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九千年》薄荷咸咸

5、第 5 章

　　漫长的洗礼完毕，我的心火也舒缓了下来。我站在东宫主殿的门口，看着秦艽抚平我苍青龙纹滚边褂衣上的每一道褶皱，我朝她露出了一个硬扯出的微笑。
　　“殿下身份尊贵，这吃穿住行也甚是讲究繁复。燎炤郡主虽也是雷厉风行，可穿着也有些女儿般的韵味来。殿下倒是一丝不苟，随侍殿下这么多年岁来，这男子的装扮我也成了个得心应手的，要不是殿下让我略施点绛，说圣神有个兄弟，怕也是得信的。”秦艽笑语盈盈，像是桥南的山花烂漫。
　　“殿下慢走。”秦艽微微颔首。
　　我点了点头，转身衣袍在空中划过，今日里昆仑神界雨后初晴，湿粘的感觉被阳光浇透，但不失爽朗。我站在殿前广阔又雅致的庭院里，看日光投下的斑驳光影落在青苍龙纹的纹路上，闪闪发光。
　　这日光让我想起了羲和夫人，看样子是得去拜访拜访，但当务之急，还是不能放过那个老东西。
　　我迈开步伐，出了东宫，径直向那家伙的老巢走去。整个天宫的内部虽是按照天罡地煞来排列，可零零总总也是有三十六宫宇，七十二宝殿，什么怨主仇敌，生人陌客，进了这天宫，全得五迷三道。
　　好在东宫和秦晋宫离得并不远，我只要穿过天阙就到了。一路上遇了不少化为金吾的开明兽的请安打礼，见到的仙卿们也不停地嘘寒问暖，着实费了我一些功夫。
　　奇怪的是，当我回头时发现，那些金吾仙卿们在告了退之后，不约而同地向着南天门的方向走去。南天门是离卦，是整个天宫的火旺之地。入天宫先入南天门，南天门成了一宫的气候。
　　“孟章神君。”呼唤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声音很熟悉，我心下了然，我转过身来。
　　“殿下九千年。”阙尘身旁的随侍决明向我行了个问安礼。
　　“圣神主殿。”我左手抚上右胸口，半躬着行了一个礼。
　　来的是我的兄长阙尘，虽是一母同胞，但我俩并不是诸多亲近，但有些要事能与我相商的，唯他尔。即便如此，我也必须承认我与他之间的血缘，唤他兄长，而依天宫的章法，为严明秩序，在外我不得叫得过于亲密。天宫，毕竟是一个敏感的地方。
　　“你我勿要多礼。神君不在东宫调养，跑出来当为何事？”阙尘嘴角微微上扬，沉稳庄重。
　　兄长身边跟着的只有决明一个侍从，决明和秦艽一样是膳药司的药官，对阙尘而言，他就像秦艽于我一般重要，只不过决明不是从东海仙界提上来的，他是膳药司掌司川穹的大弟子，医术自然比秦艽要精湛许多。
　　我自然不能将我此行所为讲出来，只好把话丢给决明。
　　“我倒是无事瞎转，决明药官近日可好？”我的目光汇聚到决明的身上，浮于表面的关切非常。
　　决明也未曾想到自己突然被询问，愣了愣，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转而换上了客套的微笑，“承蒙神君，微官近日事事如意，虽说道不得是百般好，倒也是顺心的。”说完，微微低头，尽量不让视线与我交汇。
　　我心中一冷，“药官不必如此惧我，既然药官伴在圣神左右，看着我的胆子也应该是有的。”
　　话出，决明连忙跪下请罪，可身子还未落到一半，就被阙尘拦住了，决明依旧低着头。
　　“神君刁难了决明，下一步是不是要刁难我？”阙尘依旧笑着，但目光中多了几分清冷
　　“圣神说笑，我何必给自己添堵。”我轻笑出声，但眼底寒意更结一层，“看方向，药官也是要去南天门，是喜事还是祸事？”我虽答他的话，但并未看向阙尘，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我还是没放过决明。
　　决明抬起了头，向阙尘处看了一眼，我冷笑一声，打断了这无声的请示。
　　“药官啊，是本神君在问你话，你答不答话还要在我眼下让你主子来施令吗？他，是你的主子，我，不是你的主子吗？”
　　“南天门处聚集着五界贺礼，但大都是些王公贵族的，至于主君和重要人物的贺礼，等在封神大典上才会呈上。”阙尘看向远处，拦下了我问决明的话，“我们此去是去清点，顺便向来使谢意。”阙尘转头对卑躬着的决明发话，“你先到远处等我，我马上就来。”
　　决明行了告退，踉跄着走远，想必他也受不了这种充斥着火星子的氛围。
　　决明走远后，阙尘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的眼帘上下扫过我，停在了我的脖子上。阙尘伸出手指轻扫过我的脖颈，然后一把抓住了我的脖子。他是用了劲的，我知道，但是我不能露怯。我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抬起手腕，抓着他的脉搏之处，调动天格回路中激荡着的神力，使它顺着我的手指发出，转瞬之间，阙尘的手便结上了一层冰霜。
　　阙尘毕竟是昆仑主君，他只是将手从我的脖颈上迅速地抽离，在空中划过，手上的寒气便已消散殆尽，收回广袖之中时，已与常态无异。
　　“你用了神力。”即使是问话，阙尘依然语气平淡，仿佛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他眼底深藏的一丝讶异一闪而过。
　　“你不必惊讶，与我缔结契约的可是青苍神龙，增功力，也不奇怪。”我挥了挥衣袖，深意已达眼底。
　　阙尘突然附耳，倒是令我措手不及，他压低了声音，咬着牙，一字一句说的分外清楚，“神之将死，何唤青苍，既入天官，可监兵不现，陵光未出，执名蒙面，应黄无降，你切莫出格，若是你我之间昭告天下，天官尚且未成气候，勿怪本圣神与长生天不念情分，为难天官。”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情分，不过有着血缘为联系，整个神族为纽带，我告诉你，白奈，玄澄，燎炤与我，是三千年前自出世就领了长生天的神识，注定要在三千年后历劫封神进天官的，如今天官是只有我这一位神君坐镇，可你别得意太久，等到天官齐，应黄起，你的执掌方是到了头。”我气急，正要划开皮骨取束魂，阙尘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
　　“明面上和自家兄长动手，封神之后你倒长本事不少，尽管领了神识，能渡天劫吗？渡劫而死，神君照样是要换。即便封神，天官九千年一换，四灵九千年一死，天官最好的结局，不过也就是九千年的光景，天官为天下打杀，竟是连九千年的光阴也难过。四灵得聚，天选难得，九逝魂更难遇，故六界之主应黄几万年未出，看来，封神不见是幸事，你好自为之。”阙尘将我的手甩下，疾步而去。
　　我呆站在原地，握着手腕处那那道红印，轻声叹了一口气。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昆仑之灵，玉京占半，天宫建于玉京之巅，终年被祥云所笼，这样的烟云，是福祉，还是祸启？
　　我话封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