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硕回忆录》多沐

4、十二生（第一）

　　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陆家最早忙碌起来的便是厨房，厨师们把早上仆从们从园中采来的露水泡出清新沁人的绿茶，又把糖粥藕、五香蛋、酥烧饼等南京有名的早点端上了八仙桌，陆戎生来到餐厅时江婉蓉正把一大盅热气腾腾的炒肝儿放到桌上，陆定阳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了。
　　“你妹呢？”陆戎生坐下。
　　“还没起呗，别等她了，咱们快吃吧！”陆定阳开心的捧起自己的碗，口中还碎碎念道：“嘿嘿嘿，今天还有炒肝儿啊。”
　　“啪”地一声，江婉蓉狠狠地敲了一下陆定阳的手道：“你妹还没来呢，我这去叫，你们谁也别动。”说着，还瞪了一眼刚刚向酥烧饼伸出手的陆戎生，陆戎生缩回手讪笑道：“是是是……”
　　江婉蓉不急不缓的走到水月亭（陆从嘉小院儿），轻轻推开门，又轻手轻脚地走到陆从嘉床边，挂起床边的床幔，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领口绣卷云纹，身绣仙鹤过海的蓝色长袖旗袍抱在怀中，走到女儿床边坐下。看到陆从嘉眼皮动了动，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道：“嘉嘉，起来了，不然早点就被你爹跟哥哥抢光了，今天有炒肝儿。”
　　陆从嘉眯着眼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嗯”了几声接过母亲手中的衣服穿上，草草梳洗过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出门去，江婉蓉趁她梳洗之际才好认真的端详起陆从嘉，与几年前初次离开家时的稚气未脱相比，她已出落得越发俊俏，那双与母亲一样的桃花眼仿佛会说话，眉目间总带着欢脱愉快，仿佛什么难事也挤不上她的眉头，鼻子小却很挺，嘴唇红润柔软，皮肤白里透红是典型的江南女子，但身量确算得上是高挑的。
　　在江婉蓉愣神之际，女儿已经跑远了，见她未穿外衣便追上来为她披上披肩。母女二人一同来到餐厅，等了约莫一刻钟，父子二人都已经等得急了，陆戎生还偷吃了一个酥烧饼。
　　“来了来了，开吃！”陆定阳看见刚迈进院门的妹妹便坐下拿起桌上的大汤勺向自己的碗里舀了几大勺炒肝。
　　“嗯！这一尝就是娘做的，地地道道北平味儿。”陆从嘉尝的第一口便已开始夸赞母亲的厨艺。陆夫人江婉蓉是地地道道的北平人，其实父亲的祖辈上也是北平人，在清朝算的还是那个是王亲贵戚，后来祖辈奉命来到南京驻守抗击东面的东瀛海盗，这才修了将军府。
　　“你一会儿带你妹妹去哪？”陆戎生喝着碗中的粥问道：“一会叫远舟他们几个人跟着点儿。”
　　“不用，远舟一个人就行了，没事儿。”陆定阳摆了摆手“我们一会儿去听十二生的戏，这票我前几周就买好了。”
　　陆戎生点头默许了，待到一家四口用过早餐，陆将军匆忙赶往部队，陆夫人同管家到账房问账，兄妹二人坐着秦远舟的车开往梨园戏台。秦远舟是秦管家的儿子，也是陆定阳的副官，从小与他一同长大，。
　　别克车驶过街道开往坦途大道，道路两旁的商贩已经摆出了摊位，行人们搭公车大致都是往梨园方向走的。
　　“这十二生好大的名气，这么多人都是慕名而往的吧。”陆从嘉看着窗外如流水画卷般的市井风光道。
　　“十二生可是京城的梨园名角儿，不但名气大，排场还大的很，别瞧他是一个戏子，但是连达官显贵也会卖上他几分薄面，尊敬的叫一声十二爷。”秦远舟载着二人转过一个弯儿，又道：“十二生十二岁成角儿，比他爹京城第一旦白芳桥有过之而无不及，买他的票太不容易了，少爷您以后别给我安排这种活儿了。”秦远舟皱起眉毛又撇了撇嘴，他生的一张娃娃脸，此刻做出这种表情更是显得可怜到了极致。
　　“这种活儿不交给你做谁做？你那么会说违心话，对着那几位买到票的大婶定是说了不少好话吧。”陆定阳大笑了几声，与陆从嘉一样的那双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嘴咧的像弯月，春日的阳光照在他白净的脸上，让人更加觉得阳光爽朗。
　　汽车停在了梨园门口，三人下了车。
　　梨园戏台门口写着一面幅“欢迎北平名角儿十二生莅临南京梨园戏台”站在检票口的有平民布衣也有不少达官显贵，军爷们穿着绿色的军装，贵妇们穿着绣着锦簇花团的旗袍，十二生的戏票向来先到先得，票面上会写上客人姓名若非持票人前往票便作废，自然也不会给达官显贵开后门预留。秦远舟排了连个小时的队未果，便从前排大婶下手，不但出了双倍价钱还说尽了泡小姑娘的话才得了大婶的芳心，在票面上妥妥的印了“秦远舟”“陆宵”“陆安”三人姓名。
　　名气大，排场大，规矩硬。陆从嘉的脑海中一位刻板严肃而气质绝佳的中年男子形象已经应运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