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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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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刘小霜只听到这么一声闷响，他以为身后的布景塌了，迅速转身的同时回头一望，布景安然无恙，像是这次巡演的每个夜晚一样，完美又华丽。那一瞬间，刘小霜马上反应过来，是自己常年伤病的右脚跟腱断了，彻底断了，整根跟腱都断了。“糟糕，怎么能断在台上”，比意识更早一步的是身体上的反应，刘小霜像是一片终于完成使命的枫叶，在无情的秋风中飞速跌落。“关幕！把大幕关起来！刘小霜出事了！”，站在台侧的舞台监制对着对讲机大叫，“快快快，快把刘小霜抱下来。B组准备！”
大幕在监制的极速反应中缓缓关起，楼下的乐池也停止了演奏，德彪西大海的第一乐章的最后一个鼓点，慢慢悠悠回荡在窸窸窣窣的剧场里，显得更加孤单寂寞。剧场中悠扬的女声响起，解释了突然关幕的原因，休息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后，大幕依然会再次开启。剧场内灯光大开，观众有些离席去门口的Lounge或者卫生间，有些捂着惊讶的嘴巴，盯着关起的红色幕布，一脸不可置信，其中不乏亚洲面孔。他们刚刚被告知，这部剧的主演刘小霜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继续演出。很多人都是冲着刘小霜来的，这个独自在英国闯荡的亚洲芭蕾舞男演员，因为天赋异禀，在这个白人主宰的艺术世界里，仅仅五年，就成为英国皇家芭蕾舞团的台柱子。如今，他却跌倒在舞台中间，似乎根本站不起来了。
比起观众席的惊讶，台上的状态更是惊慌。三四个群舞演员和场务一起把倒地的刘小霜横着抱起，他满头大汗，双眼紧闭，两条腿蜷缩在胸前。手忙脚乱在后台的地上铺上浴巾，把他放下。被放下来那一刻，刘小霜抓着自己右边的小腿，失声痛哭。“怎么这么不争气，怎么能断在舞台上，再怎么样应该坚持到演出结束啊，刘小霜，你怎么那么弱！太没用了，怎么这个时候断了呢！”，其实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刘小霜，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千一万遍。这眼泪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怨恨，怨恨自己居然倒在了自己最钟爱最珍视的舞台上。场务早已经打了NHS的电话，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一切进行得无声无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出大事了！David从另一边的台侧冲过来，一下子双膝跪地，扶着小霜煞白的面孔。
“刘小霜，是不是跟腱？”
“嗯，断了，David，我跟腱断了！”，这几个字是刘小霜吼出来的，伴着哭腔，声音中都是绝望和叹息。泪眼朦胧间，刘小霜眼前莫名一片阳光，是北京十月份的秋日暖阳，耀眼得不像话，没有任何遮挡，直直照进刘小霜的心里眼睛里。之后，刘小霜看到了荆锡十五岁的脸和他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刘海，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北京芭蕾舞学校门口。他十岁，他十五岁。刘小霜还在哭，他知道他还在哭，他用力地摇了摇头。“救护车什么时候来，我到底还能不能再跳舞了？”，猛得想到这个问题，刘小霜脑子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直接晕了过去。
“救护车呢？怎么还没来？”，David大声地吼，眼里全是愧疚和着急。“谁有Long的电话，打电话告诉他，刘小霜跟腱断了，应该会送到圣玛丽医院，叫他直接去那里”。
Long赶到医院的时候，双眼通红，外套也歪歪斜斜，两只脚的袜子都不是同一个颜色的。一路奔跑进医院，就在家属休息区碰到了一大堆的人，除了David和英皇的演员经理人Nancy，他没有一个认识的。冲上去抓着David的肩膀就用中文问他刘小霜呢，David用英文说已经进手术室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草率，你们找了最好的医生吗？商讨了最佳的方案吗？小霜的脚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他还要跳舞的，你们怎么能这么随便！”，他的声音已经哽咽，即使有极好的修养，这个时候的声音也比平常高了八度，礼貌什么也早就不管不顾了。
“Long，我们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现在主刀的是William，他最了解小霜，而且小霜现在的情况，越快手术越好。我比你更加知道小霜的艺术价值，如果他因为我的失误而不能跳舞，我会自责地从大本钟上跳下来的。”，David的语气平静却有力。
“David，你为什么还让他上台？！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他的跟腱最近都不好！”，Long感觉自己都要疯了，刘小霜之前的检查情况就很糟糕，William已经建议他不要在进行高强度的训练了。
“Long，你比我了解刘小霜，他会听我的话吗？”，David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Long知道David说的有道理，只能抬起手臂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懊恼地原地打转。刘小霜对于David来说可能是难得一遇的天才舞蹈家，但对于Long来说，刘小霜是他的唯一。跟刘小霜一起生活了三年了，他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又缓慢，眼睛常常笑眯眯地盯着人看，但脾气可不是一般地倔。明面上的抬杠从来没有，但只要他刘小霜想做，就没有什么做不了做不好的，谁都拦不住，包括命运。只是这次，貌似命运终于被刘小霜逼急了，狠狠地要让他见识见识命运的厉害。Long现在只想把David暴打一顿，他为什么不直接刘小霜从英皇开除出去，这样，刘小霜就没有机会上台了。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刘小霜的手术还在进行中。接跟腱手术难度并不高，需要经验和耐心，而之后的复建，才是整个治疗的核心。
Long的中文名叫陆元龙，他很小的时候就从北京强行被带到了伦敦，一直在伦敦长大成人。陆元龙是名门之后，生命中几乎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世界就在他脚下，没有他无法到达的地方，只有他不想去的地方。而现在，他除了在这医院窄小的休息室里来回踱步，无处可去，无处能去。稍微冷静下来之后，陆元龙意识到需要给刘小霜的爸妈打个电话，现在刚好是北京时间的大清早，他们有权知道刘小霜的情况。虽然他们依然无法接受和承认他和刘小霜之间的关系，可是这个电话不由他陆元龙打又应该由谁来打呢？事实上，他和刘小霜就是同居了三年的爱人。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了起来，陆元龙打的是简芳芳的手机。
“喂”
“喂，简阿姨你好，我是陆元龙，小龙”
“啊，小龙啊，你好”
陆元龙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真该死，刚刚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措辞再打这通电话的。
“喂？小龙？你有什么事吗？”，虽然简芳芳一直都不接受他，但良好的教养，让大家从来都没有撕破脸过
“简阿姨，你先不要着急，如果你和刘叔叔想马上来伦敦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
“刘小霜是不是出事了？”，简芳芳打断陆元龙直接问。
“小霜今天在跳《大海》的时候，跟腱突然断裂了，现在在手术室里。”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音，陆元龙听得到简芳芳在电话那头调整着呼吸，努力平复着心情。
“小龙，那就麻烦你了，我和你刘叔叔今晚就飞伦敦。”，任何时候，简芳芳都是淡定从容条理清晰的，这跟她做了一辈子七点新闻主播有很大的关系。
“好的，我现在去安排，你们等我电话就行了。”
“好，谢谢你。”，简芳芳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简阿姨”，陆元龙对着电话喊了一声。
“嗯？”
“简阿姨，请你放心，我爱小霜，他是我的一切，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嗯，拜托你了”，简芳芳语气中依然是满满的无奈，但现在这不重要，小霜的脚才重要。
放下电话，简芳芳先给刘铮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让他马上从上班的路上折回家，收拾东西，安排司机送他们去首都机场。然后，她给席赫去了个电话。席赫是现任中芭的团长，刘小霜在没去英国之前，都是席赫带着他的。从进舞蹈学校的第一天，席赫就一直看好小霜，之后小霜走上职业芭蕾的道路，席赫也在中间出了不少力气。
“喂，席团，你好”
“简老师，你好呀”
“席团，我刚刚接到小霜，小霜一个朋友的电话，小霜在台上跟腱断裂了，现在在手术。我今晚就飞伦敦，给你打电话就像问问这样的情况对于舞蹈演员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想先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小霜的跟腱，小霜的跟腱断了！”，席赫一下子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背后的椅子因为突然的受力轰得一声倒在地上，引来远处角落里聚在一起聊天的小演员的注目。“芳芳，我实话跟你说，这对于舞蹈演员来说是致命的。”
席赫的动静直接吵醒了睡在隔壁房间的荆锡，他烦躁地皱着眉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瞪了席赫一眼，就往排练厅走去。席赫看到荆锡，声音放低了一点，说：“芳芳，但是现代医学已经很发达了，通过复建，应该还是有在此上舞台的希望的。我等下就给David打个电话，问问具体情况，你先去照顾小霜，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
“好的，谢谢你席团。”，这时候简芳芳的声音终于没有一贯的淡定，尽然微微有些哽咽。刘小霜今年才26岁，正是最好的时候。
“小霜也是我的心头肉，我们保持联系。”，席赫说完就急匆匆挂了电话，她现在需要直接跟David通话，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席赫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好，才拨了David的电话号码。
伦敦这边陆元龙安排好简芳芳和刘铮的飞机票之后，就一直坐在冰冷的板凳上抓耳挠腮，除了等待他什么都做不了。刘小霜已经在手术室里待了两个小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写了一篇《芭蕾》，其实是同一个故事，《芭蕾》按照时间顺序，但在无数次思考了关于戏剧张力的问题之后（事实上是更了快十万字后有点写不下去了），还是决定从最大矛盾开始，所有的人物因为这个矛盾聚在一起，才有了接下去的故事。如果不巧之前看过了《芭蕾》，似乎再接着看这个也不错。现在《芭蕾》已锁，写得不好。《芭蕾》曾经有三个收藏，让我结结实实地高兴了两天，自己写的东西有人愿意看，是最大的鼓励。这一篇里的人物名字做了调整，原因有很多，也不赘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