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天未白夜未央》东序丶

4、第四章

　　我记得他没有带伞，但是今天，江南的雨下的特别大，可能因为是七月，江南的雨，大的仿佛要撕裂整个天空，为了不被他察觉，我通常会在他离开后的一日再离开，为了确保定位的准确，我连暗香小师姐送给我的传说中的珍藏香料都用在他身上了。
　　看着瓢泼大雨，我披上蓑衣打着伞，咬咬牙，冲进了雨里，可能是这雨太大了，大的仿佛要冲干净所有的土地，蝴蝶为我引路到路口，便不再前进，而是围绕着我打转，我呆愣愣的站在雨中，雨水带走了暗香特有香料的味道，我站在这个十字路口，周围的人不断这跑着，我停下来的有些突兀和扎眼。
　　是缘分尽了的意思吗？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这场大雨，显得有些失落，雨滴从伞沿低落，落在蓑衣的边上，最终落在地上。
　　有个人走到我身前，月白的靴子被泥泞染上了别的颜色，他撑着一把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花油伞，可能因为伞有些小，他的发丝有些湿润，身上藏蓝色的衣衫，也更加深了。
　　“你怎么……”
　　我听见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
　　“因为有人这次跟的太慢了，半天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我担心那个人迷路了，就只好回来找了。”他眼含笑意看着我，他的话好像驱散了这漫天大雨的寒意，“可是你好像一直不愿意让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好了。”
　　“你……你不是没带伞吗？”我不知道该回什么，脑子里乱乱的，脱口而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可万寿园门口的张大娘太过热情，就送了我一把伞，据说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出远门打工的儿子。”
　　我胡乱的点点头，雨水顺着风，从滴落的伞沿吹到了我的脸上，雨水凉凉的，就好像现在正在触摸我的脸颊的那只手，也是凉凉的。
　　“脸，湿了。”他伸手拭去那一滴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问我：“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你若是没有一直关注我又怎么会发现我一直跟着你啊！”我脱口而出，脸颊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变得绯红，我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却发现他似乎十分高兴，那双如同华山之雪凝结而成的眸子，此时此刻装满了星辰，就好像我第一次在薛家庄夜宴遇到他的时候那样。
　　“我的确一直关注着你，那么你呢？”宁甯一字一句地说，她永远不知道，她站在人群当中的时候，就好像华山之巅上那最醒目的松，青翠，那是雪压在枝头都无法掩盖的生命气息；他关注她，从薛家庄的夜宴就开始了，因此，长生要去找薛衣人，他一口回绝，而是转身去找她；他偷偷的听她与长生的对话，故意往南方走；他发现了她偷偷的跟着自己，暗自欣喜却忍着不拆穿她；在大雨落下的时候会因为担心她而不得不返回来找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确一直关注着她。
　　我似乎被这句话震晕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两人似乎一直站在雨中，这雨大的吓人，纸伞有的地方被雨水冲破了，我的头上没有带斗笠，因此发全湿掉了，对面的人倔强的看着我，他在等我的回答，我一个月来见过他很多模样，但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坚持的样子。
　　“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一直注视着宁甯，”我听见自己说，“但是，只要有你存在，我就没有办法不看你。”
　　他笑了起来，“听说你要去南方？”
　　“恩，准确来说是从江南走，往西南一点点的中原，听说那边有个村子在闹瘟疫，我得去看看。”
　　“那我想你应该缺了一个帮你背药炉的人。”
　　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眼前的人看起来有些狼狈，他鬓角的碎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半身几乎被雨水浸湿，白色的下摆与鞋子更是惨不忍睹。但此时此刻的我，却觉得这个人十分的俊朗，这样的狼狈带给他的，是风一样的洒脱，这雨带给他的，是属于少年特有的纯净。

　　“你要吃吗？”
　　“什么？”
　　我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看起来是炸出来的吃的，金黄色的表皮看起来十分的酥脆，可是，好像从来都没有吃过，有点怕怕的，我可不会忘记，那天在客栈落脚的时候，这个家伙故意骗我吃了苦瓜，那苦瓜做的可爱的很，与鸭子炖在一起，酥软而糯，然而在怎么样都无法掩盖它是苦的苦的！
　　我也是这才知道，这个人其实是个非常恶劣的家伙。
　　但是不得不说，那时候的他，眼角眉梢的灵动，足以抵过所有的苦意。
　　“元宝虾饼。”
　　他咬了一口，然后递给我，示意这次绝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金黄色的表皮咬开之后露出淡黄色的馅儿，一整个的大虾镶嵌在其中，让人食欲大增。的确是十分好吃了，被坑了我也认了，忍不住咬下去一口，真好吃。
　　“这个是江南这边的特产，”宁甯看着我吃得欢，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就快要出江南入中原了，离开这里之后，很多好吃的就没有了，中原地区矿产丰富，但是食材却比较稀缺，地理环境限制，导致他们粮食的产量也不多，进入中原之后，可能就没有什么精致的点心了，但是那边的烧烤是一绝。”
　　“好厉害，宁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揉揉我的头，“因为我经常下山啊，以前下山的时候，师弟师妹都会托我帮忙带一堆东西回去，因此各地的风俗特产，都稍微了解了一些，至于为什么对吃的这么在意，那是因为我自己就很喜欢吃啊。”
　　“那这次呢？这次下山你要带些什么东西回去啊？”我问他。
　　“我这次下山是出师历练的，归期不定，因此他们都没有托我带什么东西，不过嘛，”他摸摸下巴，严肃正色道：“我这次可能要带个人回去了。”
　　“什么呀，就知道瞎说！瞎说！”我又羞又气，一口饼差点儿没咽下去，狠狠瞪了他一眼，运起轻功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