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她只想抱大腿》陈佳杏

10、空气都是甜的

　　许麦秋完全没有想到韩延卿也会来。

　　她并不知道他休沐，只觉得这些官老爷们还都挺闲的么！

　　韩延卿一进来就在咳嗽，他担心影响旁人，还用手抵在唇上，尽量不发出声音。
　　但咳嗽那里是能忍得住的。

　　那一声声的，咳得许麦秋心都揪起来了。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便咳嗽得这么厉害？

　　不行不行！

　　许麦秋看了一会儿，便赶紧闭上眼睛，摒除一切杂念。
　　一会儿结束后再问问他是否有不适，现在要集中精力，什么都不想。不管今天在这里的是谁，她都要好好表现，争取到这次机会。

　　许麦秋整理了下思绪，等上一位展示过后，她等了一小会儿，见剩下的两人并未有动作，她便站了起来。
　　上前两步，对上首的韩延卿与施道沣行礼，道：“凭海县王记点心铺，许麦秋见过韩大人，施大人。”

　　韩延卿并未看她。
　　他自进来后，视线就没有朝许麦秋那个方向去。

　　韩延卿此时又换了个姿势，手肘支在靠椅扶手上，单手支着脑袋，侧向一边。

　　施道沣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便道：“许老板，你开始吧。”
　　“是。”许麦秋应下后，稍微停顿一息之后，又道：“孟夏宴在春末夏初之际，凭海偏南，那时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再加上甜品台是在宴席之后，所以我建议点心以清淡口味为主，忌甜味太重，另外我还可以根据不同的点心，搭配相应的果酒，例如石榴露酒，白露米酒，红莓酒。”

　　说着，许麦秋把手中的白瓷瓮呈上，“现下春日时分，是喝红莓酒的好时节，我今日便带了这酒，给大人们品尝一番。”

　　随从从许麦秋的手中接过瓷瓮，将里面的酒倒入白瓷杯中，便见那清澈透亮的粉红色在杯中轻轻晃动，格外可爱诱人。

　　“韩大人，您瞧，这红莓酒看起来颜色就很好，闻起来气味香甜，”说着施道沣喝了一口，接连点了几下头，又问韩延卿，“您觉得如何？”

　　韩延卿喝了两口，也觉得很好喝，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只淡淡说了句，“不错。”

　　施道沣是觉得很好喝的，但他见韩延卿神情淡淡，便想到他是从京城来的，想必这天下的好吃的，好喝的都已经尝遍了，这红莓酒便入不了他的眼吧！
　　这样想着，施道沣便也觉得红莓酒好是好，但他更想听听最后两位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新颖点心，毕竟那两位之中，其中有一位是尚会长点心铺子里的掌柜。

　　许麦秋见施道沣前面还是挺感兴趣的，怎么品尝过后，便好像兴趣缺缺的样子。
　　她对自己做的酒是有信心的，味道绝对不会不好，可他们不甚感兴趣的样子，有可能是他们不喜欢这种口味的果酒。

　　想到这里，许麦秋赶紧说道：“二位大人若是不喜欢红莓酒，王记还有其他适合夏初季节的点心。”

　　许麦秋又报了几个点心的名字，但她见韩延卿脑袋依然侧向一旁，而施道沣兴趣缺缺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这样干巴巴地描述，是引不起他们的兴趣的。

　　她想了想，便问道：“不知可否借施大人笔墨，朱砂一用？”

　　施道沣不知她要做什么？且看着吧。

　　待笔墨，纸张，朱砂都备齐了，许麦秋执笔舔了舔墨，道：“我为孟夏宴准备的点心，很多都需要时令瓜果，现在大都还没有成熟，我也不好先做了给大人您品尝，可就我这样说着，大人您也不知道究竟那点心是做成什么样的，所以我便想着，不如，我画给大人看。”

　　许麦秋说着，便落了笔。

　　施道沣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手。

　　一般做吃食的，大都是做好了直接给人品尝，这样更直观，但也如许麦秋所说，点心也跟做菜一样，需要时令的水果才新鲜，季节未到，你就是想做，都没有食材。

　　是以惯例都是大家介绍一番，但像她这样，吃食用画的画来看，还真是头一回。

　　施道沣很好奇，他微微向前倾身，想要看看许麦秋究竟画了什么。
　　怎奈坐的还是有些距离，根本就看不见，他索性离开座位，直接站到许麦秋身边，看着她画。

　　有几人见状，也都靠了过来。

　　许麦秋见他们都被吸引过来，便开始边画，边解释，末了还在每一件甜品的旁边标注上它的名字，味道，如何搭配更加的好吃。

　　当然用料和做法方面，许麦秋并没详细说明，只略略一提而已。

　　春日的下午，太阳渐渐西斜。
　　阳光从大开的木楞格窗户照射进来，在许麦秋的身上洒下一片柔和的浅金色光芒。

　　她的声音轻柔，言语清晰，在这样一个宁静的春日下午，娓娓道来，仿佛连空气中都带着桂花糖的香甜气息。

　　韩延卿不知何时转了过来，视线落在官厅中央那被暖阳笼罩着的素色身影上。
　　看得……舍不得收回。

　　一道道点心在许麦秋的画笔下一点一点的显现出来，有的还在上面点上一点朱砂，红艳艳的煞是可爱。再结合她对这些甜品的描述，就好像它们真的就摆放在面前一般。

　　虽然还是没有品尝到，但对它们的样子已经有了印象，连带着，好像连它们的气味和口感都能感受到一二。

　　施道沣不由得夸赞道：“许老板，只道你的桂花糖栗粉糕做得好，却万万没想到，你的字也写得好，竟然连画都画得这样好，只是在王记做个东家实在是委屈你了！”
　　“大人谬赞了。”

　　“你的书画都写得这般好，原来也是请了夫子授课的？”

　　许麦秋抬眸看向韩延卿。

　　他依然保持着单手支着脑袋的姿势，看向窗外，只给她一个轮廓分明的侧颜，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像是一幅被晕染了的水墨画。

　　他那样子，似乎一直都没有转过来看过她一眼。

　　许麦秋笑容微敛，抿了抿唇，道：“不曾，只是自己喜欢，就跟着书本学了。”

　　“跟着书本也能学得这么好，许老板不光聪敏，便是这份毅力，也值得夸赞。好了，你的这画便留下。”
　　“多谢大人。”

　　许麦秋把画留在桌上，用镇纸压着让它风干，又把笔墨等都收拾好便退到一旁。她用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该展示的也都已经展示了，后面还有两位，她把位置空出来，让给他们。

　　许麦秋坐回去后，隔壁座位的，尚记甜品铺的钱掌柜，忽然倾身过来，夸了一句，“许老板很有方法，讲的很好。”
　　“谢谢钱掌柜。”

　　钱掌柜回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并未再多言。
　　许麦秋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多想。

　　官厅中央现在是另一个铺子的东家在给施道沣介绍自家的产品，许麦秋却没有专心听，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韩延卿身上了。

　　他时不时地会抬手圈在唇边轻咳两声，鼻尖也有些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不是太有精神的样子。

　　韩延卿是北方人，来到淮安这海边州府之后，在气候上很是有些不习惯。原来每到春天，天气开始变得潮湿之时，他便会出现类似于伤寒的症状，有时严重时还会有发高热。

　　这些年，他都在京城，先是国子监后来便留做京官，现在回来，又是春季，怕是更加不适应这里的天气了。

　　便是许麦秋看着他的这么一会儿，韩延卿已经咳嗽了好几次了。

　　那位东家在韩延卿极力压抑着的咳嗽声中，结束了介绍。
　　最后一个上场的，是钱掌柜。

　　只见他起身走到韩延卿和施道沣的面前，不慌不忙地躬身作揖，道：“韩大人，施大人，今日钱某来时，我们东家就交待了，甭管来府衙做什么，先带上尚记最新的点心，给二位大人尝尝才是正事。”

　　说着，他拍拍手，便见门口有两位小厮打扮的人进来了，手上各拎了两个三层高的漆器螺钿食盒。

　　许麦秋心中一跳。
　　竟然也是有备而来？！

　　两位小厮进来后，便把食盒放到官厅中央的大理石圆桌上，钱掌柜上前把食盒一一打开。
　　果然那食盒之中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都是尚记的点心。

　　不愧是尚会长名下的点心铺子，比她准备的还要齐全。

　　钱掌柜带的甜品数量充足，不光是每样点心都详细地介绍给了两位大人，还分给了在座的一起品尝。

　　许麦秋试吃了一块。
　　口感适中，好吃但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她有信心能做得比尚记更好。

　　众人在品尝之时，便听到钱掌柜又说道：“韩大人，施大人，钱某也很认同刚刚许老板所说，点心一定要当季的瓜果做出来，才足够新鲜，这些便正是春季已经成熟了的果子制作的。大人们尽可以放心，尚记每一季的甜点都如这些这般味美，从未出错！”

　　尚记准备得如此充分，让人根本挑不出毛病。
　　尚会长与施大人私交也不错。

　　许麦秋低头看着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碧绿可爱的蚕豆糕。
　　这下，她没有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