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丛生》徐千树

7、她这样的人不该流泪的，人间不值得

　　到了首都机场，温婉给林烟打电话说他们先去酒店放行李，再去学校找她。结果林烟告诉他们 她去接他们，着实把林长清和温婉给惊到了，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沈暮年隔着咖啡厅的窗户，远远地看见那个人走过来，她还是没怎么变，长发被她高高束起，露出一张完整而白皙的脸，多了几分青春的模样，穿着姜黄色的带帽套头卫衣，配一条白色直筒牛仔裤，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气质。
　　走近了，他才发现，她平易近人的气质并不是空穴来风，她抿直嘴角，敛去了不羁，眉宇间英气不减，只是多了平和，连眼睛里的光都多了几分对世间的尊重。他不知道小半年的大学能让她发生这样的变化。
　　“烟儿！”温婉见到她特别激动，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烟笑着，松开温婉之后又抱了抱自己的父亲，然后把目光落到他身上，“长高了。”她说。
　　沈暮年身子一动，忽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只是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露出一个微笑。林烟微扬着头，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林烟173的身高，沈暮年还高了她一个头，并且还处于青春期。
　　“去我的公寓吧。”林烟领着他们上车。
　　林长清转头问她：“你住外面的房子？”
　　林烟点了点头没说话，温婉微愣，“你一个人住外面？万一生病，或者有什么不安全的事怎么办？”
　　林烟还是没答话，只是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她租的房子在老城区，楼层也比较破旧，外面的墙上长满了爬山虎，只不过现在凛冬，叶子都枯了，只留下一墙的斑驳。远远看去，破的很有感觉，像老电影里的取景。
　　温婉一看环境就怒了，“烟儿，家里不需要你省钱，你住在这里非常不安全，怎么就不替我们想想，你要是真有什么意外——”
　　林长清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也很激动，“下学期就搬回寝室住，你要是实在想在外面住，就去市中心租房子！”
　　林烟还是没答话，领着他们上了楼，连电梯都没有。进了屋，温婉才发现地方还挺大，林烟租了一层楼的房间，显得安静空阔。房间竟然出奇地整洁，一尘不染，就连她的卧室都没有乱丢的衣服。
　　“烟儿，”温婉坐下来，语气平和了许多，“这房间是你自己收拾的？感觉这小半年你变了许多，妈妈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烟坐在她旁边，看着她，“不是我自己整理的，其实我不怎么住这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寝室的，毕竟学校信息畅通，偶尔会来这里。”
　　“那是谁整理的？”温婉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钟点工？”
　　垂了垂眸，她回：“程宇卓，他来过二次。”
　　“烟儿，女孩子要自爱。”温婉有些震惊和气愤。
　　“妈，”林烟忽然笑了，“我们甚至都没有接过吻。”
　　温婉舒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林长清纵横官场，察言观色的能力炉火纯青，见林烟一路到现在的表现总觉得哪里不对。
　　“烟儿，你告诉爸，为什么要在这里租房子？”林长清坐下来。
　　“这里安静啊。”林烟笑了笑，起身去给他们倒水。
　　“你是不是和同学处的不太融洽？”林长清问得小心翼翼。
　　林烟的身子忽然一僵，然后继续往前走，不再说话。回来时把两杯水放在茶几上，凝视林长清的眼睛，“爸，我的性格是不是不好？”
　　温婉握住杯子的手紧了紧，纵使是自己的女儿，她也不会昧着心说林烟的性格好，“烟儿，你以前不会再意这些事情的。”
　　林长清一时无话，半晌才开口，“大学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也许有的人巧言令色，八面玲珑，比你会做人，因此在某些小地方投机取巧，但是从整个社会来看，从宏观来看，世界是公平的，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你从来不刻意讨好别人，甚至不愿意以热情待人，这些我们一直都知道，可是这样并不代表你不好，相反，你直接不拐弯抹角，努力不恭维，清傲不歧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圆滑的为人处世，总有人喜欢这样的你，你就是我们最珍贵的宝。”
　　林烟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林长清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轻抚，“所以不要因为旁人轻易否定自己，尤其是自己的性格，也不要刻意改变它，你就是最好的你，懂吗？”
　　重重地点了点头，林烟抬眼对上了沈暮年的目光，心疼中带着隐忍。林烟扬手擦了擦泪痕，笑了笑，“谢谢你，爸。”原来林长清一直很懂她。
　　“傻孩子。”温婉摸着她的头，心疼地说。
　　“要是我们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地过春节？”温婉继续道，“给你打电话每次都不说，你就这么憋着自己吗？”语气慢慢带上了哽咽。
　　“妈，我错了。”林烟抱了抱她，笑着说。
　　“那个程同学，”温婉换了个话题，“他回家了吗？”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林烟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要没回去的话，把他喊来一起吃顿饭吧。”温婉从细节感觉的出来，程宇卓很喜欢自己的女儿，她很想见一见他。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林烟的语气有些淡漠。
　　“你这孩子，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你这屋子都还是人家帮你收拾的，约他吃顿饭怎么了？”温婉对她冷淡的态度有些生气。
　　程宇卓的事情他们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他也是青阳人，还是林烟的学长，清华计算机系的学生。
　　林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起身就走。林长清在后面安慰温婉消消气。
　　沈暮年捏了捏沙发上柔软的抱枕，有些卑鄙地开心。
　　新年和往常一样，愿望也不一定非要在过年期盼，唯有一些特别的人，他们用心告诉你，我又陪了你一年。——德卡。除夕的那天晚上，林烟读着这句话，望向窗外璀璨的烟火，然后转头看了眼室内笑着的父母和沈暮年，忽然就体会到了这句话，慢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