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之泉》银环蛇

15、十五

　　一路上莫笛都沉默着，在他身后，我能看见火焰刻出的伤痕赫然醒目，那一定是很疼的，但他除了用别扭的姿势走路外没有做出什么注意伤口的举动。我发现，这次他没有带上他的木箱——但我知道他带了别的东西，就在他的袖子里。
　　“我以为你会带你的木箱以备什么不时之需。”我若有所思地说。
　　“我没有什么不时之需需要以备，除了有可能被你半途杀死。”他的语气还是没有起伏。
　　“你住在贫民窑？那真是个好地方——”我还没说完，莫笛就回头瞪着我。
　　我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他的痛处，他呼吸很急促，双拳微微颤抖，脸颊发红，眼里也有泪水。
　　“我们生活得很好，不需要你来讽刺！！你这个恶魔——你知道你自己干了什么吗！？——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他们还有生活，还有未来，还有朋友还有孩子还有那么多东西——为什么你要这样剥夺掉！！你还是人吗！？——你简直没有人性了！！我告诉你——如果你今天不杀我，我总有一天会报仇！！！”莫笛激动地甩开双手，“——你他妈现在还需要我你就给我闭嘴！！我会活下去——我会活到我能亲手结果你的那一天！！！——你这个妖怪！你这个恶魔！！”
　　我没有说话，我看见眼泪从他眼角涌出来，而且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胡乱擦一把脸，继续大步地向前面走去。我也只是跟上，没有再刺激他。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他会把我交给这里的祭司。但转念一想，这不大可能，我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一种很莫名的东西，他的恨，他的痛，都没有全部爆发出来——包括刚才的，和以前的。我知道他在等待时机，他一定是想旧帐新帐一起算——他会亲自来找我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莫笛。”我开口叫他。
　　他不回答，但我从他僵直的后背看出他听到了。
　　“你送我到圣地后，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我自己解决剩下的事，而你，可以拿着你的报酬，回去。”
　　他的脚步没有放慢，说明他一点也不相信我。
　　“我等着你来找我，在离这个村子很近的地方。不管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我都会恭候。我可以等，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等。”我继续我的盅惑，“不过一般人是杀不死我的，我希望你能有备而来——我也希望你能活到那个时候。别太让我失望，嗯？”
　　他深吸一口气，在一堵围墙角停下来。
　　围墙角有个巨石山堆，装饰还算漂亮，而且从脚边的杂草可以看出，这里人迹罕至，几乎没有什么人来，这里是教堂的后墙。墙不高，但不可能爬得过去——因为圣地的保护网可以高达几十英尺。
　　“那一块，推开它。”莫笛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顺眼看去，那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而且是被压在比较下面的位置，看上去卡在那也有些时日了，正常人是绝不会想到要动它。
　　没有多问，我伸手掂量一下，看来不需要太大力。于是我转了个角度，很快把它弄开了。
　　后面仍然是那堵墙。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边抱怨边探头下去——就在我看到下方一道小小的裂缝时，一道寒光意料之中地劈来，我细微且不可察觉地侧过身子，让刀子稳稳地架在自己脖子上。
　　我‘嗯哼’一声，瞥眼看着正拼命抑制自己发抖的莫笛。
　　他过于早熟，我承认，但他绝对没有成熟到可以承载人命的地步。
　　他的手因用力过度过颤动，那刀在我脖子上倒也没怎么动。他有气势，但他是杀不了人的，更别说杀我。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挥出这一刀，如果他迟疑一下，或者他没看准目标，我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躲开并将他撩倒——我不是说我现在就办不到，只是我要配合也得配合得像一点，被看出破绽就不好了，不是吗？
　　不过说实话，我没想到他会那么激动，这一刀有些过猛，要不是我一开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我的脖子现在肯定在流血了——他自己肯定也不知道，因为他只是想威胁我，根本没有真正要置我于死地——如果可以，他当然会尝试杀我，但那是非常不明智的，他没有一点把握能保证自己安全，所以他没有真正砍下来。
　　“你真让我害怕。”我故意用轻佻的声音嘲讽他，告诉他这根本微不足道。
　　“你闭嘴！！”他吼了起来。嘴边残留的干涸血迹一线下来，让我看得有点壮烈的味道。
　　我想直起身子，但刀子动了动，我只能维持这个怪异的姿势，毕竟，如果我直起身来，他的刀是够不到我脖子的。
　　“我们可以谈谈吗？”我问。
　　“没什么可以谈的！”
　　“那么，你要做什么呢？报仇？现在？就凭你？”
　　“你少废话！如果我——如果我用力的话我现在——我现在就能做到！！”他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好吧，就算是这样。”我扬起眉头，说，“那你至少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我说过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是，你说过了，我知道。”我忍住笑，“那你是想要我的地址吗？”
　　“——你住哪！？”
　　“哦，好问题。”我笑了出来，刀子更近了，我不得不收敛，“这问题，等我进了圣地再告诉你可以不？”
　　“不！”
　　“你想想，如果我进了圣地，我不可能再对你做什么，你要逃跑也容易，不是吗？如果你现在就把我逼急了，我是不介意来个两败俱伤的。”
　　“••••••”他忿忿地闭上嘴。
　　“对吧。”我继续。
　　“••••••”
　　“这绝对是个很好的提议，我说过我会恭候你的到来，那我就不会食言——你知道吧，我从来没做过食言的事。”
　　“你也没做过什么能说明你不食言的事！”
　　“••••••是吗？”
　　我的手探入衣中，莫笛慌忙地用刀子顶上我的下巴：“你做什么！不要动！！”
　　我的神经下意识抽动一下——好小子，你还真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