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觉得我高深莫测》许开

26、苦恨·其九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被问及这句话，凤栖止住话头，神情犹豫不定，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只能请求道：“拜托您了，请保护我的师公，我不能让他遭遇什么不测。”

　　柯少嗔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能救人一命姑且不提，他现在还是被凤栖雇佣过来的身份，委托人的请求，怎么能拒绝呢？

　　看了一眼王琼，柯少嗔道：“你去保护他，不过别被发现了。”

　　“是！哥哥。”

　　话落，王琼忽然失去了踪影——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消失不见，只是与尹司锦的那套削弱自身存在感的能力一样，他在一瞬之间隐匿起了自己的身影，身在此地却又不在此地，明明肉眼可以看见他的身体，但大脑却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存在，就像对方隐形了一样。

　　柯少嗔也是头一次实际目睹这种本事，略微有些惊讶。

　　他从另一人格遗留的资料中，看到过王琼曾是一名暗杀能手，善于跟踪、匿形，却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一个“匿形”方式来。

　　通过章依莱和尹司锦的视线移动，判断王琼已经离开了琴房，柯少嗔道：“你等下要去哪里？”

　　“师公让我去听一场演唱会，获取一些灵感。”

　　“演唱会？”见尹司锦隐隐露出想要一同前往、跟凤栖继续探讨音乐的神色来，柯少嗔道：“那我们就与你一起过去吧。”

　　反正王琼还没回来，现在也还在工作时间之内，再跟跟也无妨。

　　依旧是过来时候的那辆车。

　　乘车前往演唱会现场的途中，尹司锦道：“你会古琴？实际上我也更擅长古琴。”钢琴还是他来到人间的这半年新认识不久的乐器。

　　凤栖道：“是。以前我在妖界的时候，便是接触的古琴，只是现在国际上的主流乐器是钢琴和提琴等西方乐器，老师就建议我改学这个了——我只要能够弹奏，不管什么乐器都一样。”

　　尹司锦却微微摇头，道：“古琴音质清越、古朴、圆浑富有穿透力，这是很多乐器所不具备的。就这么放弃，着实可惜。”

　　凤栖垂首低眉，轻声说道：“……我知道，但我只要有人愿意听我的歌，就满足了。现在这样也挺好。”

　　既然这么回答，尹司锦除了略感惋惜外，也没法再劝说什么。人各有志，不管是追求艺术的顶峰还是追求大众的喜爱，都是个人选择，说不清谁对谁错。

　　章依莱一路上风驰电掣，将车开得极快，四人早在演唱会开始前一个小时，便赶到了会场门口。

　　凤栖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站在内部通道的门口，几名工作人员一看到他出现，就连忙将人迎了进来。

　　“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和我一起来参加演唱会……不知道有没有多出来的座位？”

　　“有的，有的，您放心。”工作人员一看柯少嗔三人的样子，顿时确定他们和凤栖一样，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非富即贵，万万不能随便得罪，没座位也得变出来几个座位给他们，道：“等下就麻烦您几位坐在前排……那个，可能还会有几个问答采访，到时候就拜托您按照说好的流程回答了。”

　　“我知道。”凤栖道：“师公已经和我说过了。”

　　“那就好，那就好。”对方赔笑道：“那我便不打扰您了，这里是休息室，请随意。”

　　“……”柯少嗔这么一串对话听下来，眼珠一转，差不多明白过来了。

　　倒是尹司锦不太明白人类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略显期待地道：“不知道会是些什么曲目。”

　　凤栖勉强笑了笑，道：“听了就知道了。”

　　柯少嗔看着休息室的门边上，贴着的一张风格格外哥特重金属的海报，撇了撇嘴，心说十有八九，不会是你们会喜欢的类型。

　　一小时后，演唱会准时开始。尹司锦目光在舞台上不断搜寻，却没有找到一个他想象中应该会有的乐器，脸上浮现了一缕疑惑。

　　直到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从四面八方的喇叭中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Everybaby你们好吗——！！！”连带着歌手出现在舞台中央。看着那身着紧身皮衣皮裤，挂着各种金属锁链，头发挑染得跟彩虹一样的鸡窝脑袋，和将脸化成黑白两色鬼脸的男人，尹司锦微微色变。

　　“这……”

　　身后忽然响起了铺天盖地，海啸般的应援声，将他轻不可闻的疑惑声彻底淹没。

　　尹司锦脸顿时黑了——这哪儿里像是音乐会，简直就是斗兽场。

　　他将目光对准坐在另一边的凤栖，表情隐隐带着责问和不解。

　　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听音乐寻找灵感？在这里能找到什么灵感？

　　柯少嗔在一旁说：“你也别看他了，他也是被迫过来的。”

　　尹司锦转过头去：“被迫？”

　　腿长在自己身上，还能被迫？

　　柯少嗔：“他的那个‘师公’，难道还不清楚在这里除了吵闹听歌以外，根本找寻不到什么灵感吗。清楚却还是让他过来了，目的无非和方才那个什么‘采访’有关。”

　　尹司锦又问：“采访？”

　　柯少嗔：“‘知名钢琴家到访xx歌手音乐会寻找灵感’，这个新闻听上去够不够刺激眼球？绝对能让台上那家伙瞬间提升几个档次，贴上‘实力派、音乐家’的标签，转型成为‘具有艺术欣赏性’类别的歌手。更何况凤栖还答应了接受采访，只要在镜头面前说上几句好话，留下点‘确切的证据’让大众相信。就是只猫，也能在公众面前变成个虎的形象了。”

　　尹司锦：“……”

　　他眉头微蹙：“简直是……”

　　柯少嗔估计他是想说“有辱风化”“无法苟同”之类的话，不得不为这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脱尘贵人”解释道：“这也是互赢的事儿。上面的歌手拿到他想要的名声，那家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利益，除了普通大众被骗了以外，谁吃亏了呢？”

　　尹司锦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情。

　　看了一眼身侧的凤栖，忽然瞧见他眼中的疲惫与无奈，如坐针毡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他在享受。心中微微一怔，不满的情绪不知不觉间变得淡了。

　　也是，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无从选择，谁会心甘情愿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贬低自己的尊严和荣耀，拿去做交易呢？

　　虽然无法苟同，却也无法鄙夷。谁风光无限背后，没有负重前行时的苦与累？就算强大如他，也难逃……

　　默默叹了口气，尹司锦收回视线，抬起食指于空中写了个字，喧闹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世界归于一片寂静。

　　柯少嗔几人微微一怔，诧异的目光四处看了看，发现四周人潮狂热依旧，唯独尹司锦稳坐不动，怡然自若，顿时反应过来。

　　凤栖方才还担心尹司锦会鄙弃他的行为，此时见状，忽地松了口气，笑道：“多谢。”

　　尹司锦缓缓抬眸：“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