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可采莲》阿湑

1、楔子

　　天将破晓，天际残云掩不住红光的雀跃，似一滚火蛇翻涌着要冲破夜幕的阻拦。
　　宫墙边几提灯笼明灭可见，一行人步履匆匆，纵比肩接踵，亦不敢轻慢脚步。倒是排首的人难耐不已，边走着边回首训斥，高幞头反因风而险些坠落，队尾不禁传来点点嬉笑轻哼，登时那人止步回身，浅眉一横，只听一声哑厉威言，道是：“小崽子们怎么一个个活腻歪了不是，可莫教我揪出个是非好歹，否则要你们好看！”
　　尖酸刻薄提神醒脑，顷刻间一片寂静。
　　“哼，给我紧着些，耽误了娘娘的事儿可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
　　说完广袖一扬，拂尘一挥，便更发急促地朝前走去。
　　朝前路径愈发不堪难行，几名小太监一时讶于深宫之大却竟还有这般破败的去处，也不敢张扬询问，只得面面相觑。
　　行至一木门前，门板晃动声音吱吖，推开便浮尘四起，足见人迹罕至。
　　领头人倒面不改色，“登堂入室”，只有一妇人尘土满面衣衫褴褛，趴跪在地。若走近查看，会发现她身上虐打痕迹无数，发丝杂乱，甚有血丝粘结，滴挂在地……
　　妇人闻声轻抬起面庞，面颊上遮挡的发丝散落，露出赫然一条蚣形的伤疤，皮肉外翻，仍丝丝地向外渗出血迹。令人观而不自觉地后退。
　　“呦……”见到来人她不惊不闹，更似遇老友登门一般仰头而笑，“我当是哪位贵人，来的这样快，那姐儿竟这般等不及……”等不及要叫她下地狱。
　　“皇后娘娘日理万机，这种腌臜的小事，奴才当然不好让娘娘多过费心啊。”领头的人闻言亦是一笑，只那眯成缝的眼底却未含一丝暖意，“没用处的垃圾还是趁早处理了好您说是不是啊，公小姐~”拍了拍衣摆走上前去，身后便立马有小太监弓着背接过拂尘跟上。
　　公子莲鼻中轻哼，脸颊的可怖疤痕让人难以注视到那精致的眉眼唇鼻，更别说那眸中迸出的神色如毒蛇吐信，令人头皮发麻。支撑着身体的双肢在猛烈颤抖，却还是阻不住她定睛注视他一步步上前来，眼中正五品的公服摆动，公子莲不禁长笑，喉中音色如灌铅沙哑。
　　“哈哈哈哈周公公，到底还是称心如意，穿上了这身红袍，可畜生就是畜生，故作姿态还真是令人作呕。”
　　“公小姐还真是和以前一样的善言辞，只是恐怕这样的机会很难再有了……”周文也不恼，嘴角仍噙笑，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听闻子岚将军单枪匹马落入突厥境地，万箭穿心，啧啧啧，尸骨只怕早已淹没山野，豺狼尽食……不过今日有您前去作伴，将军的路上也不寂寞不是么？”
　　“你！”顿时公子莲的脸色千变万化。
　　万箭穿心？！口中齿关阵阵打颤，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怎么可能……子岚…子岚行事一向谨慎，怎可能独自逞能，怎可能落到这个地步？
　　刻薄的笑声像烈风刮倒她支撑的双臂，公子莲猛地瘫倒，再找不出反唇相讥的话语，只能颤抖着流出浊泪。
　　周文见此却如沐春风，冷眼扫过趴伏在地痛苦不堪的女子宛若看着一条残狗。“奴才还听闻了广平侯一家以谋逆之罪，举家伏诛……”
　　只听脑中猛地发出一记嗡鸣——“不可能！”
　　公子莲顿时又激动起来，双目猩红，似下一秒就要将面前的所有人撕碎。“爹爹三朝元老，一直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更何况西北突厥一日未平，一日存患，沈洹就算再厌恶……”
　　“放肆！”
　　刹那间只听见手掌迅速破开空气的声音，继而与皮肤交触，便发出喧亮清脆的一记响声，等公子莲回应过来，惟有剩下脸颊麻木的疼痛。
　　她的眼神呆滞，继而空洞迟缓地游移至周文的手上，就见他嫌恶地接过身后递来的丝帕仔细擦拭，公子莲却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唇。
　　“圣上的名讳也是你这等罪人可以枉提的？”周文眼中厌烦毫不掩饰，“平西北这等大事自然有别的将才参与，公小姐现在如斯境地，不如先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呵，别的将才？就凭卢家？还是凭公婉清的那个窝囊娘家？”
　　“啪”，公子莲话音刚落，脸颊就又被打落一旁，嘴角渗血仍抚不平勾起的弧度，若无其事地扳回脸来，笑容依旧，红白花开。
　　“你……”周平及身后的小太监都晃了晃神。
　　周平气急而笑，“奴才倒真是佩服公小姐，死到临头都还能如此大言不惭，只不过，不论此后千秋圣代也好，战乱难平也罢，都与公小姐无关了，又何必生前牵肠挂肚，死后饱受折磨呢？”
　　“哈哈哈，好，好一个与我无关！”公子莲闻言仰天发笑，再回神，眸中似雄火燃烧。不加思索，抓扶着身后的烛台艰难站起，她注视着台上闪动的烛火，不论风吹摆动，它依然莹莹闪烁，生生不息。
　　一瞬间，恍若时间静止，她似忘乎所以，不由自主地身出指尖触摸。
　　烫，可她怎么不知道收回手呢？
　　她这一生都是这样，宛若飞蛾扑火，不知疼痛，沈洹就是那燃尽她的火。他给她向往的机会，给她眼前迷蒙绚烂的享受，却也让她悬崖跌落，也给她粉身碎骨无穷止尽的疼痛。不记得是因冬狩的一见倾心，还是见他钟情别的女子的嫉恨，她挤破了头颅，挤进这宫墙之中，为博他欢心，甘愿父亲胞弟身经百战出入生死，为常伴君侧，甘愿受尽凌辱病痛折磨，却不知他早因摄政王参政便对其青睐的臣子厌恶不已，罕见的柔情不过强忍着嫌恶的利用，刚刚还政便翻脸不认，赶尽杀绝。却不知昔日姐妹早就包藏祸心，一心踩过她的头顶而一飞冲天，时长的关爱不过是挡住恶毒嘴脸的虚假皮囊。
　　“江南可采莲……莲叶……莲叶……”
　　女子舞动手臂，皓腕凝霜却可见疤痕点点，口中莺歌呓语，状似疯态。
　　“哈哈哈千秋圣代……我会睁着眼睛瞧好的。”
　　就让我看着，你们让飞蛾化为灰烬，会不会有引火自焚的那一天。
　　话音随着烛火台一起落地，公子莲立刻快步踏入床帐之中，烛火点燃床幔，火光瞬时吞没了整个后路。
　　待周文等人回过神来，眼前已是火光一片。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啊！”
　　此刻，只见火光冲天，风云突变，天边五光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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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哇啊啊啊啊，我的第一部文终于暗搓搓的要上啦，也许有时候会坚持不下来更新，但是我会努力的嗷嗷嗷，这里阿湑，南风湑湑的湑，以后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