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不倾寒》Via_

12、第 12 章

　　林栀抬头看着麦子，她能猜到问题是什么，但不知道如何回答。可她还是点了点头，如果有些事情一定要面对，那拖延和逃避都是没有用的，时间越长越徒增烦恼而已。只有勇敢地直视自己的内心，以后她做什么才都能坦荡一点，不用老觉得亏欠别人，也不用再欺骗自己。所以目光对视，她没有再闪躲，安静地等待着麦子的问题。
　　麦子本来下了十足的决心，可看到林栀的眼神之后，她突然反悔又不想问了。于是她拾起了之前的笑容，“现在我还没想好问什么，要不就先留着吧，等想好了再问，小栀你可不许赖账哦。”俏皮的语气，就好像刚才的内心活动都没发生过一样。
　　林栀本来鼓起了天大的勇气，准备上刑场了，可听麦子这么一说就像斩首台上的犯人突然得到了免死金牌，第一感觉不是开心，而是生气。我好不容易下好决心了，你不杀我就算了，竟然还要把我关起来，告诉我选个良辰吉日还得再死。林栀真是搞不懂麦子再想什么。
　　“都四点多了，要不我们去看看他们打球吧。”斯羽一看气氛不对，连忙把林栀拉走，又给楚蔓她们使了个眼色。楚蔓立刻就领会了斯羽的意思，礼貌地叫上麦子就连忙跟上了。
　　等她们到球场的时候，金天已经累的瘫在了地上，黄谛还在旁边练习投篮，看到女朋友来了就把球扔给了金天，向斯羽跑了过去。林栀她们一边打趣着斯羽，一边挪到旁边，空出了一个安全距离。而被球砸到的金天刚要破口大骂，一看麦子正在向他走来，故意摆出很酷的表情，起身，投篮，球进的那一刻明明是一脸骄傲，还假装不去看麦子的反应，只敢用余光偷偷观察。
　　不过林栀倒是好奇，要是他知道麦子压根就没看到他，他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麦子从到了球场没干别的，一直在找沈寒，他在球场的一个小角落和别人打球。林栀和麦子几乎是同时发现他的，麦子很开心地拿着水小跑着就给沈寒送过去了，可林栀却愣在了原地。要是她没看错的话，跟沈寒打球的那个大哥不是她亲爹吗。在她记忆中，老林可是从来不打篮球，连路过球场帮人家捡个球都不愿意，现在竟然在这跟龙华的篮球小王子打球，而且看他的技巧甚至比沈寒略胜一筹，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俨然成了球场兄弟。如果说沈寒是只千年老狐狸，那他爹一定是苏妲己，狐狸尾巴藏这么深，连亲女儿都瞒着，等回家一定要好好拷问他。
　　这会儿麦子已经跑到了球场，跟林爸爸问了好，把水递给了沈寒，三个人就站在那聊天。林栀本来就在后面看着他们，但越看心里越不舒服，就像心里有好多小蚂蚁爬来爬去，痒痒的，让人烦躁。这时候老林也看见了她，招手让她过去，她装作没看见，转身就去找方一她们玩球了。接下来的时间，她努力强制着自己不回头看他们，可越这样心就越难受，像扔进了油锅还是双面全熟。可她却故意笑的很开心，是想掩饰自己的尴尬还是想引起谁的注意，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样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哎，麦子为什么不给我送水啊，我也打了一下午球，也很渴啊。”金大妈正在看着远处的球场抒发情感。
　　“你要是跟人家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每天手拉手上下学，还有家长想极力撮合你们的话，别说一瓶水了，把你变成水牛都没问题。”林栀说话时刻意提大了音量，余光偷偷瞥向了那边的球场，她希望沈寒听到，也不希望他听到。
　　她的喜欢好像就是如此，做不到麦子那么直接明了，只能沉浸在自己敏感难缠的小情绪里，抗拒不了想让对方知道心情却又难以放下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即便憋的实在难受，难受的都快要死掉了，哪怕醋意都快溢出来了，她也只会用这种看似不经意的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在心里偷偷猜测他对自己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的感情，不敢直接向他表露，甚至对方稍微有什么回应她都会像只小虫子一样，敏感地收起自己的触角。少女的内心偷偷地在是与否之间徘徊，但这个过程中积累起来的悲与喜构成却最美好的回忆，浇灌着那份喜欢的心情在那片最柔软的土壤上生根发芽。
　　回家的路上。
　　“不行了，是老了，运动量稍微大了点腰就不行了。”老林手扶着腰，走路也变得一瘸一拐的。
　　林栀没理他。
　　“没想到沈寒那小子球打的还不错，就是比当年的我差点。”
　　林栀还是没说话。
　　“怎么了，生气我背着你和他联络感情了？”
　　林栀加快了脚步。
　　“哎呦，我腰不行了，要断了，我女儿一点都不心疼我。”
　　林栀白了他一眼，“你活该。”还是慢下了脚步搀着他走。
　　“嘿嘿。”林父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我丫头最善良了，说吧，今天谁惹你生气了，老爸替你揍他去。”
　　“你。”林栀一句话把他堵的哑口无言，“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会打球。”
　　“我只是不打而已啊，也没说不会，你怎么突然好奇这种事了，想学篮球了。”
　　“可是看你刚才应该是挺会打球的，为什么一直都不打。”
　　“要不是今天跟沈寒来了一场，连我自己都要忘了我会打球了。”老林笑了笑，“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没什么，就是个很无聊的故事，要听吗？”
　　林栀轻轻点了点头。
　　“你爹我在少年时代可也是出名的篮球小霸王，天赋一点都不比沈寒差，就是长得没他帅。不过我当时比他努力，没日没夜地打球，每天晚上都是被你爷从球场拎回家的。当时我的目标就是进省队，然后进国家队，成为职业的篮球选手。那时年轻，也不知道累，就知道自己每天都能离梦想更进一步，觉得特别开心。后来省里来了个教练，我蹦着高地要去，你爷一看也阻止不了我，就带我去测骨龄，看能不能先进入青年队。然后一看，嘿，你爹我简直就是旷世奇才，天生就是打篮球的料，我们特别开心，当天晚上就去喝酒庆祝。刚好遇到有小流氓来大排档闹事，老板娘领着个孩子，孤儿寡母的，你爹这侠义心肠怎么能看她们被欺负，撸起袖子就上去跟人家打架，你爷愣是没拽住我，只能跟我一起上，我们2V5啊，完胜。就一直到大排档倒闭，我们去吃饭老板娘都不肯收钱。”老林说这段话的时候满脸嘚瑟，“可是当时有个小流氓恼羞成怒，拎起个啤酒瓶子就抡到我腰上了，当场我就跪在地上站不起来，等你爷把我送到医院，说是腰椎裂了条缝，只能静养，不过就算能养好也只能把篮球作为爱好，和职业无缘了。”老林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我不信啊，我就背着医生和家里偷偷去打球，疼到躺在球场上不能动弹再被抬回家，第二天再偷偷跑出去，你奶奶就抱着我哭，问我何必呢，我也在想何必呢，没实现梦想的人那么多，我又何必紧抓着不放呢，然后我就收起了曾经最爱的球衣球鞋，连带着年少时的幻想一起锁在了箱底，从那以后我再也没碰过篮球。”
　　老林的语气十分轻松，对那段经历的描述也十分概括，好像早已不对自己那个没来得及实现的未来抱有幻想，可凭林栀对他的了解，他那么倔的性子，不知是受了多大的打击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那为什么不把它当□□好，偶尔玩玩不是也挺好的。”
　　“你不懂。如果有些事情注定无法实现，那么只有把它永远封藏在回忆里才算是对我而言的最好结局。”
　　“那为什么今天你会愿意跟沈寒打球。”
　　“这个就是男人之间的秘密了，不能告诉你。”
　　“哦。”林栀表面上很冷漠，她知道老林不想听那些千篇一律的安慰。但在心里却对他的话想了又想，她发现自己真的对自己的老父亲了解的太少，不说别的，今天要不是沈寒，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听她那个看似不正经的老爸讲他的热血的青春，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忘记或释怀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是心里永远的遗憾，只不过他把它们统统都藏起来放在一个小角落，连他的女儿都没有发现。也许他看到沈寒想起来曾经的自己，也许他也和林栀一样欣赏沈寒的能力，不忍心看他被迫放弃梦想，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但不管怎么说，林栀是感谢沈寒的，感谢他让老林的眼里又一次燃起了热爱的火焰。
　　“回家不许告诉你妈啊，她该担心了。”
　　“放心吧。我一定一字不落地告诉她。”
　　“嘿，你这小兔崽子。”他伸出手假装要打林栀。
　　“你再闹就自己走回去。”老林的手僵到了空中。
　　“哎，女大不中留啊，这要是沈寒受伤你不是得心疼死。”
　　“嗯。”
　　老林早就料到这个回答，不愧是自己养出来的杠精女儿，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可能养出个黄鼠狼女儿，她爹怎么又可能是吃素的呢。“那沈寒下次约我打球的时候我可得提醒他千万别受伤，我的宝贝女儿可是担心的紧呢。”
　　“好啊，我记得私房钱应该放在书架第一列第三本书第二十七页对吧。”
　　“你看看爸爸锻炼你开玩笑的能力呢，怎么还当真了，走吧，请你吃雪糕。”
　　快落山的太阳变成了红彤彤的大火球，染红了天空，染红了云朵，染红了树叶，把世界变成了一个大暖炉，温暖着来来往往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