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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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刚散，阳光微萌。
院子里入目的都是春天亮堂堂的感觉。
虫儿和鸟儿的影儿看不见，但能听见它们的声音。
岁遥仰着小脸，有些生气又更多是羡慕地看着天上一只老鹰纸鸢在那里自在地飞着。
高高的墙外还有故作大声的欢声笑语。
岁遥左手动了动，又因为碰到了自己手指上新添的伤口，疼得发出嘶的一声。
又有一百多日没有出过院子了。
而在她此时的案台上，有此时未抄完的女德，没画完的园景水墨画，等待她温习的谱子。
再远一点，是这几天弹太多，让她伤了指头的古筝……
小杏抱着一大叠练字的白纸从前院过来，就看见穿着粉色的襦裙，脸蛋精致漂亮、是她见过城里最好看的小姐，撑着脸嘀咕道：“要是我也能像这纸鸢，在天空上飞就好了。”
要是平日里，小杏只是觉得小姐这是又想出门去玩了。
可是今天的小杏脸更白了。
她急得剁脚：“小姐你快别说了，今天是清明节，纸鸢都是放了引天上的鬼……故人来的，你，你不能能像纸鸢啊！”
因为小杏的声音又大又突然，岁遥握在手里的毛笔都被吓得滑落在地上。
不仅如此，在天上原本雄赳赳飞着的纸鸢，都摇晃着向下降了一大截。
很快的外面有块小石头，从高高的围墙外面被丢进了岁遥的小院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一块地方原本也是种花的，现在只有一些杂草了。
散落在那里的，只有一些原本应该在墙外的一堆小石头——显然外面的人是经常这么干的。
岁遥胆子也小，不过以前为了不被伙伴捉弄自己胆小，她很能装得很平静：“小杏你胡说什么，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
墙外面的人也在应着：“就是，而且现在白日青天的，哪里会有鬼！”
小杏的表情看起来就要哭了，手指抓在练字纸上，都要把纸给戳破了：“是真的，他们说这几日在那口井里面发现的尸体，附近就放了很多血红的纸鸢！定是纸鸢招来了厉鬼，把那些人都推进井里了！”
岁遥听到她说井，就朝着自己院子小厨房那边的井瞧了一眼。
抖了一下。
“小姐你别不信，好多人都看见了，等一会收尸的车队都说出发了！”
等她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完，这里一片安静，就连原本还有的虫儿声似乎都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巧合，下一刻在前院的方向真的响起了长长短短的喇叭声。
“听说死的人，头都找不到……我们今天要去烧纸的地方，刚好会路过那井。”小杏心里恍惚，字是一顿一顿地说的，合着那送葬的鼓声，十分渗人。
岁遥：“……”
那外面的纸鸢在天空上左右晃动了一会，之后直直地头往地地栽了下去。
外面也有小声的惊呼声：“小姐你纸鸢掉下来了，头……头栽没了。”
“……”
一阵长长的静默，只剩那鼓声喇叭声。
“……喂，里面的死对头！我不是怕啊，我只是得回家去修纸鸢了！先走一步！”女声听起来仿佛真的有理有据的。
“小姐，小姐等等我……”
不一会院子外的‘死对头’的脚步声就远去了。
岁遥：“……”
即使现在的太阳正烈着，此时仿佛直接进入了最冷的冬季。
岁遥已经无法在表面上保持镇定。
她抓着自己的裙摆，想说点什么给自己壮胆，可是却一时找不到什么词来。
只好对着仿佛已经见到那厉鬼的小杏，伴着那外面的滴滴答答吹着的阴乐，干巴巴地说：“别怕，没做亏心事，鬼不会抓我们……”
岁遥自己的话没说完，已经停愣了下来。
没做亏心事？
这……
一阵阴凉的风吹来，岁遥凌乱了。
小杏也是一听，这次是真的掉了眼泪出来：“那鬼肯定会抓我们，因为我们家是……”
没等小杏说完，方姑姑从外面的院子走了进来。
一看见她们主仆二人干站着，劈头盖脸就开始训：“小杏你怎么还抱着纸站在那里，小姐你的女德抄好了吗！等一会老爷要带你们出发扫墓了！”
听见要出发扫墓，小杏圆脸上的眼泪，流趟得更快了。
岁遥虽然也想哭，可是她看了着方姑姑，硬是忍住了，只是脸色难苍白。
方姑姑是父亲请来教导岁遥的女先生，她如往日一样板着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拿着长长戒尺。
此时她几步走近了，本来还想训，看小杏哭得比被她训哭时还要惨，愣了一下。
话到嘴边，最后还是转了口：“行了，你抄书，小杏去收拾一下，把前几日挑好的衣裳放好，待会小姐要去更衣。”
两个人情绪还低落着，但被方姑姑盯着，几乎是身体的条件反射，就开始各自做事。
方姑姑不知道在想什么，打量了好久后有些欣慰地对着岁遥点头。
“做主子的就应该要有这样的魄力，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下人给欺负。”
“？”
正默默在自己的杯子里装水，等着一会方姑姑离开，要给小杏敷眼的岁遥，迷茫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
方姑姑：“……”
岁遥方才没听懂，等着方姑姑再说一次，结果就见她转身走了。
远远有叹息声传来。
“等你吃过苦头了就知道了。”
岁遥歪了一下脑袋，这没前没后的，不太懂。
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会在今天就灵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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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遥平日里最讨厌抄的就是女德，经常抄着都会因为里面的内容而偷偷吐舌头翻白眼。
可是今天她却觉得可以再抄多一遍——因为可以拖延一下时间，晚一点出发。
然而晚出发是不可能的。
很快岁遥还是被方姑姑催着换了衣服，在侧门坐上了那个属于她的小而精巧的马车。
马车先转到前院停着。
岁遥听着外面的父亲大声和母亲交代什么，心思却跑到轿子的另一旁几个侍仆小声的议论声。
“你也是轮到今天值班？”
“是抽签抽到了短的，不然我可不来……”
“真的要经过那井，听说死了三个，一家三口全死绝了。”
几人沉默了会后，有人道：“要是真的，我到时候可能要扛着马车就跑。”
“自己都跑不来了，还扛马车？”
“……”
“哈……这世上怎么会有鬼。”
“我听说那厉鬼会拧人头，他是用……”
岁遥没听完是怎么拧头的，就被刚好在这会钻上车来的小杏吓了一跳。
小杏抖着音：“我，我小时候见过鬼的，所以我信，如果我死……”
再一直继续这个话题还怎么得了。
岁遥怕她说出更多不吉利的话，动作很快地把拉开贴身的香荷，把里面的护身符拿出来，塞到小杏的手里：“现在白天，而且我们人那么多，爹爹也在，不会有事的。”
岁遥的爹爹何德也听到了议论声，大声喊道：“全部给我嘴巴闭紧了，即刻出发！”
“是。”
何府的三辆马车出发了。
岁遥的马车最小，跟在最后。
穿过每一条繁华街道的时候，她都要偷偷地掀起一点车帘，朝外面看去。
外面的吆喝声不断，即使在清明节也一样热闹。
难得出来，原本该是更加轻松愉快的事情，但想到那厉鬼的事，还有怎么都打不起精神的小杏，岁遥兴致还是少了很多。
行了几里路，出了城外，岁遥还壮着胆，拉着一点窗帘缝隙往外瞧，小杏把眼睛都捂住了。
岁遥打气道：“越是不知道情况就越怕，没事的，肯定不会看到什么的……”
刚这么说完，岁遥就看见一群穿着衙门衣服佩刀的人从一条丛林小道里走出来。
跟在他们后面还有吹喇叭打鼓的，还有穿着白色麻衣，哭天喊地的人。
风吹卷着落叶，把春意盎然硬是变得非常萧条恐怖。
再后面就是……
岁遥仿佛触电一般的，把车帘放了下去，握住小杏同样在颤抖的手。
一起抖。
“还是、不看了。”岁遥的声音都在打颤。
现在外面的样子，比她听过最恐怖的话本都要可怕。
就连他们马车的声音，似乎都特意放轻了很多，不敢打扰。
好在马车前进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他们到了琳琅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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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镇上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琳琅会。
马车驶入小镇的时候，从那门口开始，世界似乎都从恐怖的黑暗，拉回了彩色鲜明的现实。
也不知道琳琅会为什么那些人要选在清明节，但确实是在今天开了。附近的城镇的人都会慕名而来，热闹非凡。
听了一会，岁遥和小杏都不抖了，再也忍不住停下来掀开窗帘来。
琳琅会，琳琅满目。无论是趣玩、奇珍，还是各种见闻、宝藏，都是岁遥从小听说过后就开始惦记的。
此时什么厉鬼的，伴随着这些东西入目，岁遥已经完全忘记。
岁遥：“小杏你看看那个古筝，太阳照下去还会发光。”
小杏：“真的，好像在上面镶上了宝石。”
等马车行驶过再也看不到古筝，岁遥很快从马车里侧的抽屉里拿出了面纱。
面纱戴上后，他人就只能清楚地看见她的一双明亮的眼睛。
于是车帘缝隙开得更大了，两人甚至恨不得把脑袋给伸出去。
她们看得高兴，旁边骑马跟着的侍卫，看见后这两个脑袋后，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挺直了背脊道：“小姐，搭马车不能把头伸到外面。”
岁遥还想往外探出的头，就这么停住了。
“好。多谢提醒。”
退回去的时候又往他看了眼，是刚才说要扛着马车跑的那个侍卫。
年轻侍卫被她看得耳根都发红，好在她很快又被其他事物吸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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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镇附近有好几个大墓场，何家的也在其中，这也是他们会来清明节来这边的原因。
何德为了心头好不被人先买去，都是在很多人扫墓的时候，先来这里逛着。
此时也是很快就到了一间店前停下了。
不是以往的珠宝奇珍店，而是停在了一家墨宝阁前面。
岁遥对此只是奇怪了一下，眼睛不错过外面的一点景色。
墨宝阁门口摆了许多字画，可是太远了，看不清兴致也没有那么高。
刚好旁边的一个台子，传来了悦耳的琵琶声，她们很快就被吸引了目光。
路过的人都会往台上看去，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些。
小杏：“小姐，那个台上弹琵琶的，她看起来不像是街头卖艺的。”
“嗯。”岁遥也发现了。
台上的少女脸上也戴着面纱看不清样子，但她身上的衣裙款式，更像是方姑姑说的现在京城最流行的款式。
一首琵琶的独奏很快就结束了，伴随着台下细碎的掌声，抱琵琶的少女微微鞠了躬。
岁遥也在兴奋地拍手。
她出门少，很难听到别人的演奏。
旁边几个背对她们摇着扇子的人道：“这琴艺不错，不过比起我知道的几个大家闺女还差了些。”
“稍显稚嫩。”
“还不如我家表姐家，刚学琵琶的小女儿。”
“哈哈哈哈……”
听见这些评价岁遥和小杏对视一眼，都感到了无语。
台上的人下台，又有其他人上了台，围观想看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女子在外露面不好，可是这台上，无论男女都有。
像是一个才艺展现的舞台，岁遥看得非常开心。
而另一边，刚才那几个评论无数的人去了旁边的店。
为首的温学士摇着把扇子：“呦，土匪头子也能懂字画吗？这幅可是大家手笔，看出差别了吗。”
旁边的人亦是夸张地指着另一边：“对街有一排的珠宝店，土匪头子走错了吧。”
听见土匪头子这几个字，岁遥原本已经沉迷曲乐的注意力瞬间拉回。
回过头果然看见她爹脸都黑了。
洗白进城两年，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直接地说他了。
这些读多几年书的学子，一点都不知道尊重。
只不过何德很快就变回自然，扇起素色的扇子来：“给我家小女买的，她就喜欢这些书画。”
岁遥被点名，即使现在没有人看她，还是挺直了背。
不过岁遥有些奇怪，以前爹爹从没有给她买过书画，都是让方姑姑照着城里那些大家小姐间流行的给她挑的。
于是岁遥往旁边拿画的侍仆手上看去。
刚买的画里有一棵高大桑树一口井，唯一着色的是红色的桑葚，还有落在地上的桑葚，仿佛一片片血的……
墨水的深浅浓淡用得非常巧妙，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可为什么又是井……啊！
刚才已经淡忘的关于厉鬼的传闻又清晰起来。
温学士听到何德提女儿，笑得更大声了：“就是你家那个两年前气走了城里一半女先生的女儿，她现在开始学画了吗？哈哈哈哈哈……”
跟在他旁边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这一会儿，岁遥觉得觉得脸上被涂了辣般火辣。
耳边还听见小杏在小声的为她抱不平：“也就三个。”
三个还不够丢人吗！
岁遥伸手比在唇上，让小杏小声一点。
何德没有生气，反而很赞同一样点头：“旧事不提。小女不才，说今日也想为这琳琅会献上一曲。”
岁遥：……
她就没有说过要献曲的！
温学士的笑声就没停过的：“那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虽然只是传言，但这也算是别了两年，我们都在这见识见识。”
何德自然看得出他们的鄙夷，但自信地朝着岁遥喊：“可以下车上台了。”
岁遥没想到这短短几句话间，就决定了她要登台表演，愣了片刻。
然后就看见她爹的眼睛眯起了一点，严厉一闪而过。
岁遥：“……”
不能反抗，只能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上了。
好在她紧张到最后就是表面一点变化都没有，抱着古筝慢慢走上了台去。
那里有专门提供给表演者的
怪不得这几日爹爹逼着她练古筝。
虽然她自己也愿意练琴，可是这一点都不包括她想当众上台弹的啊。
那种整天都要被方姑姑批评几回的琴艺……
虽然心里各种不愿，但如果不弹的话爹爹会……岁遥还是动了起来。
铮铮的古筝声传来。
岁遥一双纤细白嫩的手，从慢到快地在琴弦上拨动着，快到最后大家看着她的手指都出现了幻影。
一首难度极高的曲子。
难到何种程度？
大概就是就是写出这个谱子的人，都只是把这曲子做为突破自我的目标，至今不能弹奏弹出来——现在的人奏这曲，都是由两人分工来完成的。
直到一曲毕，岁遥手里抱着古筝站起来，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开始鼓掌。
不同于之前只是零零星星的掌声，这一次掌声非常热烈，叫好声更是不断。
还有几个瓜果，被丢到了岁遥站着的台上去。
她这是，受到了肯定吗？
岁遥定睛再看看台下多了许多的人，确定他们是在拍手没有错，在她脚边的是瓜果也不是臭鸡蛋。
她这两年来，从刚开始笨拙得要气跑女先生，到现在依旧是天天挨骂，无论她怎么学怎么弹都是挨骂。
到现在还是第一次为她听见表示夸赞的……
岁遥一直抿成一条线的唇终于笑了，眼睛也弯起来，又向大家鞠了个躬向台下走去。
在其他人看来，台上的女子淡色的裙摆被风吹着，虽面纱遮住了脸看不清脸，但身形亭亭玉立。
温学士他们这些人的年纪也不是白长的，美人胚子即使不露相，气度姿态，都是能看出来的。
是样貌才华都有的女子。
这一下，那些原本笑话着的面色已经变了几变。
温学士一时也是无语，看了许久后，突然道：“倒是不错，我家有大公子……”
话说到这里，温学士突然就停下了。
最近他家里的夫人一直说着要给大公子说亲，让他也得多留意。他听多了这一下子想也不想的，就顺口说了出来。
和温学士站一起的人，脸色也都瞬间黑了。
他们这是故意来挑剔的，温学士这转变也未免太快，简直在自扇耳光。
温学士看着同伴们表情都不好了，丢下一句：“有事先走一步。”
很快就和他们一起走了。
这样的反应，让何德在心里大呼爽快，嘴边的笑再也掩饰不住。
不仅如此，原本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开始过来攀谈。
意图也是显而易见。
一鸣惊人不过如此。
原本应该要采购更多的，最后为了应付这些交谈，也没买到多少。
不过这一点都没有让何德的心情变差，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告别了众人，让何家的三辆马车一块前往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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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的墓地原本也是在山上的。
但前两年搬到城里来之后，墓地也只能往下搬——不然回去以前那做土匪的山头，只怕会被有心人说去。
岁遥也是有两年没有给祖父母上香了，可是她手里还拿着那副桑树和井的画，实在是心慌得很。
想要把画还给爹爹，可是被一句‘既然怕的话，更需要锻炼胆量，今天回家之前都拿着’给重新打发了。
烧香磕头完后，岁遥抖着手拿画。
就连小杏都弃她而去，到更远的地方站着。
她只能看爹爹在墓地前喝酒，说着刚才扬眉吐气的场面，哈哈大笑。
岁遥只好自我安慰道：“没事的，最多再多两个时辰，就回家了。”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甚至没过几盏茶的时间，因为爹爹喝醉了，一行人就决定要回去了。
搭着马车，岁遥头看着窗外也不看手里的东西，心里默默数着数，希望速度能过得再快点。
喝醉了也没办法买东西，琳琅镇也不进去，马车直接往回跑。
于是在岁遥不知道自己数第几万的时候，又进入那段阴凉的路。
数到几万的时候，人是很专心的，所以岁遥虽然眼睛还看着外面，但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的。
还是小杏拉着车帘的一角祈求道：“小姐，可以把帘子放下吗？”
一开始岁遥还不想把注意力分散，听见了小杏在说话，但没有听进去。
还是外面的一阵风，把枯叶直直地糊在她的脸上，岁遥这才回神。
这一次外面的风沙，比早上路过的那一会要大得多，岁遥看最前面爹爹那辆马车都要看不清。
最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一点是——明明应该是不少人会来往的路，岁遥在前后都没有看见其他的马车或是行人。
情况很不对。
何府的领头侍卫，放开了嗓门喊：“大家速度放快了！谁慢了扣月薪！咳咳咳……”
很快就有人回他：“我的眼睛被沙迷了，快不了等等。”
“我的也被迷了……”
马车前行的速度反而更慢了。
小杏已经抱着头，蹲在地上发抖去了——这个姿势看起来还挺安全的。
他们家外出一向带的侍卫都多，不用怕的。
岁遥也想跟着蹲下，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拿着画，就想把画放在了一边去。
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
原本速度不快，但好歹还在走着的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鞭子抽在马身上的声音，马吃痛挣扎，然而马车依旧一动不动的。
“报，马车车轮陷进坑里了！”
侍卫长怒吼：“这一路都平平整整的，是你脑子有坑……还真有坑，方才明明没有。”
岁遥没看见他们的表情，但听到无数的吸气声。
害怕的气氛在蔓延。
侍卫长咳了几声，快速吩咐道：“后面几个，下马一起推车。”
“是！”
外面的人开始推马车，可是马车就是一动也不动的。
就整个马车加上她们两人的重量，这么多人，扛也应该扛起来了。
岁遥被哭着的小杏给抱住了脚，自己也要哭了。
难道这世间，真有那种东西？
他们家就算已经下山，但那些以前做过的事，都被鬼神给惦记着了吧。
外面的天色已经越来越暗，感觉马上就要把他们给吞灭下去。
那井底里断头的尸体，会不会就是他们了……
在众人都屏住呼吸在推着马车时，拉车的马不知为何突然受惊了，扬天长啸一声，然后开始跑起来。
马车终于动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等岁遥跟着松气，就听见外面的人大喊：“不对，跑的方向错了！”
“不要往树林的方向跑，那两辆马车怎么也跟过去了！”
“快让车夫控制住！”
“大家上马，快追上去！”
……
马车颠簸，岁遥往窗外看，树林越来越近。
“各位神明保佑……”岁遥念了一句后停了片刻，后面又补了一句：“如果神明愿意保佑我们，我愿……”
神明果然不愿意。
岁遥的一句话都还没念完，就见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那口井，就在不远处。
甚至不用猜测这是不是那口井。
因为那井边有血迹在，还有不知道哪个收拾的人粗心，还留了一件血衣在那里。
即使之前不信，眼前的都让他们不得不信。
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句“有鬼啊！”外面彻底乱了起来。
有人大喊：“我不赚这何府的钱了！让我离开！”
有人哭了：“以前赚了何府的我都会送回来，让我走吧！”
……
骑着马扬尘而去的越来越少，一个还没有开口的，被同伴劝：“保命要紧！给土匪头子卖命而死，你家里的老娘会哭死！快说要走！”
岁遥看外面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那个被劝的人——就是之前说要扛着马车走的那个人。
心里微动，岁遥就看见他被另一个人伸手重重地劈在了他的后脑勺处。
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被扛过了对方的马上，转身扬尘而去。
岁遥：“……”
其他自己骑马的侍卫，也都让自己的马顺利地行动起来——在他们说了要弃何府而去的话之后。
还有人的马受伤了，为了争抢别人马，甚至打了起来。
车夫同样尝试让马儿跑起来，除了岁遥的那一辆，另外两辆都成功地动了起来。
岁遥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她这辆的车夫直接跳下车卸下了马车上的马，留着这辆空的车身，骑着马就跑了。
岁遥意识到不对，使出最大的力气半抱着小杏一起下了车来。
“我们还在这……”
岁遥刚说了这一句，就被一口风沙呛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有人再回头看她们。
马蹄声和鞭子落下响亮的声音都远去了。
风沙滚滚，漆黑的背景，已是厉鬼最好的出现舞台。
能让人落井断脖子的鬼。
岁遥觉得自己的脖颈有些发痒。
小杏眼睛都哭肿了，绝望地问：“小姐，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岁遥看着小杏，也哽咽了一下，突然坚定道：“你走。”
小杏没有反应过来：“小姐？”
“你也说要离开何府，然后走。”说着，松开了握住的手。一滴泪，终于从岁遥的眼里滚落。
小杏张了张嘴，最后是眼睛先越张越大的：“小姐，你背后有……”
“有，什么？”
虽然已经想到是什么，岁遥还是下意识接道。
“鬼啊！！！！”
小杏尖叫到一半，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岁遥很想伸手去把她给接住，可是她发现自己身体已经不会动了。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她们啊……
道路上，只剩下一只不知道谁跑脱的鞋子，孤零零地躺在那。
岁遥感觉到了背后有凉搜搜的风，不断地吹动着她裙摆，扬起她的发丝。
有地狱索命一般的声音响起来。
“哦。”
“鬼吗。”那声音凉透人心，似能化成一箭，直接穿心。
岁遥觉得自己已经死去。
作者有话说第1章 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