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梨花醉一程》五湖烟水散人

7、繁华散

　　崇祯缓启双眸，蟠龙绣帐委地，绮窗外淡月胧明，身畔一人极轻一叹。
　　才欲起身，便觉周身遍地火烧滚烫。
　　一只冰纹瓷碗举到唇边，一只温润玉手仰起上身。崇祯啜了一口，一股子苦涩直冲卤门。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全吐在那人身上。
　　那人依旧擎着冰纹瓷碗若碧水举朱华，崇祯仰脖一气喝干，唇齿间苦涩缠绕不休，心中却甜意洋洋。
　　明黄绣帐外，青瓷美人瓶中斜疏枝红梅亦整亦斜。
　　而那人一只纤素在床边闲弄柔情无限。
　　崇祯心下顿安。
　　那人柔声道，“还是闲闲心吧。”声柔若轻拭去瓷瓶上薄尘。
　　刹那崇祯周身如春渐渐回温，空气中却浮动着寒香和缠绵之意。
　　袁洵倩除去外衫，娇唇轻覆在崇祯耳畔，人斜倚在床畔如欲化去“你怎么没死”
　　“你说这样的话，怎么不怕诛九族”
　　“你可知道我有多寂寞？九族只剩我一人。”
　　崇祯幽幽叹了一声，“满宫之中，也唯有你如此放肆。”
　　“这梅花香气好热，是不是放了什么”
　　放了什么？
　　崇祯怔了怔，“好像是很热”
　　袁洵倩笑了笑，“身热，还是心热”
　　崇祯双颊微晕，如初经人事的少年。
　　袁洵倩缓缓扯下他衣带，纤手如抚朱弦，在上轻拢慢捻。
　　忽有一人闯入，道，“皇上，流民闹事”
　　袁洵倩拢了拢散乱鬓发，“那帮人的头子，是不是叫李自成？”
　　来人与崇祯齐齐一怔。
　　袁洵倩叹道，“还没来得及热，便冷了。还没来得及聚，便散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李自成叹道，“嗟尔明朝，气数已尽”
　　回至宫中，繁华落尽，唯有一人。
　　有人吟诗，“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声若一缕幽魂轻飘入拂风四逸。
　　那夕灯影下瞧她容颜的女子声音。
　　袁洵倩奇道，“是不是哪一宫的妃子？”
　　崇祯淡淡的道，“我遇见你之后，冷落六宫，难免有人有怨吧”
　　李白这首诗，浪漫无边，众鸟尽行云散笙歌皆落寞，唯有你一人与我相看生欢。
　　里面有一个大唐诗人与玉真公主千回万转的故事。
　　只是此时此景，未免苍凉。
　　忽有一人清声泠泠若风弄玉弦，隐隐有欢悦笑意，“爹爹，今天怎么不给我桂花糕吃啦？”
　　那少女淡眉秀目，隐隐有三分崇祯的影子。
　　崇祯叹道，“你为何生在帝王家”挥刀向那少女砍去。袁洵倩下意识一拉，少女断臂，血流如注，一双秀目圆睁，怔怔不解得犹望着崇祯。
　　袁洵倩道，“殿下快跑，跑的快了，洵倩改日给你买桂花糕吃。慢了就没了”
　　少女欢悦如兔匆匆杳然。
　　崇祯伸手向衣内，解下玉玦，“倩儿，你清白之躯，不妨追随旁的男子，你我之间，就此绝断。”
　　袁洵倩接过玉玦，摔成齑粉，“洵倩一意相随，千金不易，何惜一玉玦！”
　　崇祯心神恍然，似看到了那个意气飞扬的男子，“现在的你，像过去的你爹一样”
　　袁洵倩奇道“你……”
　　崇祯点之以首，“梨花雨下初见时，你眉目之间风采卓绝，似曾相识。除却他，再无旁人。”
　　袁洵倩娇躯若风中幽篁萧然一晃，崇祯扶了一把，执她纤手，二人向一座山缓缓走去。
　　王承恩一步一步跟着二人背影。
　　山风呼啸，二人衣袂翻飞不定，一个蹁跹若蝶，一个满襟清贵。
　　王承恩道，“袁姑娘——回头啊——”山鸣谷应，化为一缕缕“阿——啊——”如寒鸦啼夜。
　　崇祯声若击晶裂玉，“关于你爹，朕很后悔，关于你，从未。”
　　袁洵倩笑道，“皇上，我亦如是。”
　　语罢回眸，王承恩怔怔的望着她灿若初阳的笑靥，风中若蝶蹁跹的飘带。
　　而后她抱着他，盈盈一跃，深渊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