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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获自由(新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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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虚殿中。
时玉已经极力在忍着身体的不适,不敢教面前的沈予看出半点端倪。
她迅速将灵气炼化成仙力,也是担着风险的。
如此强硬之法,使她已经有些不堪负荷了。
可面对沈予的注视,她只能强撑着。
若是被他看出她此刻体内仙元不稳,她怕是又会被锁进灵脉深处,再无见天之日。
“弟子沈予,向老祖请罪。”
岂料,待殿中弟子离开,大门缓缓关上时,沈予竟又是对她躬身一拜。
“我与你们正清门没有半点关系,这些你师父生前定然都与你说了,你又何必再装模作样?”
时玉藏在袖间的手不由紧握,她眉头紧蹙,心中怒火已起。
“此事的确是家师之过。但他之所以那么做,皆是因为当初正清门惨遭魔道偷袭,已是危急存亡之时,他为了保住正清山满门,才囚禁了老祖您……”沈予抬首,对时玉道。
“为你们一众人,便可害我这一个局外人?你们所修之道,便是教你们这些?”时玉仍旧气愤。
她不明白,何以道理都在他们那儿?
“我时玉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你还能将我锁进灵脉?”
时玉说这话时,她的唇有细微的颤抖,眼神也有些闪烁。
她说这话,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她的真气在体内冲撞,若只是沈予一人,她还可一战,但若是正清山满门弟子都来……她是怎么样都斗不过的。
“老祖误会弟子了。”沈予再次低首,随后才又道:“正清门有老祖您给的这三千年安宁,已经足够了。”
“你什么意思?”
时玉有些发懵。
沈予抬首,对上她迷茫的双眼,眸光坚定,只听他朗声道:“沈予不是家师,弟子既做了正清门的尊主,那么正清门的安危,理应由我自己守护!”
时玉听见他这话,愣住了。
沈予见她不言,便继续道:“今后您的去留,弟子不敢阻挠,但您永远都是正清门金册上的荣耀之首。”
“你是说,愿意放我离开?”时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沈予颔首,目光平静:“但请老祖,答应弟子一件事。”
时玉听罢,心道果然如此,他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地放她走?
“什么事?”她问道。
“有关于老祖您来历的事,自三千年前始,除却家师与几位长老之外,便再无人知晓。包括我……我也是在家师临终前才知晓一切的。故而在正清门所有弟子眼中,老祖您一直都是正清门的骄傲。”
沈予说着,又抬眼看了时玉一眼,而后便又道:“弟子虽不能认同家师的做法,但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弟子的师父。”
“师命我本不该违抗,但这么做,终归有负大道。正清门的重责,当初是师父他没有担好,而我如今,便更不能重蹈覆辙。弟子也明白家师亏欠老祖良多,这些债,便由弟子来还!唯愿……您能继续做正清门的逐岚老祖,将三千年前的真相……埋于心底。”
待沈予这番话说罢,时玉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
原来,他是想让她对萧鹤亭囚禁她的这件事守口如瓶,保住萧鹤亭的脸面,亦是要保住正清门的脸面。
时玉觉得荒唐,但此时已经由不得她了。她可没忘记,刺云还在这沈予的手里。
没办法,她只得点头:“但你要把刺云放了。”
沈予目的达到,他颔首,随后袖口一动,一只小刺猬便已从中钻出来,迅速跳到时玉手上。
“刺云,你没事吧?”时玉捧着小刺猬,担忧地问道。
小刺猬猛摇头:“我没事!”
而沈予则是静静地看了时玉片刻,而后才轻声道:“弟子相信老祖是个守诺之人,老祖今后若是遇上任何麻烦,都可传唤弟子。正清门,始终是因您而得以安宁的,所以您的安危亦是正清门的责任。”
时玉别过脸,没将他的这话当回事。
她将刺云捧在手里,也不再看沈予一眼,便往殿门外走去。
当她立在那白玉长阶上,身影隐在缭绕的烟云之间时,她仿佛听见沈予的声音就在她耳侧:“弟子……恭送老祖。”
时玉稍稍停顿,随后便一步步走下长阶。
彼时,那些立在长阶下的正清弟子一见她走下来,当即齐齐跪于两旁,在时玉走过时,他们俯首齐声道:“弟子恭送老祖!”
在仙云缭绕的暮云之巅,灵虚殿前,他们的声音已经盖住了远处的钟鸣声声。
时玉带着刺云一刻未停,穿过逐岚花海,踱过明溪浮桥,走过紫雾长林,终于来到逐岚之境通往外界的结界前。
此时她已经快撑不住了,体内真气私下冲撞,她脸色越来越苍白,额角满是隐忍的冷汗。
“时玉?时玉你怎么了?”刺云见她这副模样,在她手掌中直起身子,两只小爪子搓啊搓的,十分担忧。
“……没事。”
时玉咬牙,站直身子,将刺云收入袖间,手腕翻转,勉力掐诀。
当她指尖淡金色的光芒涌入那透明的光障时,那光障一瞬变成幽蓝的颜色,如水波一般晃动。
汗珠滴下来,时玉紧紧地盯着那光障,不肯放松一刻。
一道水镜光幕终于出现,她神色一松,呼了一口气,也没有作任何停留,直接往那光幕走去。
三千年了,她终于重获了自由。
这是穿过光幕后,时玉脑海里唯一回荡的话。
时玉跌跌撞撞地下了山,她停在一条官道上,不知该往何处去。
此刻的她急需一些充足的时间来稳住自己的仙元,将那些四下流散的灵气炼化,她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行。
时玉硬撑着在这条官道上走了半个时辰,便瞧见了不远处的那座城门。
城门上镌刻着“严州城”三个大字,城门大开着,其间便是人来人往。
时玉施了隐身术后,便进了城。
她立在熙熙攘攘地长街上,身侧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耳畔是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鼻间或是街边大槐树上簌簌落下的朵朵槐花气味,或是哪家酒楼饭菜的香气,这本就是人间最寻常最安宁的热闹,但她此刻身处其中,却觉得有些莫名的胆怯。
这是她阔别多少年的陌生的热闹了?约莫是有九千多年了罢。
那样漫长难捱的时光,已经让她忘记了过往为人时候的种种,但她一直都记得,她曾经的的确确也是这凡世里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凡人。
眼角已经有些湿润,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打她身旁走过,时玉看着那一串串的红得诱人的糖葫芦,伸手摘下一串,而那小贩只管往前走,丝毫未有发现。
她不知道手里的这串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好像是吃的。
她凑到嘴边,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她舌尖绽开,是一种极陌生的味道,但于她而言,却是出奇地美味。
三千年来,她没有吃过任何的东西。
丹田处细密的痛猛地袭来,时玉没有拿稳,手里的糖葫芦直接掉在了地上,染上了地面的尘埃。
她蹲下身子,眼眶已经憋出了泪水。
彼时,一驾马车正从长街那头,缓缓行至她身旁来。
就在那一瞬,她分明感觉到了有一抹清脆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一股力量无端地在牵引着她。
她猛地抬首,看向那就快要走远的马车。
在这一片热闹人海之间,时玉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道淡金色的流光,窜入那马车之中,消失于车中那人拇指上的玉扳指间。
或许是拇指一阵灼热的感觉惊动了他,那一瞬,他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一颤,那双清澈含光的双眸睁开,待他看向自己左手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时,那张常年苍白的清隽面庞上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马车一路缓缓行驶,穿过几个青石长巷,来到一座极大的宅院门前,方才停下。
坐在外头的青衣侍从抱着剑下了马车,随后便伸手掀开帘子,恭敬道:“家主,到了。”
他话音刚落,车内之人便已探出身子来,由青衣侍从扶着,下了马车。
竟是个锦衣少年。
彼时,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带着一帮家仆侍女匆匆走出来,一见那身着暗红色锦袍,银冠玉带的清隽少年,那老者带着那一帮奴仆当即躬身,齐声道:“恭迎家主回府!”
“嗯。”少年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懒懒地应了一声,也不看他们,直接迈入大门。
“染青。”当那青衣侍从正要跟着锦衣少年踏进府门之时,却听得那老者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于是他停下,看向那老者:“怎么了福伯?”
“家主出去的这些日子,身子可还安好?”那被称作福伯的老者问道。
染青一听,便笑了笑:“福伯不必担忧,你瞧家主方才精神不是挺好的么?他在平宁的这些日子,可都是被慕家的几位老爷悉心照顾着的。”
说起此事,染青便想到了些什么,他忙回身走下阶梯,在马车上的暗格中将那几服药都取了出来,然后便走到福伯面前,将药都交到了他手里,又嘱咐道:“这是二爷找江阴医仙给家主开的药。”
他又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张纸来,交给福伯:“这是方子,近期便依照这个方子给家主用药。”
福伯不住地点头:“好好好,听说那江阴医仙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如今见家主精神头不错,我这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
“我呀,这就去煎药!”
他这么说着,便忙命那一帮奴仆侍女散了去,他又与染青说了两句,这才步履匆匆地往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