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莲韵镜雨

1、凡有志

　　道法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三界内，奇闻怪事，流传于众。或著《趣闻录·志怪》，引见数篇，未知真假。

　　水麒
　　一茅舍于城郭外百丈，此家贫。有一槐于屋前，其高无以目尽之。
　　屋舍一对翁媪及其子，子憨，年已加冠，其亲闱常忧之。
　　春三月，翁媪出，未归。闻其不慎坠崖而亡。憨儿每日呆坐于槐下，盼其归。有邻怜之，送食至舍，或曰：“汝双亲已丧。”儿憨笑不语。邻皆叹惋。
　　春四月，槐开若雪，繁纷异常，奇香无比，闻之观者络绎不绝。至夜，憨儿每每与树独言，知其事者皆不知其意，问之，乃不语。
　　一日儿出，至夜未归，邻皆忧之，寻往未果。明日，有邻见子睡于树下，槐花覆身，一小兽卧于其旁。兽貌奇，闻者来观，皆不知为何物。然憨儿甚爱之，朝夕不离。自此儿性渐智，肯于人语，邻皆乐之，以为奇
　　夏五月，一老道游至此地，过儿舍，偶见小兽，乃语儿曰：“其兽灵，可祸可福，翼养之。”对曰：“请告之名。”道曰：“不可说，不可说。”儿谢送之。
　　兽渐成，喜戏水，儿乃修一小池于槐下，以乐之。自此槐渐枯，众邻皆疑之，独儿无以为意，曰：“寿已尽，可奈何？”
　　夏六月某夜，天降大雨，雷电交加。雷击枯槐，起灾，火延烧屋。儿惊起，急寻兽，却不知其何往，遂不肯离舍。情危，儿神恍惚，自以为丧命于此。猝然，见一子，衣蓝衫，曰：“吾本天庭水麒麟，因与魔战而负重伤，乃见原身落于此地。幸遇恩公养之，无以为报。今恩公遇难，怎可旁观？今报恩公，从此相别，无再见之日，望恩公莫忘之。”言讫，乃化身为水，火尽息。
　　明日晨，儿醒于池旁，忆昨夜之事，悲泣之。自此离家，无人晓其踪。
　　后或曰：“儿至天山修行，一日羽化升仙，究其因，只为寻水麒。”未知真假。

　　冰凤
　　一豪户于城中，屋舍占地数百亩，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舍主妻闺名为莲，喜莲，尝种白莲百朵于后园池。婚三年未孕，其夫不悦，欲休之。
　　冬腊月，天尤寒，池水为冰，冰异坚。某日，莲郁郁而行于池旁，不慎坠入池中，冰乃未裂而莲感腹痛异常，众婢急救之且告之其夫。寻大夫至，切脉毕，喜曰：“贺夫人，已孕二月，然脉有不稳，需慎养之。”乃开方一副。婢送其出。
　　明年春三月，春暖花开，独池冰不消，众皆疑之。莲夫以为有鬼神作怪，欲请道人除之，莲止之，遂罢。
　　夏六月，冰见裂纹。
　　七月，莲怀胎九月，一朝产双子，一为兄，一为弟，众人皆欢之。同月，池冰终消，百莲齐放，花香奇异，尚能嗅其气于十里之外。
　　所产双子，长兄有一胎记于其左肩，形似一凤。兄弟渐成，虽为双生而貌相异也，性相反也，兄喜静，弟喜动。
　　兄弟年至加冠，其父见诬，官府抄其家，逮其双亲及亲戚不下数百余人，后俱殁，独兄弟夜逃之。走至城外，见一旧庙，且留于此。明日，兄弟外出寻食，兄得果数枚，弟猎雁一只。至晚，兄弟同食之于旧庙，且议今后何往。夜深，追兵知，弟以护兄而负重伤，神志渐恍，忽见其兄化身为凤，又复人形，发白而高束，衣素衣，持三尺长剑，杀数人，余人乃退走。兄治弟伤告曰：“吾本天庭冰凤凰，因战负伤落于凡间，本养伤于池冰下，后汝不慎堕池，吾救之，且化一子投其身。今汝因吾伤，以手足之情，我必救之。吾私杀凡人，已犯天规，定回请罪，望汝好自为之。”言讫，冰凤去而不见，弟因伤而厥。
　　明日晨，弟醒于一莲池旁，见伤已愈，自此，改名换姓，勤学苦读，后官至高位，反其父之冤狱，重修家冢，入土为安。有一衣冠冢于其中，上曰：兄冰凤之墓。事毕，辞官去兮，其踪不明。

　　白虎
　　一茅屋于林际，其主以猎为业。主已不惑，有一女，年方及笄，貌倾城，性甚善，温润可人，因喜兰，遂闺名为兰。兰少丧母，与父相依。
　　某日，兰父出猎，见一大虎卧于丛中，距其百步，引弓射之，箭响破空，惊虎，白虎啸而走。兰父前视之，独有利箭遗地，并血数滴，延至密丛。兰父随迹而行，数步止，一幼虎卧地，伤于前爪，神甚哀。兰父疑之：本为大虎，何幼虎伤？不解。而怜之，乃携归。
　　既家，兰细观幼虎，觉其甚怜，乃请养之，父应。兰治其伤而甚养之。
　　三年，幼虎渐成，兰父恐其野性难消，袭伤他人，且因有虎，未敢有登堂议婚者，遂兰已二九，尚未归。兰父欲纵虎归丛，而兰固止之。父甚忧。
　　一日夜半，适有狼不慎入宅，其饥而欲食人，白虎怒啸而扑狼噬之，狼惧而亡。兰父遂不言放虎一事。
　　明年初，兰父疾病，不久乃卒。兰甚悲，因久哭厥。邻人闻之，助其葬父，且予衣食。或劝曰：“汝双亲皆不在矣，宜图自身之事。”兰默而不语。
　　自是每旦，兰悉见柴粮置于门前，偶有兔狐之属，皆不知自何来。兰欲审之。
　　次日，兰起五更，匿于门后，寻有声窸窣，即开门视之，乃白虎也。兰喜而泣，抚之曰：“多谢。”
　　至夏，一君请婚，兰许之，约期于八月十七。
　　八月十五，时至仲秋，兰饮酒赏月，微醉之，乃笑泣谓白虎曰：“及吾嫁，汝自回丛。”白虎舐兰手，以示亲。兰阖目微憩，尚未寐，白虎以为其寐，乃化为人形，气宇非凡，俊秀倜傥，轻语曰：“吾本天庭白虎，因战负伤落于凡间，不慎为汝父所射伤，赖矣其怜而汝性善，抚吾至此时。今吾应回天庭，厚恩无以为报，遗白玉虎一对，为贺新婚。今夜相别，望汝自重。”言讫，兰痛于心，未敢开目，白虎遂消不见。去后，兰大哭之。
　　三日后，兰嫁，常带玉虎，终不离身。

　　玄武
　　一渔村于海滨，村人皆以捕鱼为业。村有百余户，凡村人四百余人。
　　有一孝子于村，年已而立，上独有老父，年近花甲。因家穷，尚未娶妻。老父偶染疾，孝子欲得鱼龟以烹补养其父。遂驶舟出海。既三网，未得一物，子甚沮。四网，得一玄龟，有数言于其背，子不知何意。
　　子喜归家，既家，以龟指示其父，父亦不知言何意。子欲烹之，老父止之曰：“其必为宝也，应善养之。”遂罢。子以柴易鱼于邻，烹鱼羹与父食。
　　明年春，父终殁，子遵父言，善养玄龟。自此，子每出海，必得多物而归。
　　六月出海，遭天突变，狂风暴雨，舟触石而倾，子落水，浪急，未可游至岸边。子以为命将终矣。猝然，见一大龟，背其至岸，龟背亦有不识之言。既岸，子无危矣，龟独返海。子疾走归家，视玄龟尚在，疑之。须臾，子思得其父之言，遂益觉其为珍宝，更喜之。
　　寻其事为传，闻者咸来观玄龟。一富人闻之，欲以千金易玄龟，子固不许。富人甚愠，乃以此事告之县令。
　　县令者，一小人耳。闻之，以玄龟为神，欲得之。遂使小吏至子家捕玄龟归。子有一邻，事于县衙，得闻此事，即告之子。子遂藏玄龟于庭树之上。吏至搜家，未得玄龟，乃归告县令。县令怒，亲至，命子纳玄龟。子诡言曰：“无此玄龟，乃谣言耳。”再搜，仍不得，县令乃率众归。
　　邻人曰：“此去必复来，不若使之归海，此为佳策。”子默不语。
　　翌日晨，天尚未明，子携龟出。行至海滨，欲纵其归海。忽见有官吏追至，子携玄龟入海，泳向海之深处。众吏皆不善水，面面相觑，须臾归。
　　及至吏归，子独回岸。子罢而卧地，傥然欲睡间，忽见一女，笑曰：“多谢养育之恩。吾本为天庭一玄武，因战伤落于凡间，不料为汝所得，辛未成箸下之食。吾本有心报汝，而招至灾祸，甚觉愧于恩公。今吾应回天庭，而保恩公一生衣食无忧。望莫将吾忘之。”言讫，去而不见。
　　子惊起，举目眺海，惟海浪拍岸，云散日出。

　　青龙
　　凝，赵氏子也。其父邑蜀地万余户，家业甚大，锦衣玉食，未有或缺。
　　据闻，凝母梦青龙盘之久而不去，醒之乃怀。秋，十月生子，天降异兆，百花齐放，花馥盈院，紫云东升，百鸟齐鸣，长久不绝。或曰：“此乃祥兆，子必富贵。”或曰：“不然也，福祸未可知也。”
　　数月，凝父得旨，令其送子至京。凝父贿天使，问其上意，天使曰：“上闻异兆见于子身，以为此乃祸兆，欲除之。”又低声曰：“吾以为，令子之兆，乃天子兆也。君亦慧，必晓吾言。”凝父默然。
　　入后堂，妻见其甚愁，问之何事，遂以实情言之。妻惊，伤而泣曰：“凝儿若殇，妾身必随之而去，共赴九泉。”凝父蹙眉不语甚久。一婢曰：“何不以二公子代之？”二公子宁，凝之弟也，侧妻之子，且年相近。思虑良久，遂依其言。
　　凝年六岁，尝救一幼蛇于庭院池旁，养于池，数月乃去而不见。
　　年至总角，性喜玩物，不好读习，每每与富家纨绔子弟戏于闹市。父常怒而训之，然未曾听也，旧习不改。年至加冠，才疏学浅，不理家业，骄溢纵恣，不顾祸患。凝父叹然。
　　一日夜，凝酒醉落于院池之中，未有人知。达旦，家仆惊见其厥于池畔，衣冠尽湿。仆速告凝父，寻郎中至，诊毕，无甚大碍，乃开方一副以养之。
　　却说凝既落水，神渐恍惚。猝然，青光大盛，环合其身。既散，身处后堂，而弗能动与言语。父母正言以宁代凝之事。凝闻之甚愕然，欲问，弗能言语。又光团大盛，既散，凝幼时至今无德之事一一见于眼前，其已得民怨。凝愧于心，而涕零不已。猝然，见一青衣男子，曰：“汝弟代汝而殁，大义也。而汝恶习难改，骄纵纨绔，不念父母之心，百姓之愿，行无德之事，民已甚怨。天之异兆，亦祸亦福，凭自决之。”凝泣曰：“吾已知错，愧于心，必改之，多谢君之善言。君应非凡人，请以姓名告之。”曰：“吾确非凡人，本乃天庭青龙因难而落于凡间，今应回。因汝幼时尝救吾，此举以报汝恩，望好自为之。”言讫，去而不见。凝又厥。
　　复醒，身在室内。既愈。辞决双亲，四方游学。三年，学成乃还，继父家业，多行善事，造福百姓，守一方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