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死者言》知柳

4、审讯

　　云山区公安局刑侦队前天破获一起电信诈骗案，徐驰连续工作数日，昨日便休息了一天。

　　今天踩着点到办公室，正抓耳挠腮写报告，就听说有人报警，疑似被发了谋杀预告。

　　徐驰顿时精神起来，立马把手中的报告丢在一边，招呼新来的实习生黎香到一楼去见报案人。

　　在获取了唯一证物，并收集完报案人的指纹后，徐驰录完笔录走出房间，等到黎香跟上来，就问她：“关于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黎香刚从警察学院毕业，虽缺乏实战经验，但察觉到一些不对劲：“我感觉这个张进民好像比较急切地想看监控。”

　　“还有呢？”

　　黎香想了想说：“一般的凶杀案，很少会有提前预告。要么行凶者比较猖狂，要么只是为了恐吓。但恐吓都是有目的的，不会只写‘明天取你性命’这样的话，行事猖狂的人应该也不会只偷偷放张简单的纸，大概会闹得人尽皆知。”

　　徐驰继续补充道：“张进民学历不高，之前又是在村里生活，他的普通话却很标准。他整个人的谈吐气质，与他的经历格格不入，这个人处处都透着疑点。”

　　他本想继续指点黎香几句，凌修阳就出了房间，打断了他俩的对话。

　　“警察同志，我还有话说。”凌修阳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说出真相，既然看不了监控，就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指了指女警官手里的证物袋：“那张纸是我自己制作的。”

　　徐驰眼神一变，厉声道：“你知道扰乱警察办公是会受到处罚的吗？”

　　凌修阳说：“我知道，我做这一切只是想找到凶手而已。”

　　“那么，从现在起就不是你想走就走得了的。”徐驰拿出手铐直接扣住凌修阳的双手。

　　凌修阳被带去了审讯室，整个人牢牢固定在审讯椅上，双手也被拷住。

　　他从一个报案人变成了涉嫌违法的嫌疑人，待遇自然天差地别，而且警察问话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徐驰本就是个面冷的人，脸黑起来更显威严，他正色道：“说一说你作假的过程和目的。”

　　凌修阳说出了今早的行动路线，直接指明他去过的店铺名和位置，接着为自己辩解：“我真的只是想找凶手，但我拿不出证据来，你们警察不会光听我说就去查监控抓凶手，所以我就做了那么一张纸。”

　　徐驰问道：“你之前说你睡在沙桥下，为什么跑那么远去买东西？”

　　凌修阳自然不会说实话，但他也想到了理由，他说：“因为想离生活地点远一些，这样你们调查起来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徐驰又问：“那你为什么没等我们调查，就说出了真相？”

　　“我本意并不是戏弄警察，给你们增加工作量，我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目的。”说到最后一句话，凌修阳特别有底气。

　　这在徐驰听来，就是说真话的一种表现，他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你为什么会如此坚定地认为有人要杀你？依据是什么？”

　　凌修阳沉默了，他是从未来穿越而来，很明确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但这没法跟人说。就算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呢？

　　“我百分之百确定有人要杀我，而且就在明天晚上。”凌修阳眼神坚定看向徐驰，“其中的依据我很难说清，主要是我说出来你们不会相信。”

　　徐驰：“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会不信？”

　　“因为我能预知。”

　　凌修阳说出这句话后，审讯室里陷入沉默中，半晌徐驰才轻笑出声：“这确实不是让人信服的理由。”

　　“黎香，准备药检，然后查查张进民精神方面是否正常。”徐驰不打算再继续问下，有这时间不如直接开展调查。

　　凌修阳也没指望警察能相信，只要他们能着手调查此事就行。见警察不再审问他，他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去查看沙桥公园的监控！”

　　徐驰现在是十分好奇，到底通过沙桥公园的监控能看到什么？他不相信“预知”这种天方夜谭的鬼话，但也确定张进民隐瞒了一些什么事。

　　徐驰和黎香分开行动，他调取了这几天沙桥公园监控，反复查看。而黎香则核实了张进民的身份、背景，并走访调查了张进民早上去过的店铺。

　　从头到尾过了两遍监控内容后，徐驰没发现什么异样。他便把监控放在一边，和黎香一起汇总信息。

　　黎香刚从外面回来，她热得两颊通红，额头冒汗，一边拿着本子扇风一边说道：“我去书店问了，还看了今早的监控，张进民买的东西和他说的一样，我还带了同样的纸回来比对。另外，我查了系统，记录的信息与他本人相符，也没有违法犯罪记录。”

　　徐驰接着说出他了解到的事：“我走访了张进民工作的地方，确认他没有与人结仇，因为是临时工，其他人知道的信息并不多，基本与张进民所说的也一致。沙桥公园只在两个出入口安装了监控，我看了两遍，暂时没发现。”

　　黎香问：“驰哥，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徐驰道：“我们一起再看看监控，然后结合现有信息查查有什么不对劲的，若是没其他问题，就只能将张进民以报假警的罪名拘留。”

　　两人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他俩都认为张进民另有其他目的，不会无缘无故就为了报假警。

　　看完监控，黎香说出自己的观点：“除了两个人与张进民的时间线有重合外，好像就没啥问题了。而且这两人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上班族，只是上下班的时间恰好经过沙桥公园前而已。”

　　徐驰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说道：“将这两人的图像放大，单独截出来，拿去给张进民看看。”

　　凌修阳一直留在审讯室，警察问完话后就没再管他，他不急不躁地坐在那儿。除了行动受限外，就没别的不适。

　　他知道自己明早极大可能又会在沙桥下面醒来，反而有种胸有成竹的底气。今天能在警局得到线索最好，不能得到就当一次难得的体验。

　　审讯室的门开了，凌修阳看到熟悉的面孔，心中满怀期待地想：调查不知道有眉目了吗？

　　“认识这人吗？”

　　凌修阳的面前放了两张照片，照片清晰度不高但能看清画面，两张照片都是同一个人，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他拿起照片仔细端详，确定没见过。但他没有张进民的记忆，不知道这是不是原身认识的人。

　　不过凌修阳又想到警察出去调查半天，应该不会拿张进民明面上的熟人照片过来，让他辨认。他放下照片，抬头回答道：“不认识。”

　　徐驰又放了另外两张照片：“那这人呢？”

　　凌修阳睁大双眼，抓起照片仔细确认，照片上的中年男人他昨天在地铁站见过。

　　他问道：“这是谁？”

　　昨天这人的表现明显像是不认识张进民，但为什么警察会问他认不认识？

　　徐驰看着凌修阳惊讶的表情，这是非常真实而自然的表现，很明显张进民不认识照片上的人，但却对这副相貌有印象。

　　他不免好奇地问：“你在哪儿见过他？”

　　凌修阳没作声，他无法说出真相，于是沿用之前说过的会预知的理由：“我在预知的梦中见过他，他明天会出现在沙桥公园，且表现有些奇怪。”

　　他一边说着一边思考这模糊的照片是从哪儿来的，突然他想到先前他坚决要看监控的事，这恐怕就是从沙桥公园的监控画面截取出来的。

　　凌修阳顿时豁然开朗，沙桥公园虽然早晚都不算热闹，但也不会冷清到只有几个人，警察看过监控后为什么单单列出这两个人来？必定是这两人的行为存在疑点。

　　而且他昨天是在阳光小区地铁站见到的这人，沙桥公园、阳光小区和火车站这三地相距甚远，并呈三角分布，不管这人要去阳光小区附近做什么，都不应该再坐上开往火车站方向的地铁。

　　既然昨天这人跟着自己，那今天呢？

　　于是，凌修阳便说出自己的建议：“你们可以去查我今早出门后的路线，这个人不出意外应该是在跟踪我，他可能就是那个要杀我的人。”

　　黎香看这个张进民说得如此坚定，一时之间竟没法反驳，她和徐驰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走出审讯室。

　　凌修阳在他们身后喊道：“你们如果查到他确实有嫌疑，一定要告诉我啊！”

　　局里暂时没其他案子，徐驰和黎香对张进民这事感到非常好奇，决定继续查下去，这一查还真发现中年男子就是在跟踪张进民。

　　黎香问：“驰哥，你觉得张进民真是会预知吗？”

　　徐驰说：“预知这种事太玄乎，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不会相信。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这人的身份，以及他跟踪的目的。”

　　这事一查就查到晚上，凌修阳都睡着了，也没等到警察给他透露任何消息。

　　直到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沙桥底下。拿过手机一看时间，已是7月14日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