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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

  •   日间,鸢尾一得了空,就跑去找伏羲与羲和所控的昆仑日月双轮机关,想搞明白所谓的日升月落究竟由什么控制。但是找遍了整个昆仑还是啥也不知道。折腾了一天,只来得及赶上晚宴的最后一道仙脍。稀里糊涂地吃了点,他又打探到些好玩的,但寻着道去‘望尘崖’俯瞰了许久,终因岚气氤氲,什么也看不见而放弃。
      是夜,鸢尾独自一人傻傻地看了半宿飞速移动的星辰,又回到卧房,听着珠树清脆的鸣响,鸢尾怎么也睡不着,便跑去骚扰万事通的白泽。
      “白泽!白泽!你说,我们这会去哪儿?”鸢尾揪了几片白泽的羽毛,将人痛醒后就鸠占鹊巢地占了人家的床。
      白泽是个老实人,看着鸢尾躺在他的床上,翘着二郎腿,手上还玩着刚从自己身上拔下的羽毛,也没多气,只是愣了片刻,才答:[玉京山吧。]
      “玉京山是哪儿?”
      白泽搔了搔方才被揪痛的地方,想了一阵才道:[那儿仍处天界,是大罗天境下。有群叛天的妖兽毁尽了八棵七宝树。震动三界,照理应该先去看看那里的。]
      “七宝树?就只长了八棵?”
      [七宝树是玉京山上的神树,一株弥覆一天,八树即覆八方大罗天,是圣树。]
      “大罗天?咦?我听说大罗天只有修行登峰造极的大神才能登临的圣境啊,怎么这群小妖也……”
      [呵呵,妖兽是瞧不见,但能毁树呀。虽然毁了七宝树也不是真能出什么事,但毕竟意义非凡。]
      “也是。”鸢尾也跟着叹了声,忽然想起了一事,脱口问道,“白泽,你知道胡灵么?”不知为何,每次听到这个名字,胸口就热辣辣的,像是有口热血要喷出来似的,令人无法抑制的激越。
      [胡灵?]白泽顿了顿,神色变得异常肃穆,在鸢尾期盼的眼神下想了半晌,[不知道。]
      “靠!那你还玩深沉?”鸢尾泄气,不禁想骂人,但看白泽的神情也不像在耍人,“你真的不知道?”
      [嗯,这个名字早在冥渊那儿就听过了,近些日子我也遍查天纪,却始终找不到这个名字。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这一定与天运九千九百周时的劫数有关。]
      “说清楚点!”鸢尾一听有大秘密,一咕噜就翻身坐起来。
      [那大概发生在天帝纪年以前,也就是六帝还未执掌三界的时候,传说有一个天运九千九百周时的劫数,这个劫数使得天地翻覆,河海涌决,人沦山没。白尸飘于无涯,万类悲于洪波,当此时,万恶与神灵同绝,神魔灭迹,八荒四极,万不遗一……这是我在嫏嬛府第偷看了《石碽》,才知道的。]
      “这么神秘么?”鸢尾咂舌,“那有说胡灵是谁没有?”
      [没有。]
      “切。”鸢尾泄气,又倒回床上,二郎腿一翘一翘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想起这一劫,他又想到了屡屡被人刻意回避的另一件事,他眼眯得细细的,忽然一笑,“也罢。那你就给我讲讲她以前的事吧。”
      [以前?]白泽忽然凑近身子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不,或许已不再是少年,也有近十年了吧,这当年逞强斗勇的少年真的有些不一样了。然而要说不一样,白泽又想不出来,只觉得若是十年前,这小子说“不”,那不过凭一股气,而现在,只怕是真的能够做到了。这于上神――对于鸢尾来说的灭族仇人,究竟是好是坏呢?为什么上神竟把她水系的所有法门悉数都传给了他呢?是要示之以恩、动之以情?以上神的脾性,会如此低就么?还是念着天一池的旧情……
      “嘿!想什么呢!”鸢尾一双漂亮的眼睛晶晶发亮,像是北天最亮的星子,有股纯然的吸力。“她这么冷冰冰的,是不是打出生就这样了?”
      [冷冰冰?你是没见过。]白泽看看这双眼睛,忽然心头一软,就叹了口气道:[上神,只怕从三千年前那一役后便再没动情动性的事了吧。]

      三千五百年前,那时地纪阴蚀还未到来,天界也盛世太平。这个时候的水镜月不过是初至九司的小仙,仙阶低,神职也低。但她却是由天界最高大神――浮黎元始天尊亲自拉着手带上天廷的,连六帝二后都对这小丫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宠爱与纵容,才初至天界就将最是清静灵秀的上林殿给了她。
      九司的要员就算不瞧着浮黎元始天尊的名头,也要瞧六帝二后的脸色,再加上她本身活泼讨喜,个个都当她小妹妹似的照顾。
      这等加护自然方便她在仙界为恶,偷仙丹盗神草这都不值一提。烧了天马苑,让玉帝出行只得驾那秃了一圈毛的俊马也算芝麻点大的事;大闹冥府,差点弄干了忘川也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当她把太上琼清金阀上宫授予东王公的《宝经花玉诀》偷出来玩,不小心损了半块时,事情有点大条了。
      虽然东王公也没忍心罚她,其余五帝二后自然睁只眼闭只眼,权作不知情,但毕竟是宝贝东西,不同于仙丹妙药。再这么闹下去,只怕玉帝的御榻也得被她整蹋了不可。
      也正在这时候,地纪阴蚀,天地大变。其实,那不过是妖界魔界携手与仙界为敌,所取不过是制命天地的权利。天界因一时不察,节节败退。六帝二后想了又想,也实在是外患紧急,便将她放到了除魔的前线,当然也是精良部队跟着上。
      谁知这一放还真放准了!那魔头就是水镜月以前的死对头,这可将整人整事的脑筋全动到与妖魔界大战上了。
      虽说掌管神霄雷部的紫微大帝不敢放她去打,但水镜月自有她的法子,偷了兵符,又施法放倒紫微大帝,再假传令符,率天兵天将出奇兵,打得妖魔联军落花流水。接着乘胜追击,一时也真是节节大胜,挽了颓势。
      这连着一月的胜利,让六御三清都刮目相看,从此,兵符下放,封了上神,紫微大帝直接让出元帅之位,将主司万雷之法授予,一旁观战分析去了。军中更是奉水镜月为尊,个个拜服,只听她的令,也只守她的命,哪怕是紫微大帝这顶头上司来了,也不敢离守。
      然而,就在水镜月建立起无上威信与功勋时,她这一生中的重挫也尾随而至。天帝纪年六千四百七十八年,水镜月率骑阵将军,排星布阵,布骑官十星、从官三星和车骑三星,打掉了敌人的库楼十星,又奇袭了青丘与东瓯。
      天军与妖魔联军迎来了第一次主力相会。水镜月从来不讲什么公平对阵,早早布置了埋伏,设了阵法,看着先头部队一过,骑阵将军就请命是否出击。
      水镜月正想发令,忽然眼尖地扫到几抹熟悉的人影,她心里一奇,但转念想了想,又像是忽然明白了。回头就冲着骑阵将军一摆手,“撤了!去阵前说话。”
      “哎?”
      水镜月根本不管他跟没跟上,径直策马到了先锋部头,原本正要擂鼓助威,准备交锋的雷令使者,见到水镜月一下就傻了眼,不是说好、说好……
      水镜月一扬手,擂鼓手立时停了擂鼓。“无我号令,不许出击!”
      坐骑宝马轻尘飞扬,直驱敌阵,两方人马都惊异起来。直至敌阵前一丈许,她才勒马停步,扬脸笑了下,“给你们铅华、百甲让个道!”
      众人都愣,两个身影正欲跃出,却见他们的主帅先从阵中跃了出来,“小镜月,好久不见了!可真是长大了!”
      水镜月一下冷了笑脸,骑下立时弹了前腿,一团沙就袭向了来人,那人一避。水镜月见没踢中,当即冷哼了声,“臭王八蛋!我没跟你讲话,你滚开!铅华!百甲!再不出来,我就移平你们这伙乌合之众!快滚出来!”
      “哼!水镜月!你不要太嚣张了……”一绿衣女子藤蔓奇袭,想来暗的,却被水镜月一记手刀,击回了法术。
      “阿水!”
      醇厚间微透清越的轻呼传来,令水镜月心中着恼,只是手中待要还击的法术终是收了回来。“哼!你个藤树精,小心我拔光你的头发!”
      “阿水,你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百甲一身盔甲,胖敦敦的却威风凛凛,此时跳将出来,一打量旧友,倒是满脸笑容。
      水镜月瞧着他这般模样,脸上马上露了笑,“看来给你的家伙都用上了啊!”她眼珠子一转,扫到正扶着绿腰的铅华,唇便抿了下,又回头看看自己傻在那儿部队,薄红的唇便撅了起来,“我道你们干什么正事去了!谁知道你们却去帮他!”她愤而一指敌营主帅,但眼却半角余光也不瞥,“你们不知道他怎么欺负我的!你们几个没义气的!绿腰个没良心的就算了,铅华!百甲!你们居然也帮他!”她嘴一扁,极是负气。
      百甲一皱眉,不由望了望主帅,当下有些讨好地冲她笑,“哎呀,阿水,别孩子气!那也是喜欢你不是……”
      “鬼才要他喜欢呢!有那么喜欢人的么!”水镜月马上瞪他,“反正这臭王八蛋我是打定了!你们几个都趁早离开他,不然我一块儿打……”她等了等,见他们几个都不吭声,不由心中恼了,“哼!不就是个救命之恩与个藤树精么?我把他们一起抓来不就得了!”
      “呵呵,小镜月,这可不许你坏我的大事啊!我是喜欢你,但也不会由着你乱来,要动真格的,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话声一顿,又轻道,“你放心,不会让你吃苦就是。小镜月,来我这边吧。我保证你会喜欢上我,离了我都不能活!”说罢回头扬声一笑,额前火红的头发便迎风而动,魅惑非常。
      底下那帮子士兵听到这话,齐声起哄,齐齐拍手唱道:
      “春花香,想夫郎。骑白马,追过塘。塘水弯,种红连。莲花开,两相爱。妾手亲绣并蒂莲,合欢花香郎窗前。郎啊郎,何时送我结媒雁!”
      水镜月气得脸色发青,额间的银芒大盛,却硬是没动,跳下了马就一脚狠踹了过去,“荧惑!你个死王八蛋!我踹死你个王八蛋!看你再敢胡说八道!臭王八蛋!”
      荧惑哈哈大笑,俊眉亮目中无一不闪着耀目的笑意,飞扬夺目。他也不还手,只是躲。两人一个踢一个逃,把天军人马都看傻了眼,而妖魔联军却个个拍手叫好,甚至有人冲着水镜月喊王妃,更把水镜月气得浑身发抖。
      百甲与铅华也负着手看乐呵,看着两人直打了一整天,日头落了才被各自的部众劝回去。于是,这场原本的副决战就此不了了之。
      “我要灭了他!一定要灭了他!”水镜月一回营就开始暴走,把一营的大将都撂在那儿。
      众将都摸不着头脑,副将倒是冒了一句:“我看上神与那魔头似乎有些、有些……”
      “你小子什么意思!”骑阵将军立时就揪住了副将衣领。
      “没、没什么。”副将立时讨好。
      “哼,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上神自有她的决定!”
      副将软在角落里,但眉目暗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水镜月这边也想定了主意,眉目飞扬,艳若云霞,璀璨明媚,“骑阵将军,你们都过来!”

      “大王,阿水惯出怪招,从来不顾什么战法战术,您可一定要提防小处。一般人不会注意的地方,但阿水的话就说不准了。”百甲将好友习性出卖了个彻底,但末了却又犹豫。“只是……”
      “大王,阿水聪明,只是有些刁钻,您、您若是喜欢她,就不要伤了她罢。”铅华也颇有犹豫。
      荧惑撩了撩前额那簇红发,轻轻一笑,狂狷得与水镜月有得一拚,却又别有魅力,像是一块妖异的红玉,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要接近。
      “放心!我还舍不得呢!这妮子那会儿就刁钻得紧,把墟界整得鸡犬不宁,听说到了天界也差不多,今儿见了,原来半点没改!”他似是极为开心,忍不住那笑,“总有法子让她变得乖些!”
      当日一说,几人都哈哈一笑,但谁也没料到,这话落了不过几年,水镜月竟真的敛尽了轻狂刁钻,改了个彻头彻尾。
      两方各有胜负地打了两三年,似乎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天界渐渐失了耐性,妖魔联军也失了耐性,大会战就在眼前。
      天帝纪年六千四百八十一年,轸翼大决战暴发,两军胜负系于此战,再不容两方主帅儿戏。荧惑固然认了真,水镜月也收起了玩笑。
      一时间,整个轸翼分野都染了肃杀之气。水镜月提辔上前,阵法井然,气势却张狂如故,依旧直入敌阵前一丈许,扬声道:“百甲、铅华,不要再为虎作伥了,只要你们过来我这边,我们仍像从前一样!”
      百甲笑着应了声,“阿水,你有你的天统,我们有我们的魔道,咱们可能走不了一条道。不如你放弃你的天统,来我们这边吧,王妃的位置可等着你哦!”
      “哼!连你也这么说!我等会儿可不会手下留情!”水镜月恼怒地瞪他一眼,又朝铅华说,“铅华,你最识理,你瞧瞧这三界,该是道统主王,还是你妖魔界弱肉强食主王。你可看见那些只想好好修行,不想为祸四方的小妖小兽,都被高一级的妖魔所吞食。这就是你们的理想之境?”
      “仙界也好不了多少吧。明里标榜道义,暗里假仁假义,我们宁可真恶,也不要伪善。”百甲抢了口答。
      水镜月心中有气,当即哼了声,“那便战场上见真章吧!”说罢,她转身策马即要回阵,却不想荧惑斜里飞出,拦了她的去路。
      “小镜月,胡闹也有个计较!跟我回去吧!”
      水镜月反手一掌,“谁跟你胡闹!”然而话音方落,却见妖魔联军蜂涌而上,攻势排天。水镜月暗叫不妙,立时施法相避,却被荧惑缠住。
      天军众将一见如此,也一下冲了上来,阵法啥的忘了半数,只是一片混打,看得水镜月直皱眉。
      当即,她双手画了个半圈,地气突然排起土浪,直如山岳压顶,众军一骇,硬是往两方各退了数步。
      “哼,无我号令,谁敢动……”水镜月话才吐了半句,却见天军中副帅――北极四圣之一的天蓬君抢先呼道:“奉东王公号令,谁得叛军将首,得长修行千年,封司神高阶!弟兄们,上啊!”
      水镜月气得一愣,让荧惑占了先机,率先出阵,布阵冲杀。而那厢天军人马因天蓬君领着东王公的号令,又为救困陷敌阵的水镜月,便都杀将上来,甚至包括了侧翼用于破敌的左右二军都上了。
      水镜月心中暗骂,便使出了杀招,周遭围着她的那些妖魔一个个被放倒。荧惑瞥见这方战况,眉目一凛,手中拳头便握得紧了。
      “大王,真给她突围了可就不妙了!天军布阵冲杀,素来调度神速,若纵虎归山,只怕抢得先机就丢了……”
      荧惑红发飞扬,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住阵中那抹纤白的身影,拳头握得死紧,唇际也被牙齿咬得沁血。
      “大王!”
      “别说了!”荧惑手一扬,“照你说的做!”只要赢了,他就一定能再救活她!
      正在与天军交锋的百甲、铅华遥遥听见,心中刹时一惊,急忙回身,边打边向水镜月边上靠,果见围着她的不再是那些无关痛痒的小法术,而是招招凌厉,欲夺人性命的杀招。
      “阿水,小心些!”百甲踢开一枪,用金犀盾挡了一道雷,冲到水镜月身侧,铅华也与绿腰渐渐靠过来。
      “哼!你们现在知道那魔头不是个东西了吧。”水镜月以水刀劈死一个风生兽。
      “你们天界的也没好到哪儿去吧!还不是丢下了你,只管拚杀!”
      绿腰与铅华背靠着背,互为照应,水镜月眼角瞥到,心头就更为不爽,“你个藤树精,要不是你,铅华也不会参加这群乌合之众!”他们根本不避这么刀光相加。
      “哎!小心!笨蛋!”水镜月一手划圈,飞速在绿腰身后筑起水墙,击退了两个杀红了眼的天军,“本事那么差,就快退下去!”
      四人你护我,我护你,反倒成了两面受敌,铅华打着打着,觉得有些不对了,“阿水,你瞧出来没?主力虽在那儿交战,但咱们这儿,可都是些难缠的主!”
      “看来都是想避开我们,好提前结束这场仗。”水镜月哼了声,心法默念,周身便带上了层幽蓝的光晕,眉宇高华,当那双敛尽顽皮的凤眸透出沉肃的威仪时,她沉喝一声,“万水归一!”
      像是掠过了一圈水晕,所有围在眼前的人马都抱着头倒地呼号,片刻间,那群人已皮肤焦黑,唇白如纸。
      百甲愕了愕,“这什么法术,这么厉害?”
      “哼哼,我是这天下之水的主人,不过是区区血肉之躯,什么水不听我号令?”水镜月极为自得,一昂下巴,笑得恣狂。
      其余三人瞧不得这狂样,立时出拳出腿,揍向眼前这狂得欠扁的人。水镜月哈哈一笑,迎了上去,四人倒先扭成一团。
      正玩闹间,忽听得一声怒喝:“魔头!休得张狂!”四人一愣,急忙回防,铅华为救绿腰已在左腿上开了条小口。
      “混帐!我说过不得伤他们!我的命令也敢不听了!”水镜月见了铅华的血,心口就一阵发疼,一记水刀劈过去,就将方才偷袭之人甩出一丈,吐血昏迷。“还敢用昆吾兵刃!你们好大的胆子!”
      几名天将俱非等闲之辈,又是初受水氏之命,不同于素日那些兵士对于水镜月尊崇无一,心中到底有些不服,张口欲辩。正此时,那天蓬君居然也飞了过来,从怀中掏出玉诀令就扬声道:“东王公令,但凡妖魔界者,不降即诛,无赦!还不快动手!”
      水镜月一手就击碎了那块玉诀令,恨恨道:“好啊!都敢临阵换将了!你们今天敢动动看,我管你是谁,敢伤他们,我就将你们打回原形!”
      “上神,你难道要叛天么!”天蓬君赤袍黑甲,怒目圆瞪,“天道魔道不可共存,你之所以领命诛逆,不也为了天道正义么?魔界屠戳生灵,甚至坑埋人界数万性命,只为练他的魔功!这样的王道,你也要帮么?”
      句句质问直敲水镜月心底,没错,她是瞧不惯魔界的所作所为,虽然天界也有不足,但至少安抚天下,以养以教,总比这无情杀戮要好上百倍。
      这一犹豫,天蓬君一个眼色,几人立时向百甲、铅华、绿腰使出昆吾利刃,夺魂诛魄。
      “慢着!”水镜月惊叫一声,但见百甲因天界除魔法器压制,已被伤了左腹。“混蛋!要伤去伤那魔头,这几个人我来负责!”她急驱水龙卷逼退天蓬君,就欲上前扶住百甲。
      百甲捂着肚子,疼得口中直嘶,正想靠住水镜月,却猛然惊觉绿腰已被制住,铅华正不顾性命地往前冲。“快!救铅华啊!笨蛋……”
      水镜月恨得直咬牙,水刀飞射,却只让铅华避开了要害,“铅华!快带着绿腰跑!这儿我才可以施法……”
      “啊~~”
      一声惨呼由身后传来,水镜月一怔,几乎心胆俱裂地回头,天蓬君的那抬除魔剑已穿透百甲的身体。
      “百、百甲?”水镜月手一抖,幽蓝的光瞬时刺目般炫亮,天蓬君瞬时跌落百丈余外,脏腑俱碎,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百甲已然跪倒,连口气都喘不上来,水镜月踉跄几步奔上前时,只来得及扶住他倒下的身体。看着剑身间除魔咒诀的九炼真文,水镜月也不由软了身子,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百、百甲,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我把上元真气导给你!你撑着!你撑着!百甲……”她抖着手,哆嗦着念诀,却见百甲仍是魂元渐消。
      “真、真阴……他、他用了……散魂咒,早、早就念完啦……阿、阿水,我不、行了,你、你快救、救铅华……”
      “百甲!百甲~~”水镜月抱着他放声大哭,然而眼泪流得再急,却挡不住百甲的身形淡去,不知哪儿过来一阵风,那身形就像是水中影,一下碎了。“百甲!你回来!百甲!百甲,我不要你死的~~”
      “阿水!”铅华一把扯住水镜月已然吐血,却仍不断催动法力凝聚百甲元神的身子,“阿水!”
      “铅华~~百甲走了!百甲走了……”水镜月紧紧抱住铅华,哭得满脸泪痕,“他还说过要带我去看他的土宫,他还说过要带我去看他的小穿山甲……他连老婆都没娶一个,他怎么、怎么就……”
      铅华也跪倒在地,怎么也没想过,这么相伴了几百年,以为可以一直相伴到千年万年的伙伴,就这么死了,连魂魄也不留存于世……
      “上神,他是误入歧途,死……”天蓬君麾下一名天将冷着脸出来说话,心中对水镜月颇不以为然,枉顾大局不说,竟然还将北天四圣之一的天蓬君打成重伤。
      水镜月听得这一声,嘴角便溢出冰寒刺骨的冷笑,她放开铅华,将绿腰与铅华一并放在一起,设下水墙封界。一切就绪之后,她才站起来,眉锋凌厉,浑身上下都带着冰冷的杀意,看得几个天将心有怯意。
      “好,魔道的确要除。”她淡淡扫一眼已然伏尸遍野的战场,有着睥睨天下苍生的凛冽。她一扬手,将额际银饰除下,看着银光大盛,她轻轻道,“你们,就给他陪葬吧。”
      “水镜月!你!”众天将惊怒。
      “哼!完成了你们的使命,你们也算死而无憾。”她冷笑,将已化为剑身的即心紧握在手,乌晶晶的剑身反射出的却是一片白惨惨的冷光。水镜月看着剑圆环间妖冶红光流动,手一动,催动法力,瞬时红光万丈,竟似遮住了日曜之光。
      “镜月!别冲动!”荧惑手一动,即化出一道强炽的青焰。
      青焰袭来,水镜月只瞧了眼,那火势顿消,“荧惑,我总会把你挫骨扬灰!”她扬起脸,周身蓝光愈盛,剑身上的红光也愈盛。“但凡能得脱我水镜月一击之力的,就允你苟且偷生。”
      那一刻,三界只觉天地大动,似乎每一个生灵的血液都在震动激荡,轸翼间红光直冲天野,掩天蔽日,万灵骇动。

      白泽说到这里,不由停了,似乎眼前再现了那番令人惊恐的情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鸢尾沉敛了眉目,只一双眼睛墨色浓深,也这么怔默了好一会儿,才轻问:“后来呢?”
      白泽眉尖一动,似是舒了口气似的回过神来,[后来那轸翼战场上只剩下上神、绿腰和铅华,再没一个能走得出来。墟界被封禁,天蓬君从此自仙籍中消失,上神与东王公就此结仇。唉,因此举实在过分,上神被禁封崖面壁思过一年。]
      鸢尾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绕昆仑环行的月亮,良久,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白泽有些莫名地看着他,正想开口,却见他猛地跳了起来。
      “我回去了。”鸢尾低低抛下一句,便走了。
      出了白泽的房间,鸢尾的步子就停了,他抬头看月,却只看见一片朦胧。那思过的一年并不好过吧。他在心头低叹,要是自己,只怕当时就去挑了东王公,她之所以没挑,那就是她心中的道了。
      忽然间,鸢尾觉得自己有些懂她了,那眉目间深隐的情仇爱恨,偶尔的无限神伤,面对众神的冷肃无情……
      鸢尾忽然笑了笑,唇角翘起,似月朦胧,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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