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长歌》墨上竹

63、第六十三章涂山

　　闭关一些时日，刚出关就听绿直说了太湖之事，太湖的事迹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又说不出哪里蹊跷，原本正在太湖附近惆怅，突闻龙啸，便顺着龙啸的声音找了过来，这一推门不打紧，那个据说跳下太湖早已死了的木栩夕，正一身简朴的布衣，怀中抱着婴孩，好端端站在眼前！

　　栩夕看着他，苦笑着点点头。

　　白弗子走上前，对霓裳说道：“抱着孩子。”

　　“哦。”霓裳立即接过阿姐怀中的婴孩，心里暗戳戳的想着，这不就是在苇草丛现身的那条蛇？阿姐怎会同他认识了？还很熟的样子？

　　白弗子倾身抱起栩夕，便朝门外走去。

　　“公子，那…栩夕刚产完，是不是…”阿婆在身后不放心的说道。

　　白弗子回身道：“放心，她不会有事的，交给我了。”

　　说罢，迈出门槛，此时，天色已近清晨，褪去黑暗的外衣，迎来一丝明亮。

　　阿婆点点头，望着他们走出了屋子，待行至院中时，三人的身影却瞬间消失了！

　　阿婆一惊，看着三人隐没的地方，看了好久好久…

　　而他们走后不过片刻，农家后山山头上，从空中坠下了一道灵光！

　　涂山洞府。

　　白弗子安顿好她们母子，从妖族部落中，找来六婆，六婆也生育过几个儿女，以托她照顾产后的栩夕。

　　六婆为她整理了一番，并换下了衣裳，给孩子喂了奶后，白弗子就让她先退下去了。

　　六婆走后，白弗子这才问起：“太湖究竟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认下罪来？我不信你会如此,还有，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这小妹是怎么出的湖，他已没有心思再去琢磨，太湖奇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眼下，最需要弄明白的就是木栩夕。

　　一个敢拿身子去撞开结界的人，他坚决不信，她会暗地里策划鱼族复起。

　　霓裳忍了一路了，总算是能问，便道：“是啊阿姐，我也不信，阿娘也不会这样。”

　　栩夕半靠在榻上，凝望着身前婴孩，泪在眼眶中打转。

　　从这孩子一出世，阿娘死时的画面就一直在心头回绕，她反复缕着阿娘临终时，说的每一句话。
　　反复想着，阿娘那惨死的样子。

　　“你必须活下去！”

　　如果不是阿娘这番话，和身前的婴孩，醒来又怎样？活着又怎样？

　　白弗子见她不语，只是在那面无表情的脸上，不断留下一行行清泪，便沉声道：“这孩子的龙啸，天界必定也是听到了，少微不可能不派人下界。”

　　栩夕抽泣一声，擦了擦脸上泪痕，低声道：“太湖无罪，那些鱼族的鬼魂，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你阿娘呢？此番，别说天界，连我都以为是不是你阿娘早已策划的？明摆的事。”白弗子问道。

　　霓裳在一旁站着，沉默不语。

　　栩夕立即回道：“不是我阿娘。”

　　白弗子又问：“那是谁？”

　　栩夕想了想，才娓娓道来：“那日我回湖，木院一个人都没有，突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涌出来好多鬼魂，他们身上很奇怪，都带着一根桃花色羽毛，他们避开了我直冲少微，后来，天兵到了，整个湖底都是战事，冥鱼也出现了，变得好吓人，丝毫不是以前的样子，我不知怎的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洞室里面，那个洞室我和少微被漩涡卷进去之后，进的就是那间洞室，里面有些人，但蒙着面纱，她们控制了我阿娘用尽刑罚，逼我担下罪责，我不忍见阿娘活生生如此受罪，才跃上湖面，承认了罪行。”

　　霓裳接着话说道：“阿娘把我和淅川推进了密道，她什么也没说，我和淅川沿着密道出了谷，才知道太湖已经沉了。”

　　白弗子听闻至此，看了看霓裳，目光又落在栩夕身上，道：“还有吗？”

　　“我以为，就算我认了罪，哪怕少微恨透了我，与我两不相见，至少我可以救下阿娘，直到沉湖的时候，我才明白，从我担下罪责的那一刻起，我和太湖都已没有生路可言。”

　　“清潭为了护我，也死了，我那一个决定，至太湖和清潭都没了生路。”

　　白弗子细思道：“蒙着面纱？”

　　栩夕点点头。“太湖久远以来，一直平静，而且有诅咒在身，谁也不愿靠近太湖这个是非之地，怎的突然会这样？我阿娘也不曾有什么仇人？除了月圆夜，究竟谁可以进入太湖？”

　　白弗子凝思片刻，抬眼望着栩夕沉声道：“他们让你担下罪责逃之夭夭了，太湖一沉，基本就无从查起了，即便不沉，你已担下罪责，除非找到那些人，要不然，你身上的罪可洗脱不掉。”

　　白弗子轻声一叹，又对她说道：“你阿娘应该还有对你说的什么？事到如今，你若再隐瞒下去，到时，我可帮不了你了。”

　　栩夕知他言中所指，也不再隐瞒，回道：“我体内，是神灯的最后一缕光！”

　　“神灯？”霓裳完全不明所己。

　　白弗子皱眉一怔，道：“神女居然还有留下的光？在你体内承载？”

　　栩夕点点头，道：“阿娘临死前告诉我的，我落下太湖之后，避着天石还不严实的缝隙回了那间洞室，想着就和阿娘一起死吧！但阿娘说我必须活下去，承载着祖洲重启大任，她让我握紧她袖口上绣着的灯，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毫无知觉的进了一片海，那些怪兽争相啖食着我的魂躯，我害怕极了，可是没有知觉反抗，朦胧中，我好像看到了佛祖，他说这是业海，并赐了我一具完整的身子，让我回了人界。”

　　白弗子听着，眉宇紧紧锁在一起舒展不开，栩夕或许不知道那业海是什么地方，业海可是地狱之门，但凡身犯重罪的人死后，都需经历的业海，仙人也是如此躲不过，恐怖如斯。

　　还好佛祖没收，这就说明，她真的是无辜的，体内有神灯加上腹中的龙子，这应该就是佛祖不收的原因，白弗子心中暗想着，视线转移到了身旁沉睡的小儿身上，这张小脸，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少微的模样。“眼下不急，刚产完身子弱，你先养好身子，太湖之事以后再说。”

　　栩夕含泪望向他，沉声道：“我无处可去了，六界之内天大地大，若我一人还好，怎样都行，小儿太小，我不能让他跟着我犯险，我自己如同凡人一个根本护不了他，想来，也只有你这涂山，可以容下我们母子了。”

　　白弗子微微笑了笑，温声道：“你好好养着吧，再怎么说，这孩子也是少微的，我这个大伯，无论如何也会保你们母子周全，我这涂山，也没人赶来撒野，你就安心在这呆着，放心吧，你若不想让他知道，我半个字都不会漏，不过，这孩子是龙子，迟早有一天会被天界发现。”

　　“我知道，会有一天，我会让他去见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白弗子笑了笑，起身道：“好好养着，我去让六婆，给你做点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