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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七月流火,晚来风急。

      钟无期背着小箩筐,沿着官道一直走,他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客栈并入住。

      他突然抬头,天空中掠过一群惊鸟。

      身后远处有马疾驰而来,风声猎猎,近了,才看清马上的人。

      男人的长眉斜飞入鬓,身量高大,黑色大氅飞在身后,周身带着锐气,他经过钟无期时嘴角勾起,似是在笑。

      “小友,天色将晚,行路可不安全。”男人俯下身子,凑近问道,“不如哥哥我带你一程?”

      钟无期避开,“不必。”

      男人笑得越发放肆,“怕我是人贩子不成?哥哥我只是可怜你一个小孩儿,还要走这么远的路。”

      “阁下怎么知道我走了很远?”

      “附近只一座野仙庙,昨夜野仙显灵,宿在里面的人都没命了,那死状可惨,你看着年纪尚小,胆子大不到哪儿去,定然不敢进庙。哥哥我掐指一算,小孩儿,你从净观村到这里已经走了整整一天,还不可怜吗?”

      男人似是胸有成竹,低头望着钟无期。

      钟无期心想,那不靠谱的师父是不会管我了,药草也没着落,不如先跟这人走了,将就住一晚。

      “我和你去,不过,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男人还不知道自己在钟无期心里成了“将就”,只一味应着,“好,你说。”

      钟无期蹙眉,“阁下能否不要再自称“哥哥我”?听着怪不爽的。”

      男人愣住,瞧着钟无期圆圆的猫儿眼,果然是那秦霄老道士的作风,一点面子都不给的,求人手软有没有听过。

      “好!小友,我带你去个——好去处!”

      递手给他,钟无期翻身上马之后,将小箩筐挂在马鞍的扣子上。

      “阁下这么称呼?”

      “我不过一介无名之辈,小友,你可认不得。”男人抬头大笑,“相逢是缘,不如你我结拜兄弟,叫那皇天后土见证,日后我若有困难,也好找你诉个苦衷。”

      钟无期不理他。

      到了男人口中说的“好去处”,却是花灯柳巷,凭栏处倚着许多姑娘。

      楚楚轻衫翦薄纱,嗔带含香紫笑花。

      瞧见钟无期,非但不怕,还持扇捂嘴,说着一些露骨的话,令钟无期耳朵似火烧一般。

      男人瞄见钟无期的不自在,反倒勾住他的肩膀,豪迈地说道,“小友,你看中哪位姑娘就说出来,这儿我熟,哥哥定然让你如愿。”

      钟无期只觉眼前这人没个正经,一会儿拜把子,一会儿找姑娘,“不必,在下只是寻个正经的落脚地方,阁下若是无事,就此别过罢。”

      “别走啊小友,谁跟你说这不是个正经的地方?”男人皱眉,似是不解,“这儿姑娘的一曲琵琶可是千金难求,凡夫俗子在门口等上个把月都等不来,谁叫今日哥哥高兴,带你听一曲。”

      “琵琶......兖州春风台?”

      男人抚掌大笑,“是了,是了!”

      钟无期心想,回去之后师父必定打断我的腿。

      正走神,男人以勾着钟无期的肩膀进了楼,边走边同各位姑娘打招呼,笑得很是快意。

      体型肥硕的老鸨娇笑地迎上来,“哟,虞爷您可来了,烟柳等得心焦呢!”

      “我今日带着兄弟来听曲,咳,只叫烟柳上来便可。”扔了一袋金瓜子过去。

      老鸨连忙接住,看见男人臂弯里的钟无期,眼睛一亮,笑得更娇羞了,“这是谁家的小公子,生的如此俊俏,可别是虞爷您拐回来的吧?烟柳可要生气,曲子弹不好,小公子莫怪呀。”

      钟无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只好红着脸点头。

      老鸨引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名字很好认,“烟柳阁”。

      等丫鬟倒茶上点心完毕,出去关上门之后,钟无期直直盯着男人,“烟柳,哪个烟柳?”

      男人取出烟斗,自顾塞烟草,侧头看他,“这世上配得上烟柳这两个字的人,只这么一个,就是哥哥我的红粉知己。”

      钟无期张大嘴巴,猫儿眼透着不可置信,“就、就是那个,月下一舞......”

      话还没说完,一道清亮的女声在门外响起,“那支舞可有名字,叫做《月中钩》。”

      几乎在说话的一瞬间,钟无期握紧手中的剑,全身进入备战状态,来人很近,只距他五步之遥,但在开口前,钟无期没有丝毫预兆外头来了人。

      是个高手。

      “放松放松,这便是那个喜欢在黑不溜秋大晚上跳舞的烟柳。”男人拍了拍钟无期的肩膀,叼着烟斗,斜靠在锦榻上。

      雕工精致的木门被推开,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姑娘走了进来,莲步微移,婷婷又袅袅。

      一开口便是响亮的骂声,“放你的屁!再污蔑一句就给姑奶奶滚出去,你这个粗人懂什么?看不懂就别看,可别带坏了这位小公子。”

      “......”钟无期欲言又止,怎么看上去柔弱美丽的姑娘骂起人来如此彪悍,楼外的姑娘也是,难道现在都是这种款式的?不由心惊,山下的女人如老虎,此番历练,小心为上。

      掩唇浅笑,烟柳姬如弱柳扶风般走到钟无期面前,盈盈一拜,“小女子名唤烟柳,见过公子。”

      美人低头便是画,赏心悦目。

      只可惜钟无期入世未深,不懂女儿家情态,只能连忙将烟柳扶起来,“姑娘多礼。”。

      美人抬头,又是一副传世名画。

      烟柳姬生得标志,柳叶眉,悬胆鼻,娇靥雪肤,身姿极为绰约,可堪想月下独舞的绝代风华,英雄造就江山,美人就该倾倒天下,有这个资格的,唯独春风台的烟柳姬一人而已。

      尤其烟柳姬的双眸如剪秋水,却分明含着英气。

      她身上有琵琶仙乐,也有兵戈之声。

      师父说过,兖州春风台,有了烟柳姬,才能真正叫做——春风台。

      男人郁闷地将烟斗磕在案边,“你俩眉目传情个什么劲儿?哥哥我才是客人呐。”

      烟柳姬的眼波流转,“虞爷说笑,还不许小女子与公子一见钟情吗?”

      钟无期一口茶水还没喝下去,哽在喉头,呛得脸红。

      男人连忙扔下烟斗,将钟无期拉到怀中轻轻拍背,烟柳姬看在眼里,哼了一声,“臭男人。”

      “怎么,难道你不是?”

      钟无期咳得更厉害了,“什、什么?”

      烟柳姬大怒,“虞涯,你再见人就说我是个男的,小女子今日就和你决一死战,将你八岁还尿床的事迹昭告天下!”

      虞涯无所谓地一笑,“你十二岁偷偷把红糖粉渣当胭脂涂,结果起了满脸疹子。”

      “你十四岁为了武林秘籍,哭了一宿,最后还是我给你去偷来的!”

      “你十六岁当上花魁,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烟柳姬吟吟笑着,将把玩的夜明珠捏成了粉末。

      钟无期都快晕过去了。

      虞涯好心地给他解释道,“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有什么事情都拿来调侃的。”

      钟无期艰难地开口,“你刚才说......烟柳姬,是个男的......”

      虞涯一愣,“小友,你师父没有和你八卦过?照那老道士的性子不应当啊。”

      “你认识我师父?”

      烟柳姬剥开荔枝,汁水流过雪白秀丽的柔夷,“秦霄啊,可熟了我们。”

      钟无期欲言又止,看着烟柳姬不知该说什么好,你是个男的?可你不是春风台的花魁吗,你为什么是个男的?

      不对,花魁为什么会是个男的?

      虞涯看着钟无期呆呆的样子,更开心了,“男的,这名动天下的花魁,是个男的。”

      烟柳姬拍案而起,“姑奶奶我跳舞跳得好,美过千万人,怎么就不能是花魁?”

      钟无期坐在一旁吃葡萄,听着两人互揭黑历史。

      锦帷初卷,绣被犹堆。

      五年之前,文王爷生辰,皇上在宫内大宴群臣,兖州刺史献上烟柳姬,原本众人皆以为不过风尘章台的女子,哪里上得了庙堂之台。

      谁知那烟柳姬足踮小鼓,跃出亭楼。

      宛若谪仙。

      烟柳姬飞到树上,月下起舞,教人恍如广寒仙子下凡。

      风为裳,水为珮,油壁车,夕相待。

      从此名动天下,春风得意,骑鹤下扬州。

      春风台由此更名。

  • 作者有话要说:  钟无期:花魁为什么是个男的呢?
    烟柳姬:因为老娘美。
    虞涯: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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