江拓所说,民众是愚钝的,虽然他并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从江拓的口中说出,但这句话却有一定的正确性。

      民众的意识是非常容易被左右的,当他们见识到了足够让他们信任的神迹,他们便会乖乖地成为信徒,可同样,信仰也不是绝对的稳固,当仙神无法展现出相符的神迹,或者信徒们见识到了更加强大的仙神,见识到了自己信仰的仙神不足的地方,那么信仰就会动摇,仙神就会消亡。

      对于邵南华而言,这不仅是职责,更是他想要存活所必须完成的事情。

      为了存活,吞噬死气带来的痛楚根本不值一提。

      可在江拓的眼中,邵南华痛苦的表情,他的沉睡,都令江拓无法忍受,他想要为邵南华做好一切,让邵南华只要坐在那里享受信仰享受供奉就好,却忘了一点,他忘了,邵南华是一个独立的存在。

      没有人想要永远活在别人的照顾之下。

      眉眼微垂,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邵南华轻声问道:“阿拓,你觉得,爱是什么?”此刻的他脸上没有笑意,也没了往日的温顺,他就好像站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某种发展。

      “我……”江拓哑然,其实对于这个问题他有很多话可以回答,他想说爱是给予,是将自己的一切给予对方;他想说爱是奉献,是毫无保留的奉献,是渴望对方能活在自己保护之下,不求回报的奉献。

      可他却说不出口。

      因为当他想出这些回答的时候,他就明白邵南华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了。

      “爱是尊重。”

      因为邵南华跟他的答案完全不一样。

      邵南华抬起手,手中是一个小小的木雕:“爱是尊重对方的一切意愿,是两种思想的碰撞,或许最终会融合,或许会走向分歧,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我们都互相尊重对方的想法,我们,是对等的。”

      江拓后退一步,是了,邵南华说的没错,本该由他提出的,此刻却从邵南华的口中说出的两个字。

      “阿拓,我不是女人,也不会依附一个人而活,仅仅是活着的话,我已经活了太久了,久到让我麻木的地步。”邵南华上前一步,他主动的次数不多,可这一回却比以往还要强势,“你之前问我,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还事事都迁就你,我也很想问啊,想问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冰冷触碰上炽热,两个温度不同的身躯相拥,江拓有些不习惯地扭了扭脖子,耳边是邵南华低低的声音:“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太多了,多到我不敢展现给你看,生怕你讨厌我。”

      “其实真要说喜欢一个人,我是第一次,所以我也不能保证我说的话就是对的。”邵南华忽然低笑一声,“所以以上的一切你都可以当做是我胡说,不想听也好。”说着,他就要松开手。

      江拓猛地拥紧了他:“告诉我,告诉我你所有的想法。”他闭上眼,早先的矜持,早先的傲慢终于消散,只剩下了最坦率的那个自己,“是我错了,是我满脑子想着要保护你,却忘了,你根本不是一个娇弱的存在。”

      “……娇弱这个词用得不太好。”

      原先还有些紧张,邵南华这句话却打破了江拓的紧张,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别岔开话题。”

      邵南华挑眉,眼见着江拓的状态稍微好点了,方才推了推他:“你太热了,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吧。”

      然而江拓却抱着邵南华蹭了蹭:“大冬天的,说什么热不热的?我给你抱着跟个大暖炉似的,那么舒服你还嫌弃!”

      被江拓的无耻噎到,邵南华冷哼一声:“那你就抱着,我不说话了。”说完便扭过头去,好似真的不准备说话了。

      如此一来江拓便急了,拉着邵南华想要说话,见他一副坚定的样子,只好委委屈屈地松开了手,率先坐了下来,两手放在腿上,一副乖巧学生的模样:“快讲吧!”

      邵南华被他这幅模样逗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若是真会伤害到自己,我自然是不会勉强的,当了这么多年的仙神,能活到你出现,你就应该足够信任我才是。”

      江拓一愣,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可他还是闹着别扭,不肯轻易认输:“可你之前都晕倒了,还有那个诅咒,看着就吓人,谁知道你是真好假好?”越说他就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脸上顿时挂上了担忧,“说到那个诅咒,你真的没事吧?没骗我吧?”

      “自然是真的没事。”邵南华朝他安抚地笑笑,“信仰带来的神力天生便对那些属于黑暗的力量有压制作用,它们会互相消耗,而只要信仰源源不断,属于黑暗的力量就总有消失的一天,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只要维持好平衡,便不会有事,之前所说的实现愿望,就是维持在这个平衡之内的展现神迹。”

      江拓几乎要被说服了,可好一会儿,他还是鼓着嘴道:“可我还是不太乐意。”他望着邵南华,眼中有些不满,“我不乐意看到你为别人实现愿望,我就想你的眼里只有我。”

      “没有人的眼里只有一个人的。”邵南华无奈笑道,“我只能保证你是最重要的,可无论是谁,身边都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尽管现在的他,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许久,江拓叹息一声:“好吧,你实现愿望可以,不过那个李太息,你绝对不要去救。”他的眼神一厉,“李婼居然会问到我头上,这件事里面绝对有蹊跷,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李太息?”邵南华却歪了歪头,“我没打算去救他,生老病死自有天命,他是时候到了,寿命该有的终结,我插手反倒不好,何况我也不可能拯救每一个信徒。”

      江拓一僵:“那我……是误会你了?”他感觉有些尴尬,他这边纠结了半天,还险些和邵南华吵一架,结果邵南华根本就没打算做他以为危险的事情,这算不算是……白生气了?

      “没有。”邵南华摇头,“我不是说了吗,爱是尊重,是尊重对方的所有想法,若是没有你的发问,便不会有今日的交心,无论过程如何,从结果来看,我们都了解了双方的想法,这便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江拓有些感动,感动完了又是叹息:“你不用这样安慰我的。”他看着邵南华,眼中再无迷茫,“错了就是错了,我总是被你迁就,娇惯得过于自傲,这样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邵南华摸了摸下巴,然后轻声笑道,“那我也错了,我们都有错。”

      江拓看着他的笑容,脸忽的就红了,一句小小的甜蜜的话在他的心中响起,没有告诉任何人。

      ——或许,爱也是一起分享错误。

      ………………

      甜蜜总是短暂的,清晨的阳光洒向大地,新的一天到来,迎来的新的消息却是好坏参半,江拓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朝臣,心中隐约传来奇异的感觉。

      今早一起来,就左眼皮右眼皮一起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这两个都跳是什么意思?江拓并不迷信,可惜天君殿里就住着个迷信的主要来源,让他实在没办法科学看待自己眼皮跳的情况。

      没想多久,工部便上前一步,表示船已经造好,这实在是一个大好的消息,早先陆琳琳给出的图纸十分粗糙,毕竟人家不是学那个专业的,能整出这玩意儿已经非常不错了,所以对于船造出来的时间,江拓是没抱多大希望的,没想到这工部居然如此给力,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

      当然,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多亏了户部有钱,疯狂往里头砸钱才这么快的。

      陆琳琳虽然是技术人员,但也知道造什么东西来钱快,她没有优先搞农业,而是把玻璃、化妆品、甜品等等一系列毫无关系的东西给弄了出来,还拟定了一大堆的大纲,凝脂楼的概念也是她搞出来的,当然了,她也没有亲自去参与这些,往往是把想法提出来,然后让陆家的人去办,好在陆家的人也十分给力,才节省了陆琳琳大量的时间。

      至于多余的时间做什么?可别忘了,陆琳琳的专业是农学,在古代,农耕本就是基础而十分重要的东西,她自然是要把重心放在那里了,而无论是陆琳琳还是江拓,都十分期待那一小片院子里种出来的结果。

      眼下他只是开心道:“干得不错,朕重重有赏!”

      好事儿发生完了,江拓不由得开始担心起坏事来,这好事儿这么大都没压住右眼皮跳,那坏事儿得多大?

      不过秉持着人吓人吓死人的道理,江拓没有多想,只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迎接这个坏事。

      ——却没想到,这坏事居然来得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又那么……令他难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心事乱(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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