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浅爱·深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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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爱·深爱
白梵灵
（一）
憧憬想念 \ 孤单的身影 \ 寂寞的时间 \ 只是简单的爱恋 \ 浅浅的思念 \ 跳跃于手中的音符 \ 翩飞了你的梦想 \ 而我只愿 \ 仍在这片星空下 \ 为你一弹一奏 \ 每一拍节奏 \ 每一个旋律 \ 我知道虽然一切都很可笑 \ 但请你相信 \ 我的爱将会满溢……
艾迪停止了弹奏，叹了口气。
多久没再唱起这旋律了 ？他苦笑，收起吉他。
窗台上，百合在阳光的照耀下开放得越发的旺盛。
也是在这样一个夏天，那个人送了他一株这样的百合，为他弹唱起那首名叫《浅爱》的歌曲。
他出神地望着窗外，思绪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的一个夜晚。那天很晴朗，能清晰地看见夜空中一点一点的星，他和韩兮就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静静地，坐到了天亮……
“咚咚……”很缓慢的敲门声，艾迪放下琴盒，撑着桌子，站起身。他的腿有点跛，那是在一次意外中落下的残疾。
来人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
“艾迪先生，我是‘星夜’的经理文森，我们想聘请您为我们的驻唱歌手。”文森很有礼貌地递上自己的名片。艾迪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聚集了社会名流的高档酒吧为什么会找上他？
不等他回答，文森便微笑道：“请您明天就来吧！”
艾迪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去了酒吧，算是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也不用再为生活奔波忙碌。但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在任意一个角落，唱给任意一个人听。喜欢在露天广场卖唱时人们淳朴的微笑，喜欢可爱的小女孩拍着小手要求再来一曲，喜欢演唱闲暇时望着无际的天空静静地发呆，而这一切。都是这个高薪水的酒吧所不能给予的。
他看着自己的左腿，摇了摇头。就这样吧！漂泊了这么多年，该有个终点了……
艾迪站在“星夜”门前，停住了，心底泛起疼痛。
一切都是那么似曾相识，这里是他们相遇的地方，是他们一起欢笑一起歌唱的地方，也是他们追逐梦想的小小舞台。只是有一个人，先高飞了。所以，这里也是那个人离开的地方。
(二）
吧里弥漫着醉人的甜蜜酒香，柔和的深蓝色灯光氤氲在空气里，四下都散发着暧昧的味道，艾迪在那方小小的舞台上弹唱着一首首舒缓的情歌。
每天，都会有人悄悄地送上一株带着露珠的新鲜百合，彩色的灯光在白色的花瓣上游离，在昏黄中静静地独放，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艾迪，相信宿命吗？”
[如果你我注定要错过]
“我很懒，不想去改变。”
[即使错过了，也不会再去追寻]
“我很相信呢！”
[没有勇气，只有逃避。]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会是永远吗？”
[既然明知不可能。]
“哈！已经睡着了，我在自言自语啊！”
[那么，一切就让我来承担吧！]
那天晚上，艾迪并没有睡着，他只是感觉有些醉了。他知道，韩兮那时一定是对着寂寞的夜空，微笑着说给自己听的吧！他的脸上总挂着好看的微笑，一直，一直……不管是无奈的，还是苦涩的。
（三）
休息室
艾迪靠墙坐着，仰起头，猛吸一口烟。白色的烟圈在空气中悠闲地弥散。
自行车坏了，深更半夜怎么回去？
“嘿！大叔，想什么呢？都收工了！”是瑞生，吧里的调酒师，是个有着褐色大眼睛的开朗男孩。
“脚踏车坏了。”艾迪继续吸着烟，好像对大叔这个称呼毫不介意。
瑞生搭着他的肩，笑了笑，脸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这一点，倒是与韩兮有些相像。
“那在你有了新车之前，我送你回去！”
吐出一团烟雾“你有女朋友。”
“我们吵架了，要不我哪有闲情送个大男人回家？”
艾迪摇摇头，按灭了烟“算了，送她吧！女孩子一个人危险。”他从来都不想麻烦别人。
瑞生睁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她早走了，我失恋了，陪陪我。”
“被推开那么多次也厚着脸皮去求她。”
瑞生倚着艾迪坐着，不停地灌着酒。间或说着他的陈年旧事。不眠的蝉也陪着这两个不眠的人鸣叫着。这里夏天的深夜很凉爽，偶尔拂过的微风吹起白色的衣襟，轻柔而惬意。
艾迪仰望星空，天上繁星点点。是吧！比起瑞生，自己是胆小而又懦弱的吧！既然决定了要放开，却还奢望着有一天被找回。不愿放弃，也不敢面对，直到永远的失去了这一切……一直怀疑，不敢承认的问题，终是逃不过时间。
夜很静，孤独的路灯投下淡淡的黄色光晕，映出两个人单薄的身影。艾迪回头看了看趴在自己背上熟睡中的瑞生，不觉苦笑，原本还信誓旦旦的说要送自己回去。这时却睡得像个孩子。他慢慢地蹬着“老爷车”，只有车轮转动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单调的回响。凉爽的空气里弥散着陈旧泛黄的胶片的味道，只是坐在前面的人换成了自己，自己变成了瑞生。
“你是音乐学院的留学生？”
“恩，你呢？看你水平挺高的。”
“我？考上了，但没钱。”
“那没关系，只要有才，不上也一样！……你叫什么？”
“艾迪。”
“我叫韩兮，呵呵，记住哦！这是未来大音乐家的名字。”
“……”
“艾迪。”
“啊？”
“抱紧了，我们要飞了！”
他还记得，那个总是带着自信笑容的男孩让他抱紧自己，然后载着他从高高的斜坡上冲了下去。那种像是追逐凉风的感觉早已不能找回，但宽大背脊暖暖的体温仿佛还停留在每寸毛孔间。
那一夜，他不再叫他拉琴，韩兮也不再叫他弹吉他的。因为他们在认识一年后，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也是从那一夜起，本该早就相识的两个人，由最开始争抢卖唱地方的对手，变成了默默支持的伙伴。虽然每天依旧为抢夺最热闹的街道争得不可开交，虽然两人总是隔得远远的，一个拉小提琴，一个弹吉他。但总感觉有种东西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不是那种深深的爱恋，只是习惯了有着两个人的街道。偶尔的偷看也暴露出年少时的悸动。不管是人群欢舞的喧闹，还是车流穿行的嘲杂，似乎都凝固在了两人眼神的交汇里。
[也许最初的一年，便是空间的相遇，时间的错过。]
(四)
在我逃走的日子里，每一天，我都会躲在人群中偷偷的注视着你。很多次，我都想站出来，勇敢地牵起你的手，但我看到，你的眼角，没有哀伤的痕迹。那样，我也可以安然的离开你，追逐我的梦想。我不想将你强行拉入那个偏离的世界。所以，这一切，只要我一个人就好……
--韩兮
“大叔，我女朋友原谅我了！”
“……”艾迪坐在吧椅上埋着头，轻轻地擦拭着吉他。
“恩……多亏了你唱的那首《浅爱》，她很喜欢。”
艾迪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
他记得，那天他弹唱完后，好多客人都拍着手称赞，要求他再唱一遍。甚至在第二天有唱片公司找到他想要签下《浅爱》，但都被他拒绝了。以后，不管客人再怎么要求，他也不愿再弹起那首曲子了。
心里有些小小的后悔。
为什么会将这首珍藏了那么久的歌曲唱给别人听呢？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是想帮瑞生吧！毕竟这么多年来，瑞生是除了那个人以外唯一的朋友。朋友？是吧！仅仅只是那种关系，要不，他也不会那样离我而去，连声道别也没有。抑或是，自己已经不想再珍藏了，连同记忆，一并抛弃……
“为了表达对你的感谢，我们周末出去玩吧！我请你！”
艾迪摇摇头，继续擦着吉他，他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瑞生搭着他的肩，皱了皱眉头“哎！我说，大叔，你真像过去的我……”
(五)
瑞生本以为周末会是晴朗的一天，没想到外面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黑压压的阴霾里，潮湿的路面蒸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文艺复兴时期的精美浮雕也在这冥茫的空气中更显神秘。
路上的人们都行色匆匆，唯有那两个人，撑着一把伞，慢慢的在古老的大街上踱着步。
“大叔，你怎么了？”
“疼……”艾迪坐在广场的椅子上揉着疼痛的左腿，周围的白鸽扑腾着翅膀，悠悠的在地上转着圈。
“那多坐会儿吧！”
“……”
“……”
“恩，大叔，你一直就这么闷吗？”瑞生着急着想要打破沉默。
“……”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才二十八？你太颓废了，看起来好老哦！”
艾迪笑笑，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没怎么刮过胡子理过发了呢？大概是从小贫穷的生活让自己无暇再顾忌那些了吧！
“大叔，这年龄该找个恋人了，你曾经有过吧！那首《浅爱》就是你写给她的吧！”
艾迪顿了顿“那是他写给我的，不是恋人，还没开始我们就分开了……”他的声音很淡，夹杂着广场上喑哑的风。
“怎么会呢？哎！是错过了吧！”
“他被皇家大剧院看中，然后就悄无声息的走了。他说他会成为个世界顶级的音乐家，而他现在做到了。”
瑞生的眼波有一丝起伏“那这人就是个傻瓜，有些东西，错过就是永远。”他发现，艾迪只有讲起关于那个人的时侯才会多说些话。
也许韩兮真的是个傻瓜。在决定要放弃后终是放不下，在他离开的第六天，鼓足了勇气想要向那个人表达一切，可就在他到达的那一瞬，艾迪为救一个小孩，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车撞伤送去了医院。他就坐在那冰冷的街道边等了三天三夜。有多少次，他在茫茫的车流人海中看到了那个背着吉他的单薄背影，又有多少次，他想叫住那个人，却都被喧闹的街道和飞驰的车辆所阻隔。
[他们仿佛生在了错位的时间，错位的空间，隔着一堵透明的屏障，看得见却够不着，他跨不过去，那人也跨不过来。]
在他苦苦找寻了八年后，以为终于可以再一次握住那双手。可是，上天却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依然只能够待在一个角落注视着熟悉而陌生的身影，那么瘦弱，那么苍白，那么让他心痛。
而这一切，艾迪永远不可能知道。
“很久没见你了。”
“我去了皇家大剧院。”
[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坚持。]
“原来那外面也可以卖唱啊！下次我也去试试。”
“不是，不是……外面。”
[我想要高飞，却不曾想，内心跌得是那么深。]
“是里面？别开玩笑。”
[还是，无法说出口。]
那时的艾迪还不知道，韩兮已经成为了皇家大剧院首席提琴手。而韩兮，也不忍将这件事告诉艾迪，他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值得庆贺的，还是让人悲哀的。不知为何，韩兮丝毫没有实现梦想的喜悦，取而代之的，却是无法捉摸的悲伤。
（六）
到底，谁比谁怯懦?抑或是谁也不愿伤害谁。不知道彼此相爱而选择放弃来保护对方是最大的不幸，是上天的捉弄，还是因为这份爱到底是违背了上天的旨意？
不知多久，没有在报刊杂志和电视上看到关于韩兮的消息了。
百合依然骄傲的绽放在阳光下，艾迪坐在窗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百无聊奈地翻看着刚到的晨报，缓慢的发出干瘪的“刷刷”声，在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清脆。
突然，他翻动的手停住了。报纸头版上赫然写着“著名音乐家韩兮宣布退出皇家乐团。”他仔细读着这篇报道。“……对于突然退团，没有作特别解释……将在6月28日在皇家大剧院举行告别演出……据说，这将是他这一生为观众奉献的最后一场演奏会……”
艾迪有些吃惊的盯着报纸。那不是他的梦想吗？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他回想起当初看到昔日一起卖唱的伙伴突然出现在电视上，风光满面的被媒体的闪光灯照得熠熠生辉时，那种说不出的伤心，觉得无故莫名的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失落、孤独、自卑到想哭。那种复杂的情绪一波接着一波地在心底蔓延，无着无落……
有很多次，他想去皇家大剧院看看那个人，可惜，自己微薄的收入根本连一张最廉价的票都买不起。只想着，算了吧！为了那个人让自己饿肚子，不值得。但心里却是有几分失落的，也许只是想自我安慰罢了。
可是这次，最后的一场演出，他一定要抓住最后的一次机会。也许自那以后，韩兮就将永远的退出他的生活，连一点关于他的消息也不会再有了。
告别演出的票很快就被抢空，最后几张VIP票也被拍到了很高的价格。无奈，艾迪想到放弃。可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文森竟然把一张最贵的VIP票弄到了手。并在演奏会开始前二十分钟送给了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票？”
“我不知道你在找票，我只是单单想把它送给你。”
艾迪有些疑惑的看着文森。
“呵呵，就当是我在招待我的员工！艾迪，想想这吧为什么开在这？为什么会请你？为什么有人每天都送你百合？为什么我会弄到这张票。哦！快去吧！演奏会快开始了，一定要赶上啊！还有，生日快乐。”说完，便走进了办公室。艾迪愣在那里，脑袋空白了一瞬，既而似明白了一切，心痛得竟有些抽搐。试过几次招的失败后，他索性在大街上疯狂地奔跑，世界在他急促的呼吸声中静止……
那是艾迪第一次走近这个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金碧辉煌的大厅，气势磅礴的乐团，西装革履的绅士和珠光宝气的淑女……他定了定因为剧烈奔跑还有些喘的胸口，看看自己陈旧的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苦笑，这一切都似乎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人们都用奇怪的目光审视着这个不穿礼服却坐在最昂贵位置上的年轻人。
演奏会开始，艾迪看到了那个人，还是那么彬彬有礼，还是那两个漂亮的酒窝，只是他看起来好像非常疲惫，再也不像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也许是吧！过了这么多年，谁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韩兮深情的拉着一首首曲子，不管是欢快的，还是悠长的，都透着一丝忧伤，听众们也都被那略带愁绪的旋律所深深打动，眉头紧紧的蹙着。
艾迪坐的位置是最显眼的，他知道，台上的韩兮早已发现了他。
凝望着彼此，琴声悠远兀长，穿越了时间与空间。一如那条热闹又安静的街道，周围的喧嚣仿佛已不复存在，一切的一切都凝固在了两个人眼神的交汇里……
演奏会很圆满的结束了，当韩兮向观众鞠躬致敬时，大家给予了这位即将远去的音乐家最热烈的掌声。每一个人都看见，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瞬，有一滴透明的液体滑过他的眼角，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晶莹而璀璨。
艾迪目送着韩兮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聚光灯下，笑着擦干了泪水。
从今天起，彻底放手了。
尾声
亲爱的，我知道，我再也无法给予你继续的温柔，对不起，身体的病痛让我无法再为你拉奏，无法再为你种下百合，无法再载着你追逐凉风……如果我的再次出现，带给你的是短暂的重逢，永久的别离，那我只愿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你，这将是我生命最后最大的幸福。
明知道，会带给你重复的伤害，但我不愿放开，那就让我化为空气，继续爱你……
--韩兮
“他弥留之际你去送他了吗？”
“没有。”
“为什么？”瑞生有些愠怒。
“……”没有回答，艾迪只是抬头凝望着远处的星辰，任清凉的风拂过他的发际。
[因为，那至少可以让我幻想，有一天他会再次回来，默默地注视着我，即使化为了空气，也好……]
[没有送别，就不算是永远的再见……]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浅爱·深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