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泪诉晨风》天山晨雾

16、茕茕白兔 东奔西顾(一)

　　第二天，知道兰子上晚班，上午肯定休息。我顾不及吃早饭就到了N厂，进去一瞧，五幢106的房门紧闭着，敲了几下竟毫无反应，整幢楼看不见一人，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外面呼呼的寒风声。

　　兰子知道我会来，却为何不在房间，会不会在玉女莹尔房间？我连忙走到六幢去找莹尔，房间只有一个圆脸女孩子，我连忙问：“莹尔呢？”

　　她怪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不用再来找了，莹尔和兰子回家了。”话音未落“乒”地一下关了门。

　　我心里暗暗地沮丧起来：兰儿，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叫莹尔陪你回家是否情况很严重？昨天江展的事是不是把你击垮了？你现在是不是在哭？都是我害了你！

　　一种自责与不安笼罩着我，沮丧地低着头，满脑里装着都是哭泣中的兰子，和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揪得我的心阵阵发痛。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见到兰子，否则我会疯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四点，还是没有兰子的电话。怎么办？再去找莹尔吧，说不定她已回宿舍了，到了N厂宿舍区，里面已熙熙攘攘全是女孩子，我快步走到五幢，106的门还是紧闭着，转身又到六幢，看见莹尔的房门开着，她果然已回来，莹尔人称玉女，和兰子情同姐妹，见我进去并不感到意外，冷冷地叫了声：“斌哥，你来了。”

　　拿出杯子，拆了包袋装咖啡，冲泡后放在我面前，又拿出一包方糖对着我说：“要多甜自己加糖吧！”

　　她却又坐回床沿一件一件慢慢地叠衣服，让我一个人在着急！

　　我终于忍耐不住了，问莹尔：“莹尔，问你一件事，你今天不是陪兰子回去了吧？……”

　　没等我往下问，莹尔冷冷地说：“别问了，斌哥，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求你放过兰子吧，你会害死她的。这一切虽然是她自己找的。可是，兰子自从认识了你以后，你知不知道她默默地流了多少泪！整个人完全变了，我俩本来一个人似的，现在我说什么也没用了，怎么劝她也不听。她明明知道这种爱没有结果，却还要毁灭自己。你知道她有多么优秀，多少人追她，暗恋她，你觉得你对她公平吗？”

　　莹尔的话让我无言以对，我真的后悔了！要是当时理智一点，就不会害了她，自己也不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莹尔对兰子的情义真让我感动。看着莹尔冷艳的大眼睛，我十分诚恳地说：“莹尔，知道你对兰子好，关心她，可是你能听我解释吗？”

　　莹尔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说：“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很爱她，但你想过没有，这份爱完整吗？公平吗？你会毁掉一个家，再给她一个家吗？你这次把她害得有多惨！你还指使别人把江展打成这样，还砸了他的公司，兰子的表哥差点儿没和她爸妈拼命，都绝交了。兰子害怕得不敢回家见爸妈，才叫我陪她回去，兰子的爸爸从小没对兰子说过一句重话，一直宝贝得不得了。今天竟然拿了根大棍子非要把她打死不可，免得以后丢人现眼！她妈妈哭着喊着，差点儿没跪下来。我使劲护着兰子，你能想象吗？她有多可怜！我一直陪着她哭！后来她妈妈已声嘶力竭，头都撞破了，流了好多血，他爸才扔下棍子往外跑。她妈妈也不顾自己满头流着血，抱着兰子左一声：“兰儿！”右一声“兰儿！”地哭着喊着！真是护犊情深，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掉眼泪！”

　　说着说着，莹尔又像身临其境，边抹眼泪边抬头看着我又说：“斌哥啊！你于心何忍，你有妻子，你有一个完整的家，还如此霸道的对待一个深爱着你的弱女孩，难道兰子她以后不能再恋爱了？甚至连自由都没有了吗？这样公平吗？兰子会怕你的！”

　　我震惊了。莹尔的话像一把利刃绞动着我的五脏六腑，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滴。我心里挣扎着，喊着：“兰儿！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的！”

　　我满脸的心碎状，满脸的悔恨样，望着莹尔，带着满脸的哀求，满脸的倾诉，似乎在说：“好莹尔，你帮帮我！让我见见可怜的兰儿！”

　　望着我满脸的悲切，莹儿读懂了我眼神中的哀求；也许她一样地读懂了兰子此刻的内心。终于，莹尔充满惋惜地望着我叹了口气：“莎士比亚说过，恋爱中的女人是最弱智的。我知道可怜的兰子现在需要的不是妈妈，也不是我，她最需要的一定是你。等会儿我去请假，晚上住到她家去，明天想办法让她出来和你见面。”

　　多好的朋友，多珍贵的友情，多善良的女孩！

　　我以手加额，连声道谢：“莹尔你真好，说个时间我叫车送你到兰子家。我不敢陪你去，怕控制不了自己。要是到了兰子家门口，说不定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她家。明天你从兰子家出门前给我打电话，我让同一辆车在路口等你们。”

　　走到门口，我握着莹尔玉葱般的手，再次谢她这种珍贵的情义，低着头一连说了几个“谢谢！拜托！”

　　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分接到莹尔的电话。上了车，九点四十分我就到了兰子家不远的路口。一会儿就看见莹尔先从家里走了出来，后面是兰子和她妈妈，兰子停住了脚步似乎在劝妈妈别送了，母女站着说话，莹尔向兰子妈做着回去的手势，妈妈终于回头走了。

　　兰子快步赶上莹尔，她俩很快就到了路口，我坐在车里往外望去，兰子妈妈已走进了家，我就打开了车门，莹尔马上拉着兰子的手上了车。兰子穿着件粉红色的厚毛衣，美丽的长发瀑布般地泻落在身上，处处释放着青春光芒。和莹尔相映成辉。兰子的眼睛依然清澈明亮，丝毫看不出昨日的痕迹，就像暴风雨后的晴空，显得意外的平静。

　　我心里有一千个内疚，有一万个歉意！对着兰子和莹尔这对好朋友，好姐妹，却失去了语言交流的能力，我无法从容面对给无辜的兰子带来的伤害，更无法为阳子他们的卤莽，来给自己的可耻而辩解！莹尔用手肘撑了我一下说：“斌哥，你说话呀！”

　　我拉起兰子的手，情绪有点激动看着她说：“兰儿，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连累了你爸和你妈，我是非常非常地在乎你，但我不会指使别人去打江展，去砸他公司，那天的事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虽然说得诚恳，却如此地苍白无力！

　　莹尔看着兰子一脸委屈，一潭盈盈的秋水在眼眶里打转，连忙笑着为我解围：“斌哥，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懦弱，为了兰子，你啥事都会去做，我问你，你看到兰子和江展在一起时，你没有失去理智吗？”

　　她又故意转头问兰子：“你说是不是？”

　　兰子终于开口了：“都怪我自己，我不认识你就好了! 要是那天我不理会表哥，不去市里也不会搞成这样，我只是对不起如此疼爱我的爸爸和妈妈！”

　　到了N厂门口，莹儿说声“再见！”下了车。兰子也跟着下车了，没看我一眼低看头往厂大门走去，我欲言又止。莹儿不忍心看我忙了两天就这个结果，扯了下兰子，兰子见我沮丧成这样子，心又软了。回过身很温柔地对我说：“斌哥，我先去上班了，没怪你，你也别担心我，我会给你打电话。”

　　莹尔对我摆了摆手好像说：“放心吧！”

　　我望着她俩的背影渐渐远去，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可怜！

　　江展公司被砸一事惊动了有关部门，公安局介入了调查。经过七哥三姐夫的上下走动，江展也说不出肇事者的姓名，加上七哥和郑大肚子等人的协调，风波总算平息了。我也不知道江展的公司是否已在正常运营。

　　这件事却使我和兰子之间的关系犹如燃烧的沙漠中下了场大雨，长出了许多杂草，二人的内心深处也萌发了从未有过的想法。兰子变得成熟，理智起来。

　　几个星期了，她没回过家，不敢去面对愤怒的爸爸。妈妈放心不下女儿，就搁下家里所有的事来看她，劝她离开我，可兰子总是态度坚决地对妈妈说：“妈妈，我不会回头，我和斌哥在一起是心甘情愿的，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无路可走。”

　　妈妈看着倔强的女儿，自己显得那么无能为力！她万分疼爱地抓着兰子的手说：“兰儿啊，妈妈真的十分心痛，我不清楚能为你做些什么？妈知道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选择，什么叫爱 ，什么是对和错？妈妈真的不明白，妈也不怨你。但你一定要记住：你再难还有妈妈在，只要你快乐，妈妈做什么都愿意 ! 兰儿，你别记恨你爸，为了你的事，他憋着，好多天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人瘦了一圈。今天他知道妈来看你，他嘴巴动了一下，兰儿啊，你爸真的很想你回家，可是他开不了口，你不知道他心里有多疼你！”

　　兰子的心紧缩了，凄楚地伏在妈妈的肩膀上轻声抽泣！轻声地喊着：“爸爸，爸爸！”

　　对于我，兰子履行着一个女人的职责，每周二和周六必定来见我，在一个固定的房间和我同居，依然是那样地温柔，光滑的身躯依然其妙无比，让我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一天早上，我们起床后去早市，路经一小摊，一对外地来的小夫妻在卖油炸果，一元钱四个，很便宜，味道却不错，本小利薄，所有的设备仅一小桌一案板而已，二人却笑容如花，十分轻松满足。兰子突然很冲动地对我说：“斌哥，你看她俩多开心，要是你愿意，我和你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像她们一样，找个煤饼炉，一起做油炸果，轻轻松松地过日子多好！你想好了，我就跟你走，哪一天都行。”

　　兰子眼里闪烁着天真和渴望。我的心震动了一下，这何尝不是我向往的生活！做人为什么要活得那么辛苦？为了生计永无止境地辗转奔波，为了一份婚外的真实感情左支右绌，小心翼翼。可是我能够一走了之吗？在我的人生旅程中早已装载了满满的行李，束缚住我的手脚，我连公平对待你的能力都丧失了。兰儿啊，是我辜负了你！

　　但不管结果如何，我已很难割舍这份感情，兰子主宰我的喜怒哀乐，支撑着我大半个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