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唐》一块午餐肉

17、猜疑

　　“说说吧，具体情况。”晏然坐在胡床上，端起桌上的莼菜汤喝了一口，看向两位寺正。杜寺正早先就听闻这位晏少卿少年中进士，不同寻常进士一般寻了平康坊的姑娘红袖添香，只是独独偏好美食佳肴，独自一人策马寻找美食。刚才晏然把马停在这家胡饼馆门前，带他们熟念地引到雅座里，他便知，此言不虚。李寺正看着桌上的胡饼，在炭火里烤得金黄酥脆，撒上一层薄薄的芝麻，更是诱人无比，不禁吞了口口水，但触及到晏然严肃的表情，赶紧收敛了许多，规规矩矩地说：“晏少卿，此事一直十分蹊跷，我等多次来访，均被拒之门外。那人当时先是问了主官何在，得知我等非主官，便一直不见，连交谈都不曾有过。”
　　“其他的呢？”晏然拿起胡饼，在他面前晃了晃，“答得好了，我赏你一块！”
　　杜寺正嘴角抽了抽，他怎么有一种晏少卿在喂狗的感觉。他摇摇头，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错觉，错觉！
　　李寺正直勾勾地盯着那块胡饼，自己全然不觉，他又仔细想了想：“好像……那家的府门就没有开过，而这起命案的卷宗似乎还是长安县令着人送过来的。但，好像并不是府宅主人报案的，应该是旁人所言。”他笑着看向晏然，试探着想要伸出手去拿那一块胡饼，“不知……晏少卿是否能……”晏然瞥见那只蠢蠢欲动的手，闭上眼睛，想了想，叹了口气，将拿胡饼拿起来送到他手上：“吃吧。”李寺正两眼放光，十分宝贝地拿着手里的胡饼，十分恳切地对晏然说：“晏少卿，就凭你今天这块胡饼，我一定万死不辞。”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晏然的神情，拿起烧饼一口咬下去，那种又酥又脆的口感让他流连不已，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仿佛还在回味。
　　杜寺正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他不禁腹诽：我怎么何这种人是同僚，一块胡饼就被收买了，真是……他还沉浸在一种不可思议之中，谁知一旁坐着的那位郎君似乎认真地对李寺正说：“你记住就好。”李寺正赶紧点头，以示自己所言不虚。一时气氛很和谐。
　　没有让杜寺正尴尬太久，晏然就转头问他：“杜寺正，辛苦了一上午，你想吃什么？”
　　“不必了，谢谢晏少卿。”杜寺正摇头，“只是，我有一事要禀。”
　　“哦？”这一句似乎提起了晏然的兴趣，他坐直身体，“你且说来。”
　　“关于那间宅院，李寺正似乎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等所知已经尽数告知了。”杜寺正冷静下来，深深吸了一一口气，道：“某有一猜测，或许听闻不是很可信。那间宅子里，本就没有什么尸体，这根本就是假造的障眼法。”他说完，感觉到周围几个人都看过来。
　　“哈哈哈，杜寺正，你真幽默。”李寺正有些尴尬地笑了，“这怎么……怎么可能呢？”晏然也是一惊，不得不说，这的确十分大胆，十分难以置信了。裴乾倒是还算镇定，似乎能够想象到杜寺正所言，他看向杜寺正，道：“可否继续说下去？”杜寺正不再迟疑，继续说下去：“我这样想的原因有二。第一，如果是自己报案，为何不请我们进去？自己的家人为何不忧心？难道人是他自己杀的吗？第二，为何询问主官，然后总是借故拖延？某猜测这才是问题所在。而且向来长安县令不曾这样越俎代庖，这一次……他如此说，倒是教某生疑！”杜寺正似乎知道这样的猜测缺乏一些实据，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好了，你也是一种猜测么。”晏然打圆场道，“你们……可曾知晓那位长安县令的消息吗？”
　　“晏少卿有所不知，这位下车伊始的县令似乎……”李寺正想着，“似乎回家探亲去了，暂时回不来。”
　　“什么？”晏然很惊讶，“那这案子究竟是谁接手的？”人不在，案子也能继续，这也是第一人了。他不由有些疑心这一切，是否真的是障眼法？
　　“这位县令平日为人如何？”裴乾问道。
　　“这位县令，好像姓裴。”杜寺正回忆着，“原先好像是当过户部员外郎的，前一阵才调任长安县令的。他为人处事很正直，户部那样的肥差也耿介如故。”
　　“好了，我知道了。”晏然点点头，“你们可还想要吃什么？”
　　“晏少卿，莼菜汤……”李寺正舔了一下嘴唇，“可以再来一份吗？”于是晏然叫人又来了两份莼菜汤和胡饼。
　　杜寺正看李寺正一脸馋猫样子就想，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汤上来了，李寺正却并不喝，而是端到他面前，道：“你尝尝，特别好喝！”杜寺正愣了一下，这家伙，真是让人猜不透。他没有立即端起碗品尝，而是先对着晏然道了谢。晏然点头，对李寺正道：“罢了，就允许你借花献佛了。”杜寺正见晏然并不在意，就端起碗品尝起来。他喝了一口，只觉得那莼菜汤鲜美异常，在唇齿间留下一种草木的清新味道，倒是去腥解腻的佳品。杜寺正想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汤，真好喝。
　　“这几日，也辛苦你们了。一会儿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晏然道。
　　“谢晏少卿。”杜寺正很快喝完一碗莼菜汤，拉起李寺正，“那，我等就先回去了。晏少卿有吩咐可以随时找我等。”
　　晏然说了“好”，他们就快步离开了。
　　“哎，杜寺正，你拉我做什么？我饼子还没有吃完呢！喂！“
　　“你醒醒吧，再吃下去，晏少卿都有生气了。也不想想，这一顿谁掏腰包！”
　　“好了好了，下一次我请客，你还来吗？”
　　“你快走吧！”
　　两人骑上马，飞驰而去。晏然收回目光，忽然瘫在案几上，道：“好累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累。
　　“你没事吧？”裴乾看他这样，赶紧问。
　　“我想，歇一歇。”晏然闭上眼睛，“你方才也没有吃东西，不如先吃点胡饼充饥。”
　　“无碍，我不是很饿。等你一起吃吧。”
　　晏然慢慢爬起来，拿了一块胡饼：“真拿你没办法。我吃，你快吃吧！”裴乾这才从盘子里拿了一块胡饼吃起来。他跟着晏然时间长了，也就知晓这位的喜好，对于美食的执着简直不能用语言形容了。而且，巧合的是两个人的口味也无比相近，基本上晏然喜欢的他也都喜欢。他吃着这块胡饼，心思却不由转到刚刚两位寺正所提及的案子上。杜寺正确实提及了案子的疑点所在，但是仅仅凭借这些就想断定结果未免有些草率了事。他想了想，这间宅子自然有自己的古怪之处，不如从这间宅子入手，问一问周边的人为好。他打定了主意，便想对晏然说，就听晏然问他：“好吃吗？”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好吃。”然后他就准备开口，“对了，下午……”
　　晏然仿佛没有听到后半句，笑了，扬声道：“博士，再来三块胡饼带走！”
　　“哎，好嘞！”
　　裴乾伸手扶额，在胡饼铺子里谈事真的不好，尤其是和一群痴狂于美食的人。等到铺子里的博士拎着纸包走到他们面前，晏然阔气地把铜板排出来递给他，那博士接过钱，数了之后说：“晏郎君，多了十文。”
　　“多了的都赏你了。”
　　“谢谢晏郎君，谢谢晏郎君！”博士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郎君慢走，慢走！”
　　他们走到门口，裴乾拉住缰绳，看着晏然对他说：“一会儿跟着我。”晏然信任地点了点头。他们骑上马，一路向着原来的方向去了。
　　“郎君，郎君？”一个穿着褐色胡服打扮的男人站在铺门前盯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发呆，博士猛然发现这个人，不由出声招呼他进门。那男人突然抓住博士的手，有些张皇地问：“方才……方才那两个人是什么人？你可知道？”男人力气不小，抓着博士的手关节都有些泛白。博士被吓了一跳，使劲地扯着男人的手：“郎君，郎君扯某做什么？某一个乡野小民，怎么能知晓？只是……”
　　男人想了想，从衣袋里掏出半两银子，递给博士：“可以说了吗？”
　　那博士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地说：“我也略微知道一点。那位郎君……也算是店里常客。他大概每次都会来吃胡饼和莼菜汤，一般一个人来。有时候……”他一面看着这男人，一面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
　　日头正旺，晒在两边的杨柳树，落下一层浅浅的阴翳。暑热之气慢慢蒸腾，濡湿的青砖慢慢变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气。偶尔走过的行人看过来，男人谨慎地看过去，转而对博士道：“不如，上一份胡饼和莼菜汤给我。”
　　“哎，好嘞！”博士招呼着他进来门坐下。他就着胡床坐下来，望着窗外而去。安邑坊内小街小巷，门外杨柳堆烟，依依飘摇，更断何人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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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不好意思，晚了晚了。
争取保证次次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