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事》悬芾

17、番外三

　　周昀一以前不叫周昀一，叫周泽清。初一时他谁也管不了，周妈操碎了心，甚至特意找人给他算了一挂，说是换名字就能换命格，这样的乖张暴虐的品行也能收敛，所以急匆匆去给他改了名。尽管许多女生疯狂地向他表达过对“昀一”这俩字的喜爱，但他还是希望做回原来的周泽清。
　　在暑期下乡活动之前，他在班级里顽固恶劣，和几个朋友浑浑噩噩，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那个总考第一，男生们提起来时总会有些幻想的张语诺。在此之外，他认识的要么是年级里负有盛名的漂亮女生或者性格豪爽的同道中人。他之前，并不注意路怀。
　　路怀长相中上等，白白净净的，看着舒服，但算不上大美女。周昀一那时候情窦未开，并不喜欢和女生坐在一起，直觉里嫌她们太麻烦，但出人意料的，路怀很有意思，他并不烦她。相处一段时间还算和谐，到了全班一起看视频的时候，她软软糯糯地对自己说了一句“其实，你很善良。”他的心咣的一声沉了下去，无法做出正确的回应，只好调整成常用的玩世不恭给糊弄过去。
　　彼时他心性未收，那次经历后的感动随着时间越来越淡，他也努力了一段时间，结果不错，但他觉得太累，又渐渐放弃。真正让他改变的，是路怀超出常人的发奋，他每天坐在她旁边，看她元气满满好像不知疲倦，再看自己没有理想没有追求，通常百无聊赖的想和她唠嗑，又不好意思打扰人家，渐渐心生凄凉之感。晚上放学回家，他志气十足地到厨房和他妈说：“妈，我要好好学习了。”可他妈连看都没看一眼，敷衍地回应他：“你有心就好。”
　　他看着路怀的成绩越来越好，最后一直考到了年级第一名，脸上洋溢的笑容比往日每时都更富光彩，而他看着她考了好成绩，似乎比她本人还要兴奋。15岁的周昀一，第一次在心里想了很久，他好像喜欢路怀。被这个结果吓到的他，赶紧摇了摇头，多刷了两道题。
　　再接着临近中考，周昀一成绩进步很大，他自己心里最明白为什么，只因为他还想和路怀待在一起，哪怕呼吸同一个校园的空气也好。中考的前一天，他在路怀家楼下给她加油，她微微笑了，却哭红了眼，那个时候，周昀一觉得所有风景在她面前都失去了颜色，眼前的路怀，是他心中最好看的女生，谁也比不过。他揣着心事急匆匆地回家，甚至睡觉前虔诚地对着窗外的月亮磕了磕头，保佑路怀和他都能考出好成绩。
　　结果情理之中的顺遂，他估了分，确定自己能考上实验。周家父母很高兴，他们的儿子，在经历了叛逆期后，终于渐渐地走上了正道，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周昀一的顽劣癖性，在路怀面前不见踪影，他想把最好的自己给她看，让她也认可他。
　　初二时期，他懵懵懂懂，几个女生一下课就来看他，他特别不好意思。而第一次与异性有身体上的接触，并不是路怀。少年时期的周昀一，总觉得挥霍是一个特别风流的词，他凭着父母做些生意，比平常人家多有些零花钱，就跟着哥们儿四处疯玩，也是第一次碰见夏愉。
　　夏愉，三中校花，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她一进来，所有男生的眼睛都往她身上盯着看。周昀一从来没见过这样大胆又灵气的女生，不由得也怔了。哥们介绍她是他女朋友的闺蜜，于是她便笑嘻嘻地坐到了一边。
　　夏愉人活泼，性格爽朗，唱歌也好听，没一会儿，就和大家混熟了。周昀一看着她，没想到，她走了过来，坐到他身边问：“你是周昀一吧？我听说过你，我好朋友和你是小学同学。”
　　周昀一看着她闪着的大眼睛，竟然结巴起来，他头一次和女生挨这么近，还是这种漂亮至极的聪明女生，他笨拙地回答她的问题，看她嘴边漾出一个梨涡，他好像渐渐发呆了，以至于他都没有听到对面的人俏皮地问他：“你接过吻吗？很奇妙的。”于是，下一秒，夏愉软软的唇瓣就贴在了他的嘴上，他完全蒙住，没想到女孩子的嘴唇竟然如此柔软。夏愉一脸情场老手的模样，并没觉得自己吃了亏。果不其然，没隔一阵，就听到了夏愉又和不同男生分分合合的消息，而他们在那次ktv短暂地见过一面后，竟再也未曾遇到过。
　　周昀一不懂那个吻的含义，他也并不回味。或许正是那次之后，他才发现男生和女生之间的不同。后来，他为了充人数，看过哥们追女生，他帮忙游说，看着对面的女孩子脸上羞涩时生动的神情，却不知道那不是因为他的哥们，而是因为他。
　　当兵的日子很苦，周昀一尝试着不想家，但在刚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后悔自己做了这个决定。站军姿偶尔也会发呆，思绪飘到很远，每天想的最多的问题就是：路怀怎么能这么狠心，说断就断。
　　她有梦想也有天赋，他都知道。闲暇时一张随手素描，假期时花大把时间拿着画笔在房间里涂勒。她一直主意很正，没人能改变她的想法，这也是俩人相处后他才发现的。他尝试用新欢忘掉旧爱，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宋甘甘这个女孩身上。可是宋甘甘太聪明，又太明白自己的漂亮，她绝不容许男朋友一丝一毫的不专心。后来，周昀一才发现，这个当初他在她身上看到那么一些路怀影子才下定决心要追的女孩，脾气秉性和路怀简直天差地别，他没活在后悔的境地里，但也可以承认对她确实不够用心。
　　后来他想明白了，既然放不下那就在心里慢慢揣着吧，总有一天会忘。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在拉练结束后上□□，每次她回国都好大一番声势，所有人都会在那天出动并且分享消息。即使他屏蔽了她，也会在朋友的空间里看到最新的她。周昀一看着照片里染着黄毛，个子也高了些，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美丽的她，心里竟然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家闺女长大了的感觉，他看到她笑起来眼中多了的疲倦，心疼却无能为力，想必孤身一人没有任何朋友，在不同种族不同文化面前，她也曾碰壁的头破血流，才终于找到了一条最舒适的生活道路。正映照了他的想法，他妈妈不同意他出国上学。周家人在B市生活了那么多年，老人不舍得孙子远出，周家的生意一直等他来接手，他一意孤行选择当兵，父母允许了他的胡闹，但从来不看好她能坚持下去。他也不确定，但更害怕回去面对这个他生活了近二十年逐渐荒芜的城市。
　　2016年7月份，周昀一休假回家一周，出乎意料地碰到了路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一切都出于偶然，他回家也是临时决定，能碰到一年只回中国呆一周的她也是小概率事件。他远远看着她，但并没有打招呼，只是走过，然后拿出手机删掉她的联系方式，在删除前，他看了一次她的空间，她和男生牵手走在波士顿的大街上，说天气好热。
　　这时第一次周昀一主动选择，离开他喜欢了三年的人，那一刻只觉得浑身轻松。回到伍中，他也很少再想起路怀，游戏里他早买了改名卡，曾经的照片他全部删了个净，每天睡觉前想的女人也只有范冰冰。从15岁到18岁，最刻骨铭心也最应该忘记。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许久以前王慕扬曾笑着对他说：“如果一个人喜欢你，会用尽一切方法和你在一起，每时每刻的粘着你。如果她选择离开你，只能说明她不够喜欢。”周昀一回味着，突然笑了笑，这些都已经对他无所谓了。
　　他摸了摸手上不知何时长出的茧子，想着，应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