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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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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子呀，你和陈眷还有联系吗？”沉默了一晚上的母亲突然问道。
连清嘉撇一眼墙壁上的挂钟。
此刻是晚上十点五十七分。离一贯的睡眠时间还差三分钟。电视里直播着人生转折的故事：“一位勇士从最底层开始努力，打败恶龙，拯救王国，赢取有一头长长的金色卷发的公主……”
母亲好像很喜欢这些有关逆风翻盘的故事。她在故事结束的时候遗憾地叹了口气，续上刚才没头没脑的那一句话：“夹子呀，今天的早报头版上登出来了，陈眷的小说在日本得了一个汤什么文学奖，据说是很厉害的奖项呢。”
“是汤川文学奖。日本最权威的文学类奖项。”
“我哪有你清楚啊。你对陈眷的事一向是最上心的。”
母亲起身关掉电视，却留着灯。连清嘉明白这是要促膝长谈的意思了。看来陈眷得奖这事给母亲带来的震惊很不小。毕竟在母亲的认知里，陈眷这样退学写作，三十来岁连一张大学文凭、一份正经工作也没有的人，是万万不得出息的。
“谁知道他还真能写出点名堂来啊。前几年还见他缩在破破烂烂的出租屋里，一日三餐靠泡面应付呢。谁知道他会突然得那么一个海外的大奖啊。”母亲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我看网上说，那个汤川奖的奖金有50万呢。”
连清嘉还没说话，就觉得口渴，拿脚尖去够沙发底下的盒装牛奶。
母亲不满意了：“哎你这孩子，怎么妈妈跟你说话也不知道回话呢？”
“50万、100万或者更多，又怎么样呢？”咚。脚尖踢到牛奶箱子的外壳了，再努力伸出一点。
“也不是说怎么样吧……50万也不算多，妈妈也不是没见过……”母亲的声音嗡嗡地回荡在客厅灯下的空间里，像鳞翅目昆虫一样挥之不去，“……就是觉得，早知如此，就不把你们俩分开了。”
脚尖明明已经碰到牛奶箱子的边缘了，可是要想把箱子勾到沙发外来，总还是差那么一点点距离。
这世上的人和事总那么不尽如意。连清嘉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她没告诉母亲的是，她的手机里静静躺着一条未接来电，是陈眷打来的，□□上也收到一条长长的消息，来自陈眷，分类是“陌生人”。
陈眷说，“见个面吧，明天中午12：00，在A大旁边的那家清吧。”
系统弹出选项：“屏蔽此人”或“加为好友”。连清嘉盯着手机屏幕，有些怔忪。
她记得2012年陈眷拿到第一笔稿费的那天，也同样兴冲冲地把她约到了那家清吧喝酒，而她泼了陈眷一脸酒，扬长而去。
迟迟没有得到回复，陈眷的头像再次跳动起来：“你还记得那个叫叶怀玉的女孩子吗？我想和你见面聊聊她。”
连清嘉当然还记得叶怀玉。
她在A大读研那会跟的是一位很年轻的导师，那位导师的第一个学生就是叶怀玉。叶怀玉不仅仅是实验室里的大师姐，也是导师的最信赖的人。印象里叶师姐总是很忙碌的，在科研之余，还要帮导师处理总总琐事。
可是有一天，叶师姐没有出现在实验室里，导师也找不到她。
学生失踪了，这还得了？导师赶紧找到校长一起查了监控，回来的时候铁青着一张脸。
叶师姐跳了实验楼后的人工湖。在凌晨两点整个校园寂寂无一人的时候。
校长找来工人们，把人工湖的水排干了，淤泥里也仔仔细细地翻找过一遍，找到缺了毛的毽子，变了形的网球，泡涨了的课本，却怎么也找不到叶怀玉的尸体。
叶怀玉的父母在学校门口拉起横幅，哭着要求学校对女儿的过世给一个答复。她的姐姐打开妹妹的手机，查看妹妹的聊天记录，意外地发现导师与妹妹的对话十分暧昧。
“这周末一起游泳去吧，就我们俩。”
“心情不好的话，今晚来我家住吧。我陪你聊聊，散散心。”
“你在想我吗？”
叶怀玉的姐姐把这些消息一一截图，上传到微博，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导师的社交平台上充斥着各种谩骂，A打的形象严重受损。学校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将舆论压制下来。
几场雨后，人工湖里又注满了丰沛的湖水。几年过去，实验楼里来来去去的又是新鲜的脚印。叶师姐和她的往事，已不在太阳之下了。
一阵短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连清嘉的惆怅思绪。
是导师周景和的来电。这么些年起起落落，大风大浪经历下来，周景和的声音还是慢悠悠的，透着一股子四平八稳、不慌不急：“清嘉你好，我是周老师。”
毕业好些年了，周老师为什么突然联系自己？连清嘉有些摸不着头脑：“周老师好，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是周老师说大事惯用的开场白，“清嘉，我记得你以前的男朋友，那个退学去写小说的，是叫陈眷对吧？你有看过他后来写的小说吗？”
连清嘉与陈眷的本科也是在A大读的。A大一向以学风严谨著称，陈眷当时“离经叛道”的举措在A大很出名，周景和知道他也不奇怪。
但私生活被导师谈及，多少还是令连清嘉有些不快：“周老师，我们已经不在一起很久了。”
“买一本他写的《清白之年》吧。就是助他得了汤川文学奖的那部小说。看完你就明白我的心情了，我想我现在很需要他给我一个解释。”听筒里传来“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尽管坊间风评实在糟糕，可是连清嘉认识的周景和，是一个非常有修养的人。不说任何礼貌性结束语就直接挂机，会做出这一行为，昭示着周景和已经出离愤怒了。
《清白之年》就放在书店里最显眼的架子上。陈眷得奖的消息才刚传出不久，书商们就已经应运而动了。
连清嘉坐在书店内的阅览室里，翻开书页。
扉页上的文字让她明白了周景和的不安出自于何处：“谨以此书献给我的朋友叶怀玉。”
下一页上印着一张照片，在一间狭小而凌乱的出租屋里，陈眷与一个女孩子席地而坐，对着镜头露出微笑。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有一对不笑时也若隐若现的梨涡，正伸手将额前汗湿的发丝拨到耳后去。
照片下一行小字标注着“作者与叶怀玉女士摄于2017年7月15日，杭州”。
连清嘉的脑袋轰得一下炸开了。
她记得很清楚，叶怀玉自杀的那一年是2012年。那么，2017年的这张合照上，陈眷身边的女孩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向芥川文学奖和朴树老师致敬(*^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