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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 ...

  •   “巨阙,我走不动了,你背我。”他们都懒得用仙法,当然她更甚,连体力也懒得动。
      “哼,你个懒鬼!”他虽是这样说,却总会蹲下来,轻轻背起她,在走山路的时候,怕她滑下来,总还会一手护住。
      “哎,你说爹怎么老喜欢化成凤鸟,飞去人间啊?”这人间有什么好?比灵墟山还要好么?
      “不知道!不过听说人间的女孩子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
      “哼!你想去找人间的女孩子啊?想得美!”她在他背上重重捶一拳,在听到他“呵呵”地闷笑后,又是一脸神往,“听地后姐姐说,人间现在混了许多妖魔,但是那里很热闹,有很多故事。想必爹一定是听故事去的。”
      “你想听么?”
      “想啊想啊!你带我去?”
      “嗯……我得想想!”
      “去你的!敢吊我胃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不许把我供出来!”
      “得了!就算被罚,到时候就找玉君与东王帮我们说情就行了,爹和哥哥就只会听他们的!”
      “哎,要不要找上勾陈?这家伙也馋了很久了。”
      “快点快点!”

      “胡灵!”他总替自己挡着危险,“你个笨蛋!那个妖怪会吃人!”
      “我又不是人!”她心疼着他被利爪撕开的皮肉,但却从没道过一声谢。
      “你是人可就没人敢娶你了!”他怕她难受,总会扯开话题。
      “哼!要你娶哦!”她一边包扎,一边也悄悄抹去眼泪。这是人间的第一次历险,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流血。
      他笑了一阵,摸摸下巴,“嗯,得考虑考虑!”
      “我打死你!”她避开伤口,一拳打在他的左眼上。

      “哈!巨阙,你听说了吗?玉君他们太奇怪了,居然给自己封了个玉帝,将那群小萝卜头一个个都封了什么四方帝。还有东王,他居然自称起‘本王’来啦!哈哈,还让我叫他东王公!你说好玩不好玩?”
      他睡眼惺忪,模模糊糊地应了声,“管他们呢!”
      但她可不应,硬推醒了他,“巨阙!可是玉君与东王他们刚和哥哥打了一架!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跟哥哥作对?爹爹偶尔变变凤鸟,下去凡间听听故事,这样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好么?为什么要去领导妖界魔界?”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我听地后说,他们想要将天界兴盛起来,大概是想干一番大事业吧。”
      “不明白。”
      “放心吧!我和你一样不明白。”

      “胡灵,别怕!我始终和你在一起的!”
      “胡灵,别担心!你哥哥去帮混沌大神了,他们不会有事的!我也会一直陪你的!”
      “胡灵,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他们动一根汗毛!”
      “胡灵,你快逃吧!我恐怕护不住你了……”
      “胡灵,守住混沌之元,就是守住了你的命,你一定要藏好!”
      “胡灵,亲我一下吧……”
      “胡灵,要好好活着……”
      “胡灵,混沌之元就跟着你一起转世吧,下一世,你会活得很好……”
      ……
      巨阙……我居然遗忘了你那么久!我居然遗忘了你……
      水镜月睁开眼来,满目的泪水。然而眼前的空间里,又飞幻出一幕情景:
      弥漫的滚烫,热气逼人,蒸骨锻魂,令人神智欲迷。热浪蒸腾,人影憧憧,像恶心的虫子在蠕动,偶尔窜上几簇火苗,青红相杂,烧得似连骨头都快化了。
      “看来不论什么妖孽,任有通天的本事,也经不得这弭彰业火的熔锻啊!到底不愧是东王公。”
      由蠕动的热汽中吃力地看过去,也只隐约瞧见两抹人影,白衣紫授,一身飘逸,连那蠕动的脸上的微笑虽经扭曲,亦有种高华优雅之态。她知道,那是东王公与玉帝。
      “举手之劳。”东王公摆手,却面目模糊,只剩那青红相杂的火光更盛,锻烤得浑身都成了块烧红的铁,水镜月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喘息了,手中攥着那最后一击,却不知为何,迟迟不愿设下咒去。在等什么?等什么浮现?
      “混沌之元你到底藏哪儿了?”
      “胡臣早已尸化山岳,胡灵更是尸骨不存,你还守什么?”
      守什么?是呵,他还在守什么!
      水镜月忽然觉得满心底里都是悲伤,一阵不了一阵。巨阙呵!那是巨阙呵!为了她,甘受锻魂之苦;为了她,甘愿万世沉寂;为了她,他连命魂都能舍弃!
      她不恨他们反了她的父亲、她的哥哥,但他们不该这样!混沌之元,这是什么东西!居然也能为此把人逼到这个份上!报仇么?她冷极地一笑,落在黑暗里的蓝色细剑带着凌厉的剑气、耀眼的蓝光笔直冲向那黑暗的深处,将几线光流一一钉住,射向浑天命机的中心!

      饕餮看着鸢尾,总有精疲力竭地感觉,瞧这臭小子的眼神,总带着那股不顾一切冲进去的念头,令它半刻也不敢休息。
      东王公阴森森地瞪着那处黑渊,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眼神一闪,他抬起头朝四处一扫,眸光便顿在鸢尾身上。
      他起身,未愈的重伤使得他在乍立起身时一个趔趄。虽然随侍童子伶俐地将他扶住,东王公仍是微喘着站了好一会儿,才向鸢尾走过去。
      饕餮脚下黑云隐现,浑身都戒备起来。
      “鸢尾,本王……跟你说说话。”
      鸢尾像是这会儿才分了分神,抬头朝他瞥了眼,仍回过头去死劲儿地盯着黑渊,“没空。”
      饕餮瞧了瞧东王公发黑的脸色与极力隐忍的眼神,一个没忍住,就[哈哈]地笑出了声来。
      东王公袍袖一甩,一股法力直扑饕餮,饕餮也不含糊,黑云与之相挡,只是翻了两圈,倒没受什么伤。反是东王公重伤未愈又妄动法力,自己先站不住了,晃了两晃,还是童子给扶住的。
      “鸢尾。”东王公忍着气看向鸢尾,“她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进得去,必然是要尽毁了浑天命机。出不出得来从来不是问题!”
      鸢尾这才瞅向他,那双流墨溢彩的眸子里忽然就像一块黑金石,坚刚内敛,瞧不出丝毫情绪。东王公心中一诧,以往每次见他,不是神色凄惶就是眼神冰冷,恨意、犹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这一次,任凭他如何察探,都看不出他是何心思。
      照理,他应该恨水镜月恨入骨髓,灭族血仇、杀友之恨,绝对抵得过这十多年来的相处情谊,只要他再诱之以利……“鸢尾,她一出来,必然得了浑天命机所赋神力,到时候,这天界,不,这三界之中就唯有你才能制得住她了!”
      “我?”鸢尾站起身来,那双眸子看不清半丝情绪,“我的本事都是她教的,连饕餮都打不过,能干什么?”
      “你佩有她的玉八卦。”东王公眼中掠过一道锋芒,但即闪即逝,再看鸢尾时已是一片诚挚,“玉八卦是她的修行法器,凭着这一点,你可以突破她的结界,真正地挫伤她。再有,她将如此重要的法器交予你,代表她对你根本不设防心,你可以……”东王公顿了顿,像叹了口气,“你想想你的族人吧,想想你十八层地狱之苦……对了,有件事你只怕还不知道。你的族人本因你以身代罚,可转世投身,但冥府的簿籍里却没有名姓,像是被人刻意抹去。而派往下界查询时,却只寻得似你族人的一群魂魄不全之身,其余魂魄不知归于何处。你想也该知道,这魂魄不全,在世间所受的又岂是轮回之痛,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鸢尾心一悸,恍然记起水镜月曾带他去过的冥府沃焦石底,她说过:一魂一魄生受穷病痛死之苦,余下的魂魄死囚五十年而赎前罪……不对,她好像还说过一句话,那是……这是我与冥府的秘约,已饶过了白狐族大半罪责,若不想你的族人再添苦头,就闭紧你的嘴巴……
      是了,就是这句话!与冥府的秘约,那为何眼前这人却会说“其余魂魄不知归于何处”?难道,这根本不是她与冥府的秘约?
      忽然之间,鸢尾只觉有万千的话想要当面向水镜月问个清楚。
      “我有一法,可让她法力尽失……到时候,还怕问不出你族人的魂魄下落?”东王公眼见鸢尾似是同意地低垂下头,便将手轻轻放到他肩上一按,眼神中透出星星阴郁,“你放心,只要制住了她,你的族人皆可赦免,本王答应你,甚至可以重授他们千年修为法力。”
      [鸢尾!]饕餮在旁听得冒火,忍不住想上前,却叫神霄府翊圣君给缠住。
      鸢尾抬起头,直直地朝东王公看了半晌,“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东王公浅笑,心头一定。他暗运法力,设下结界,周遭一切便都已退去。
      鸢尾冷冷看着他布置好一切,又于空中施法变出一张棋盘。
      东王公笑看棋盘一眼,“鸢尾,接下去你可看仔细了,这是‘迷局’,可乱人心智。但凡有人一入‘迷局’,前尘过往便会纠缠于身。水镜月别无破绽,但三千五百年前的轸翼大战却是她心头一结,纵使她心气坚刚,无悔无困,但亦不可能无伤。”
      “区区一局棋就能困住她?那任谁都能除了她不是么?”
      “若非是让她毫不设防之人,此局才下不过几步,便会被识破。”东王公眉宇一凛,“但只凭此局,不过是让她限于梦中,好方便问出其致命之处罢了……咦?等等!”东王公忽然一把揪住鸢尾,一手便于其灵台之上探了会儿,面上就有奇色,“她居然、居然……”喃喃念了两声,那面色就愈见阴森。
      “怎么?”鸢尾眼底的防备一闪而过。
      东王公朝他冷冷地看了眼,转瞬就像克制了什么似的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奇怪她居然将水系一脉的运功之法都传授你了。如此,就省事多了!”
      鸢尾看着他眼底的保留,没有吭声。
      “这样一来,棋局便正好方便你下手。趁她昏迷限于局中之时,你便取出她的精元命水,借助玉八卦之功往其灵台一击,便可尽毁她所有的修为法力。”东王公修眉微展,眼中精光屡屡。
      待二人商定,东王公除去结界时,司命天已然乱成一锅粥,鸢尾心中一动,马上往司命台上那处黑渊望去。
      只见黑渊正不断缩小着,渐渐微至一点时,忽然金光万道,强光像是炸裂了似的,几乎刺瞎人的眼睛。众人只觉气血翻涌,一些法力修为不够的早已晕了过去,五千年以上法力的,才勉强布下结界,以挡气流。
      好半晌,强光渐消,那原先的黑渊处忽然“当”地一声,跌落了一小块残片。玉帝上前颤着手拾起,待看见残片上神书隐约的“混沌”二字后,手重重一顿,残片又复落地。
      鸢尾的心像是拎到了喉咙口,然而待金光退去,却没见水镜月半个影子,心中不由又急又怕,四下里一搜寻,待看见了饕餮便想过去细问,然而不过跨出两步,背后便射来两道似是探寻的阴森目光,他咬了咬牙,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不知道水镜月是生是死,鸢尾心里急得像百蚁啮心,却只能忍着,在东王公面前不能露出丝毫。在几乎快要疯了时,终于由东王公身边的童子口中得知。
      水镜月在这黑渊缩小之前便跃了出来,浑身湿透,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苍凉恍惚。当时的她手持细剑,胸前的天衣已叫鲜血湿透,但一眼横向台下,瞧见了五帝二后,直说了句“你们竟然这样待他!”语罢便悍然出手。那法力修为竟是超出想象,大家只觉所有的血液都齐汇她的剑下,个个都没挡住,因而也不知怎地,全都晕了过去。醒过来后,五帝二后似乎都受了重创,西王母已然站立不住,只靠着倒塌的玄柱不住喘息。而其余神官都是一副要动也动不了的样子,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水镜月已不见踪影,而台上那处黑渊中心开始有无数光斑流动,再过会儿,便渐渐缩小。
      弄到这样的结果,天界自然不会再放过水镜月,那日在司命天一没了踪影,便下令四处缉拿。整整过了三天,才有令官忽然来报,说是上林殿今日忽然布下结界,任何人包括风信都无法近旁。
      听到这个消息,鸢尾才将那根紧绷的筋给松下来,总算找到她了,能设下如此结界,代表她还好好的,至少伤不致命。
      连着整整十个昼夜没有合过一下眼的鸢尾顿觉脑袋有些发昏,想闭目养一下神,脑海里却突然涌现那道鲜血湿透前襟的身影,从未有过的苍凉与恍惚……连一个小小的童子都看出来的心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一想,他再也坐不住,径直就往上林殿跑。
      东王公冷冷地盯着他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才哼了声。其弟东岳君黑着脸就要追上去,却被一拦,“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他毁了水镜月的修为,你再报仇不迟。”
      “哼!算他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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