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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郑氏 ...

  •   修武三年一月,这一日,正逢宫中设宴,可是席间却生了变故……

      入夜后,将军府里,传来低声耳语。

      “还疼吗?”

      他的手轻抚着我的脸,手上的凉意却将我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看着他,笑了笑:“不疼。”

      当然这说的是假话,回来对着镜子时,才看清脸上那清晰的手指印,这狠狠的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感,却倒是让我内心的愧疚感减少了几分。

      “你放心,皇上和娘娘定不会轻饶了她。”

      这看似安慰的话语,并没有让我欢喜,于是我没有回应他,只轻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假装困顿睡去了。

      他替我掖了掖被子,然后拥着我没再开口。

      然而,次日,便证明夫君所说是正确的了。

      “夫人,端妃娘娘来了。”

      我静静坐在院落里,还没等我派人去打听今日的情况,姐姐便提前来了。

      姐姐一身素衣,发髻也极为简单,由此看出,姐姐是得了皇上的准许,悄悄出宫的。

      “臣妇见过娘娘。”我对着姐姐行了个礼,姐姐却赶紧将我扶起来。

      她入座后,便盯着我的脸看了一番,然后又叹了口气。

      “哎,这郑氏也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如此闹腾……”

      我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本宫明白你心中所想,可那事也怪不得你,人嘛,生死各有天命,医者也不可能与天斗啊……”

      端妃娘娘这番话,倒真真是戳中了我的心里,我正是因着娘娘所说的“那事”而内心愧疚,郑氏也正是因着“那事”,才会如此胆大包天,在昨夜的娘娘生辰庆宴上对我大打出手,我这脸上红灼灼的巴掌印,也正是她所给。

      “你放心,本宫知道你不忍心,本宫也已劝过皇上,也算是仁至义尽,更何况这本就是她咎由自取,日后是何处罚,自是由她自己来承担……”

      “嗯,谢娘娘……”

      又过了几日,得了消息,圣上下了命令,让郑氏在家中面壁思过三年,更一并降了她夫君的品阶。

      对于这个结果,我倒是松了一口气,可是身边最贴心的仆人倒很是为我不平。

      “这罚的也真是轻了,之前她就整日整日来闹,如今竟还敢大闹娘娘的生辰宴,害得夫人毁了容、吃了苦头,当真是可恶!”

      “奴儿,不得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是,夫人……”奴儿模样有些憋屈。

      “郑氏本就是皇后的表亲,所以纵使娘娘不替她求情,皇后那边也会过去说几句话的,如此这般,圣上定不会怎么重重罚她……”更何况,这事也是自己对她不住,换做别人,怕是恨不得掐死自己罢?

      我见着奴儿依旧委屈的模样,只得开口说了几句,安慰着。

      “夫人,奴儿见您这脸上有些红了,怕是药效退了,奴儿去拿些药膏给您重新上药。”

      我点了点头,奴儿便退下了。

      不消一会儿,夫君便回来了,看着我舒心地坐在门前的院子里,走过来坐下。

      “看来,夫人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我见着他,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然后说道:“本来我还担心圣上会怎么罚她,这样看来,倒是个好事了。”

      “哦?”夫君有些故作疑问,“夫人此话怎讲?”

      我笑了笑,回道:“郑氏因着家里关系,所以性子一直喜闹,而今虽身为人妇,却因顾大人对她百般宠着,所以性子依旧风火……如今因此事被罚了禁足,这倒也是个好事,能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况且我听说顾大人一直想有个子嗣……”

      夫君听了我的话,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夫君站起身来,将我抱起,我像是突然明白了原因,羞红了脸颊。

      红帐轻遥,一夜未消……

      深情时,夫君在我耳边细语呢喃道:

      “夫人,为我生个孩子可好?”

      第二日,奴儿为我脸颊上药时,见我颈见的斑斑红点,也是羞红了脸颊。

      “将军也真是,您这面上好不容易快消肿了……”

      奴儿是我的陪嫁丫头,虽然母上吩咐了许多,可是毕竟没有过鱼水之欢,自然是羞得很。想到这里,我倒是有些不忍。

      “奴儿,你跟着我有几年了?”

      奴儿手上一抖,上药的药棍便落到地上,随即她又跪下。

      “夫人,奴儿错了……”

      我笑着将她扶起,这孩子在府中待的久了,怎也变得如此唯唯诺诺了。

      “奴儿,我替你寻个好婆家可好?”

      我本以为她会高兴,可是她却又跪了下来,哭哭啼啼道:“夫人不要赶奴儿走,奴儿下回定当谨言慎行,求夫人不要赶奴儿走,奴儿不敢了……”

      我不由得苦笑,这孩子怎会如此敏感,我这一番好意,倒像是强人所难、不仁不义了一般。

      “罢了,罢了,本想替你寻个好人家,让你过过好日子,可你倒好,搞得我像是强迫良家妇女的恶人般……”我说着摇了摇头。

      自打那一日之后,我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事,可私下里却依旧给她留意着。

      没了郑氏之前的整日来闹,而后的日子里,府里也倒是清静了许多,不过,却总让我觉得没了生气。

      可不到半年,那顾府里又有了动静。

      “夫人,夫人!”

      夫君火急火燎地进了院子,我从未见他如此这般慌张。

      “夫君,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中,中了,快,快……”夫君喘着气,话也说不全,干脆拉着我直往外走。

      到了顾大人府上,我才知道事情缘由——郑氏有喜了。

      这速度也算是快,不到半年,竟就怀上了。
      “夫人并无大碍,大人无需担忧……”

      顾大人明显有些信我不过,盯着床榻上昏睡的郑氏,眉头紧锁。

      “那为何,柔儿还是不醒?”

      我慢慢站起身,向外边走去,怕扰了郑氏休息。

      “顾夫人气结于心,又因着身子骨弱,这第一胎必会比他人更嗜睡些,回头我为她写个方子,替她调养调养便好……”

      顾大人这才松了口气,又瞧见我面上的薄纱,有些愧疚,抬手作揖道:“下官管教不严,对不住夫人,还请海涵。”

      “无碍。”我并不想与他多客套,颔首作别。

      出了顾府,便瞧见了夫君,这才突然想起,方才我让他出去候着。

      “夫人,如何?”夫君见到我,上前将我扶着。

      “母子均安。”

      夫君似是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上了轿子,又问道:“夫人可有其他?”

      “其他什么?”我明白夫君心中所想,可却故作不解。

      夫君看了我半天,见我无他所说的“其他”,有些气馁,叹了口气,说了句:“看来还得继续努力。”

      我倒是被他这么一句,逗得笑了起来。

      我心中清楚得很,他之所以这么火急火燎的将我带到顾府,自然不仅是因为顾大人较为信任我的医术,有求于他,更是因为他希望我能沾沾喜气,也来个喜事,他这点心思,我又怎能不知,所以方才才故意让他在外头候着,一来是气他不知心疼我,如此慌张地将我拉来,二是因着郑氏才怀上,腹中孩子见不得他因过去常年征战身上所带着的血腥气。

      夫君见我笑的欢,也笑了起来。

      回到府中,夫君便将我拉进房内,“继续努力”。

      一阵欢愉之后,夫君瞧见了我脸上的异状,他抬起手轻轻擦拭。

      “咦?”

      我翻过身,没有理他。

      “哈哈,不愧是我夫人。”

      清晨,奴儿伺候我洗漱时,也满是狐疑。

      “夫人这脸?”

      “没事,你去打些水来,洗了便好。”

      “嗯。”

      我坐于镜前,看着镜中微微红肿的脸,轻笑了一番。

      我特意将脸化成这般,以此来让顾大人心存愧疚,向我赔不是,如此,也算是报了他夫人这一巴掌的仇。

      “这下,当真是便宜了郑氏。”奴儿边给我宽衣,边愤愤道。

      奴儿说的正是对郑氏的惩罚,今日一早,顾大人便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如今,圣上怕也是知道了,如此一来,恐要提前将她宽恕了,不过,我倒也是不怕,毕竟她已经有了身孕,就算她不顾腹中胎儿,来找我算账,恐顾大人也不会准许。

      “君子当以恕。”

      “夫人说的是。”奴儿也像是想通了一般,替我盘发,“夫人早膳可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按平日里就好,对了,你一会儿去书房里替我取了些笔墨纸来。”

      奴儿听了我的话,却身子一抖,一缕头发便从手中溜去。

      “奴儿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奴儿竟吓得声音都抖了起来。

      我无奈地笑了笑,看着镜中的奴儿,说道:“我知道你长相俊俏可人,可今日你主子我当真是没这个雅致……”

      奴儿听了,重新振作起来,又问道:“那夫人是要做甚?”

      “写个宁神散气的安胎方子,回头给顾府送去。”

      “哦哦,好,奴儿现在就去取。”奴儿赶紧做完手上的活,急忙跑了出去。

      对于我说要写方子,她就欢喜得很,对于我说要作画,她便瑟瑟发抖,也真是讽刺极了,不过也是,前些年,我突然来了兴致,喜作画,府中仆人都成了我作画的对象,可是我的画功确是不怎么样,后来也就放弃了,可是这事却害苦了府中仆人,但凡见我令人去书房取笔墨,都远远躲开,避而不见,就连奴儿也不例外,方才我让她去取笔墨,她定是误以为我又要给她作画,所以才如此慌张。

      待到奴儿派了府中信差将方子送到,回来时已是傍晚。

      “怎么现在才回?”夫君厉声问着信差。

      我知道府中仆人向来规规矩矩,自是不会因着出府没了分寸、四处贪玩,才没能及时回府,想必这信差也是受了郑氏好一番刁难。

      “顾夫人可还好么?”

      信差跪在地上,猛点了点头。

      “好了,你下去早些歇息吧,明日去账房先生那里领些赏钱。”

      信差这才站起,低着头出了去。

      “夫人,她这百般刁难,可实在是过分了罢!本就应当是她受罚,这下可好,居然想着法子让你受委屈,你能忍了去,我可忍不了,明日,我就奏明圣上,参她一本!”夫君说着,佯装怒意,砸了下桌子。

      夫君说的正是今日朝堂之上,顾大人提的请求:让我贴身照顾他的夫人。

      “好了,我知道你只是说说,好让我不与她置气……”我心中再清楚不过,这郑氏方才怀上,夫君怎可能如此莽撞,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参奏,“其实呢,我也不生气,毕竟这是个喜事,她要是心里舒坦了,有利于养胎,其他的,若真气不过,等她孩子出生了,我自有办法让她吃苦头,你啊,就不用担心我了。”

      “还是我夫人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夫君说着,竟将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揉了揉。

      我察觉到夫君周围的温度在升高,也是明白他想作甚,可却故作冷淡,不理他。

      夫君却不依不饶,一边揉着我的肚子,一边问道:“你说宰相的肚子得有多大,才能撑得下一艘船呢?”

      见我依旧不理,又加重手上的力道,慢慢往上移。

      “我觉得吧,得有……这么大吧。”

      我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他居然指着我的胸……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透进骨子里的“坏”呢?

      还不等我开口骂他,他便一把抱起了我,向屋内走去。

      “哎哎哎,门,门没关……”

      “哎哎哎,灯,灯没熄……”

      于是,因着夫君健硕的体格,夜里又好一阵折腾,害得我第二天差点误了正事。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匆匆忙忙赶到顾府时,正巧瞧见郑氏,见她那样子,应该是要准备出门,郑氏也正好看见了我,见我面上早已痊愈,于是没好脸地从我身边经过,还说了句故意激怒我的话:

      “我还以为储夫人要抗旨不遵呢!”

      其实,夫君担忧的倒也不无道理,毕竟若是换做从前的我,恐怕早就各种对郑氏不住了,可如今的我,早已被磨去了棱角,变得“圆滑”了,因为现在的我,学会了珍惜……

      “顾夫人刚有了身孕,不宜四处走动。”

      我这一番话,确是真的好心好意,她这身孕尚不足三个月,确是不宜四处走动,可是偏偏这郑氏还在与我生气,偏是不听。

      “我因着得了某人的福气,大半年都一直待在府中,无趣得很,现在就想着出府走走,储夫人既是医者,应该懂得这有利于安胎吧,若是储夫人如此不放心,与我同行便是,我想,有了储夫人这高超的医术,我也不必担心能出什么事了。”

      我听这话,便是明白这郑氏是一定要与我唱反调了,可是我也不急,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如此也好。”

      我见郑氏刚走出两步,又突然开口道:“顾夫人且慢。”

      郑氏回过身来,一脸不悦地问道:“又怎么了?”

      “顾夫人出去走走可以,但是我希望夫人可以让随行的仆人背个医药箱,不然,若是顾夫人出了事,即使我医术再高超,也有来不及布针施救的时候。”

      郑氏听了我的话,自是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事,怒而甩袖,走回了府里。

      这一日下来,郑氏倒是好好地将我刁难了一番,不过,我也是想着法子躲了去,所以也没怎么吃苦头。

      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夫君如期而至,将我捞了回去,临走时,顾大人好一番行礼,向我表达歉意,毕竟他也没想到,这郑氏会突然闹这么一出,非要让他去请命,将我唤至府上,替她安胎。本来郑氏是要我住到府上的,可夫君非是不应,而我想着孕者为大,于是便约定,我清晨至傍晚归。

      郑氏这么一闹腾,表面上是我服了软,可事实上倒也是让圣上对皇后有了几分嫌隙,毕竟这郑氏是皇后的表亲,她如此胡闹不懂事必然会殃及宫里的皇后,这对于姐姐来说,是件好事,而且,失宠了的皇后日后也定然不会再向着她这个刁蛮的表亲,这对于我来说,更是件好事。

      “夫人辛苦了。”

      我刚回到屋子里,夫君就赶紧替我捏肩放松,不得不说,他们这些曾经征战沙场的人,对放松筋骨、舒缓神经倒很是有一手,夫君随手捏了几下,我便觉得有些乏了,手撑着脑袋,便睡着了。

      恍惚间,感觉夫君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来着,可是偏偏我却又想不起他说了些什么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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