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命天成》小小鞋

13、第 13 章

　　李亦安似乎比往常更加淡漠，他扫了前方一眼，便坐到中央的布席上。

　　翟如玉本以为先生是胡子发白，颇有声望之人，可没料到居然如此年轻。

　　男子器宇轩昂，简单的举手投足，皆有不一样的风范，翟如玉心底多了几分关注和好奇。

　　“小女如玉见过先生，先生如此年轻便有如此才能，果真让人敬佩。”翟如玉微微躬身，甜美笑着行礼道。

　　“都坐回座位吧。”

　　李亦安眼角也没有抬一下，倒让身前那躬身行礼之人，自觉尴尬，一旁的翟如思一向与翟如玉关系不太融洽，现在更是趁机压低声音道：“玉姐姐，乖，听先生的话，赶紧坐下来吧。”

　　翟如玉狠狠的瞥了翟如思一眼，却碍于先生在前，她只能端着架子，温婉一笑便坐下了。

　　翟云舒坐在最后，静静的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这两位似乎，积怨已深，也难怪，大房和二房，向来关系便不太好，两房子女暗中较劲也是常见，不过放在这么明面上来较劲，那也是少见。

　　“翟云舒。”

　　“是，先生！我在。”

　　翟云舒抬头，却发现前方三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她，脸上表情各异，李亦安则低头正翻阅着什么，她心底暗叫不好，刚刚她在想事情，没有认真听李亦安说话，这时，翟如思使劲的向她打眼色，一直往李亦安那边使，应该是，她起身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先生。”翟云舒走到李亦安跟前，看见他在书上标记了几行字。

　　“你先把今日要学的内容，念给大家听。”

　　李亦安说完，翟云舒便把书拿起来了，可片刻后，依旧不见她念，一抬头，那双深黑色的眸子撞入，倒生出了似曾相识感，只听到她声音微小道：“先生，有些字我不认识。”

　　声音虽小，可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翟如玉更是嘴角勾了勾，亏得母亲刚刚还一直抱怨，说这个刚来的翟云舒是个厉害人，没想到居然连字也认不全。

　　“先生，让我帮云舒妹妹念吧。”
　　翟如温站起身来，脸上依旧柔和的笑容。

　　李亦安不说话，只点头，翟云舒将书递给翟如温，便回自己的座位上了，今天是她第一次上书塾，本来还带着点兴奋，没想到...

　　生平第一次被点名了。

　　还是在她没有认真听的时候。

　　毕竟是第一堂课，李亦安只是简单对四书做了简单的解释，并不深入，很快，便结束了，可由于翟云舒底子太差，便被罚抄论语五则。

　　李亦安离开后，翟如思便立马探过头来，望着翟云舒同情说道：“云舒姐姐，看来这先生还是挺严格啊，怎么第一天就有罚抄啊。”

　　要知道她上一次被罚抄还是在两个月之后呢，翟如思不免为自己担忧起来。

　　“没事的，先生这是为我好呢。”翟云舒笑着说，却见翟如玉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恰好听到她说这句话。

　　她眼神往地上一扫，脸上带有鄙夷之意，翟云舒低头一看，她那绣花鞋边上沾上了许多泥迹，恐怕是刚刚走在那路上沾上的，其实无伤大雅，可落在侯府这种大户人家内，女眷皆极为注重衣着仪态。

　　“云舒姐姐，莫不是只有一双更换的鞋穿？”

　　翟如玉语气悠然，脸上始终挂着恬静的笑意，可站在一旁的翟如温和翟如思却也顺着她的话往地上望去，那双绣梅花月牙鞋子已经有些老旧，加上旁边渐起的泥土，确实有几分乡野之气。

　　翟云舒下意识把腿往后缩了缩，可毕竟左右皆无可挡之物，她便也不动了，迎上翟如玉那一脸得意。

　　“表妹所言甚是，我这从远方而来，衣服用度自然比不上妹妹，这并无稀奇。”翟云舒说的得体，倒是非常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不足，反倒让翟如玉没法接下面的话。

　　翟如温联想到翟云舒鼻尖上沾有灰尘，不免想到：“云舒妹妹，莫不是刚刚已经去过梅苑？”

　　梅苑之事，从竹轩传出，早已震惊整个侯府上下，翟如玉自然知道，母亲刚从竹轩请安回来，已经在院落里大发了一通脾气，说的便是这本该是哥哥翟如君的院落。

　　翟云舒微笑点点头，本来这件事情她就不想提起，最好让这件事情慢慢的淡化，谁料翟如温突然提起，不管接下来她说了什么，让有心人听到，必定会以为她在炫耀。

　　“可能梅苑荒废已久，这路上沾了些泥迹。”翟云舒尽量不着痕迹的说着。

　　“梅苑兴许有些陈旧，可山脚景色绝佳，我小时候时常到那山脚的瀑泉嬉戏，非常清凉。”翟如温一副兴致昂扬的说着，丝毫没看到眼前那女子的表情，已经隐隐有些不妥。

　　翟如玉本以为是各房不愿收下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罢了，她从未去过西厢，可听大哥哥提起时那嫌恶的表情，她还以为是何等偏漏的地方，她还想着母亲为何如此生气，如今听到表哥描述，那分明是世外桃源之地啊。

　　凭什么！

　　翟如玉愤愤的看着翟云舒，明明她只想讽刺她一番，怎么变成了在追捧她似的。

　　“表哥。”

　　翟云舒终于还是打断了翟如温的回忆，后者说的正兴起，突然被打断，脸上有些无辜，只听到少女笑笑道：“表哥若是如此怀念，日后大可常来。”

　　翟云舒已经十分努力的绷着自己的笑容，没料到翟如温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几乎连想都没有想便应道：“好，我日后必定常来。”

　　翟云舒：“.....”

　　对上男子一脸春光灿烂，这还是她来侯府这两天来，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在刚来时，在请安前，她都设想了好几十种场景，甚至是问题，她也想好了许多些措辞，可没料到，她居然败在了翟如温这里了。

　　场面，瞬间安静了，恐怕只有翟如温没有察觉这其中微妙的氛围，翟如思这时候也实在看不下去了，挽着翟如温的手臂，说道：“好了哥，云舒姐姐还要抄写论语呢，你如此打扰她，恐怕她今日都抄不完了。”

　　论语，其实挺长，可因为今日所学只是其中一篇，故李亦安让翟云舒抄的也仅是那一篇，所以对于会写字的人而言，其实花不了多长功夫，只是翟云舒连读都不全，更别说是写了。

　　翟如温一想，却是如此。

　　“对对对，我这一兴奋起来，都忘记了，云舒妹妹，那我先走了，若是有不懂之处，大可来问我。”翟如温谦谦道，他往日待女子也是温柔得体，恐怕是整个侯府上下最为尊重女子之人，只不过。

　　翟如玉却分明感受到，翟如温对待翟云舒更加热情主动，就连看她的神色，也是神采飞扬，与往日格外不同，少女的心思细腻，自然察觉到这等不同。

　　待翟如温和翟如思走后，翟如玉后脚便也离开了，临走前，却怪嗔道：“哼，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翟云舒笑笑点头，没有回话，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才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

　　以往在翟家，母亲是如此温雅贤淑，就连说话也是极为温柔的，她自小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下，自然也更喜欢如此的氛围，后来生性活泼的翟风进府后，虽然有时候小吵小闹，可大部分时候，他也能够静下心来，自己做些事情，她也习惯。

　　可来到侯府，明明才刚过一天，翟云舒却觉得自己好像过了漫长的日子似的，侯府人多，每人说一句话，便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更何况，其中每人说话，都各怀心思，意有所指，她还必须听得认真，分辨出不同人所表达的意思，好让她提前分辨出，谁对她甚有敌意，以做好准备。

　　翟云舒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树影旁的那抹柔阳从身后洒入，十分温暖，她看着眼前那本标记的书籍，便提起笔，思考了半瞬，徐徐的抄写起来。

　　“你怎么还在这？”

　　翟云舒写的认真，完全没有听到有人正朝她走来，头顶上突然冒出一声，她手猛地一抖，人字的那撇拉开了很长一笔，抬起头来，又是那双受惊的眸子。

　　李亦安察觉到了，语气不自觉放缓许多：“我又吓着你了？”

　　又？

　　翟云舒迅速捕捉到这话的重点，连忙摇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只是我刚刚太过于认真，以至于没有察觉先生回来了。”

　　其实刚刚她是在模拟字体，纸上写满了各种不同风格的人字，她在纠结着应该用哪种程度的字体才比较恰当，既符合她如今的连字都认不全的人设，也方便书写。

　　可没想到，李亦安折回来了。

　　李亦安低头望向桌面，翟云舒却眼疾手快，连忙整个人趴在桌案之上，手肘恰好翘起毛笔的一端，毛笔顺着力气往外一翘，恰好落在翟云舒的鼻尖上。

　　翟云舒只觉鼻尖一凉，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