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东序丶

2、投个好胎吧

　　到寝室的时候大概是七点过了，其他俩没回来，就只有一个人在寝室里，我们寝室人少，学校寝室条件好，上床下桌，独立卫浴四人间，我记得当时我和老头儿说了，我选学校别的不要看，我就要看住宿条件，还被他一顿好打，臭小子享乐主义，资本主义的腐败分子，天知道为啥一个老道士会读马克思这种东西，托他的福，我从小到大政治好得不得了。
　　马原课也能听的津津有味，下课有时候还会和老师一起讨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原理，每到那个时候同学都会用一种看鬼的眼神看我，早就习惯了。
　　其实后来在老头的威逼下看完马哲之后，觉得其实马克思这人的确挺好的，共产主义嘛，没什么不好的，挺理想的，就是太难了。
　　“明宇，你回来了？”
　　和我打招呼的人是苏俊辉，他是一个东北人，据说他本来想在哈尔滨读大学的，被他爸妈赶来北京的，他爸妈是地方官员，听说他爸妈知道东北现在财政越来越困难了，连养老金也要靠政府支撑，地方政府财政基本每次都彪红……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东北经济不行了，你就别待在这儿了，爹妈你不用担心，你就自己去北京闯闯，实在不行再回家。
　　他是个实诚的人，心思单纯，为人热忱大方，一点官家子弟的脾气都没有，我挺喜欢这个室友的，相处起来方便也轻松。
　　“恩，回来了。”
　　“你真跑去演戏去了？”他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一脸好奇，我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
　　“是啊，真跑去演戏去了，”我边回答他，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挺有意思的，而且给的钱也挺多的。”
　　他看着我收拾东西，沉默了一会儿，他是寝室里唯一知道老头给我留了一家店的人，他大概知道一些我的情况。
　　“你现在是不是挺难的？你爷爷给你的那家店，我看挺难赚钱的。”他和我说。
　　“是啊，地方又比较偏僻，内容也一言难尽……”我也知道他说的，“不过那毕竟是老头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不用交房租我就谢天谢地了，只要每个月把该交的税给交了就行了，倒也不是难事。”
　　“你心里有数就行，要帮忙的话不要客气。”
　　我摆摆手，“放心，不会和你客气的。”
　　我收拾好东西了，正准备出门，没办法今天答应了胖子，我得回店里取点东西，这样才好帮他作法事，看来今晚上又得逃寝室了，出门前我和他说：“老苏，我今晚上不回来了，要是阿姨查寝室你记得帮我打个掩护啊！”
　　打掩护也就是和阿姨说一声去打水了去串寝了之类之类，阿姨人好，一说就信。
　　“没问题，你走吧。”他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就继续打游戏去了，正等我要关门的时候就看见他取下耳机，“哎我忘记和你说了，老张今天在找你，好像是想问你为啥没进课题组，让你有空的时候去办公室找她。”
　　“啊？”我楞了一下，“好好好，还有别的吗？”
　　“基本没了，后天交spss作业你别给忘了。”
　　“行，我知道了，谢谢了啊，老苏。”我关上门，其实我和老苏之间的友情挺奇妙的，刚开学的时候我俩是前后进寝室的，他一个人来的，我也一个人来的，他从小被伺候大的，不会铺被褥，我就帮了他一把，然后关系就莫名其妙的好起来了。他也是这几个室友里唯一一个知道我跟着老头学道术的人。
　　说句实话吧，这都2018年了，破四旧满打满算也有五十年了，这东西感觉早就过气儿了，虽然如此我还是认认真真的学下来了，不仅仅是因为老头是收养我的人，更多的是因为自己这双阴阳眼吧，最开始的时候是想把它封印住，这才学的道术，后来学会之后，反而不想封了，也许是看久了，也就看习惯了，也不怕了。
　　轻车熟路的翻墙出去，这倒不是我不想走学校大门，大学晚上不封校，爱咋走咋走，只是从这边翻出去里我那胡同近，北京这地方特别有意思，隔几条街可能就完全是不同的地方，高楼大厦，四方小院儿，胡同巷里，宽条马路，都在一个城市里扎根，可能就有点像这个城市里的人，什么样的人你都能在北京看到，也能在北京找到。
　　老头儿留下来的店是一间盘踞在胡同里的四方小院儿，是个标准的四合院改造的算命铺子，传统的四合院第一进为门屋，第二进是厅堂，第三进或后进为私室或闺房。老头把厅堂改造成了一个门店，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店的名字“无名居”，门口贴着一幅老头自己写的对联“只闻生前怨，不听死后言。”
　　每次看到这幅对联我就想撇嘴，老头每次都说不听死后言，但是这些年来，他处理的冤鬼也不少了，早在我八岁的时候就知道，这小老头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我带了把铲子，临走前想了想，还是把铜钱和桃木剑带上了，以防万一，听那个胖子说，那片地儿以前是荒地，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鬼魂野鬼，还是稳妥点比较好毕竟白天的时候剧组人都在，人气重，我这大晚上的午时跑过去，阴气重，我本身阴阳眼，整个人其实也算在阴气里面，到时候撞到点东西就麻烦了。
　　叮咚叮咚，这是店里的专用手机的音乐，不知道是老头从哪儿找来的几年前的诺基亚，贼耐摔，怎么摔都摔不坏，而且聊天内容什么的还没办调出来，据说客户都是通过这个手机联系的，我自打接手以来，从没见这手机响过，这还是第一次。我迟疑的走过去，打开手机，点开短信：求求你了，我听说你能解决我的困难，我快要疯了，帮帮我吧。
　　这字里行间透露的焦急，艾玛，这是遇上鬼了？我有些凝重，结果这短信马上又来了一条
　　有人想让我去云南，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哎，你可拉倒吧，这怕不是发错了吧，去旅游还要人陪啊？还那么急，emmm，算了自己现在已经有了正规兼职（演员），还是个看起来挺有前途的职业，鬼以后还是不抓了，这种……这种瞎七八糟的事情更是算了吧。
　　一个月老老实实交个地税就够了，这样想着，我把诺基亚放在台子上，关上店门，朝影视基地去了。
　　到了地方，我四处找没见着他，突然有一只手拉住我的裤脚，吓得我差点没一剑戳过去，还好忍住了，定眼一看就是胖子，夜晚让他那张脸看起来更加的青白，这突然一下冒出来，不说别的，这大晚上的能把人吓个半死。
　　“你下次再这样，我没忍住戳你一剑，你就真的寿终正寝，死透了，胖子。”我没好气道。
　　“不是我想这么静悄悄的，是我听说最近这边来了一个很厉害的角色，他喜欢在午时出门闲逛，我怕被他找到，听说被看到了就要被收了，我不想被道士收掉，我想去转世。我是个好鬼。”
　　我沉吟了一下，的确是有这样的，通常科班出身的道士，不像我这种野路子，他们基本是逢鬼必抓的，我看着这胖子吓成这样，没出息，踹了他一脚：“你怕什么，有我在呢，赶紧带路，把你挖出来我们就走了。”
　　我以为那地方在影视基地里面，这样就得小心别被摄像头拍着了，我可不想去警察局喝茶，结果发现胖子带着我越走越远，离饮食基地大约有500米左右，我心中暗道，你早说啊，离这么远我就不带帽子和口罩了，这大热天的晚上都闷，我带着这两更是……
　　七拐八拐的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胖子对我说：“就是这里了，小哥。”
　　我拿起铲子开始挖，土越来越多，胖子整个人也越来越激动，挖了大约有一个小时作呕，白骨露出来的时候，我看他那张青白的脸都差点要泛起红色了，我把腿骨收起来，他真心实意的朝我鞠了一躬，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说实话我对胖子不算有耐心，也不算好。
　　我连忙摆摆手：“你别，不用这样。”
　　“真的真的，很谢谢你，小哥，十年了，我被困在这里十年了，我走不出这方圆几里，你不知道这种感受，真的谢谢你。”他语无伦次道，那张脸看起来有些滑稽，虽然还是半张血脸，但是却莫名的有些可爱。
　　我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以前都是跟着老头出去长长见识看他收鬼或是作法，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作法，我看着胖子的模样，突然有些明白老头为什么坚持要继续在现在这样一个社会坚持传我道术并教我作法了，我收起之前的散漫，有些郑重的对胖子说：“我要作法了，你放心，别的不说，我道术还是过关的。”
　　我取出朱砂和笔，我本来准备随便做个法事，然后把这一对腿骨悄悄找个地方烧掉，现在我突然想做一个大法事了，那是老头传给我的书上写过的一种法事，通过死者的遗物作法，根据特殊的朱砂符文，能够让他在下一世投个好胎，当然，前提是这个人生前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能积福自然更好。
　　将符文书写在腿骨上，暗红色朱砂在接触到腿骨，符文撰写完的最后一笔，整个朱砂仿佛活了一样，亮了一瞬，又重新归于暗淡。我拿起它的腿骨，代替铜钱施法，口中念着咒语，配合着老头传授的步伐。
　　这是我第一次作法，心里有些紧张，越紧张反而我的步伐越稳健，最后一步踏完，我能感觉到自己大汗淋漓，本来就闷这个天，这套法事对于施法者的要求又比较高，然而效果倒是不错，我看着身上开始发出金色光芒的胖子，没想到嘛，这个有些猥琐的胖子，生前还做过不少好事。
　　腿骨随着他的回复，渐渐的消失。
　　他的面容逐渐回复正常，我知道我成功了，他朝着我跪下，磕了个头，这个死胖子，都和他说了，不要这么客气……在他消失之前，我忍不住喊道：“喂，胖子，下辈子记得找个人陪你一起过，别再让别人给你收尸了！”
　　“谁啊！”
　　“大半夜鬼叫什么？！”
　　一个保安大爷突然从一旁出现，伴随着刺眼的手电筒，那大爷见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地上，仔细看着我，我无辜的看着大爷，可能是我一看就是个乖学生，大爷嘀嘀咕咕大概说了些似乎是什么现在的小孩子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