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亭落枫》沈彦

6、第六章

　　太医院韩院使放下药箱，自箱中取出银针一套，往严飒数处大穴下针，手中针尾微弹几下，严飒吐出口气，悠悠转醒。
　　韩院使收针擦拭，跪倒在地。
　　“皇上，严状元只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额上的伤，臣也敷了药。他身强力壮，几日便会好。”
　　“有劳院使，下去吧。”宣宗摆摆手，韩院使挟起药箱斜挂在胸跟着太监出去了。宣宗在臣下面前一向端严持重，但听见身强力壮四个字时圣上龙目中显然掠过一丝狡黠的笑。
　　严飒意识虽然迷糊的跟一锅稀粥一样，皇帝眼中情绪自然被他看的一清二楚，不由得菊花一紧。慢慢从床铺上起身，惊悚地发现他睡的正是皇帝龙床，铺盖皆是明黄金龙，直接把他从床上吓掉，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疼。
　　看来皇上真是个君子。
　　“严卿怎得如此不小心。”语中带着嗔怪，一旁王开向前迈出一步，却被宣宗抢先扶起严飒臂膊，将他搀扶到龙床上。“朕的龙床，除了朕还未躺过别人。
　　“你是第一个。”
　　“草民惶恐。”严飒摸摸头上裹缠的药布，将屁股向外挪出四分之三、八分之七，冷汗呼之欲出。
　　宣宗噗嗤一乐，随后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

　　“严卿，朕的心意，你都知道了？”

　　宣宗垂眸片刻，颊上飘红。缓缓抬头盯着严飒，媚眼如丝。牵起他一双糙手捧在掌心摩挲，小手挨个捏着他指肚低头慢吞吞地，全然不曾有方才调戏他的丰采道：

　　“朕保证一定会对你好，男后之位也为你空着呢！！”
　　“朕喜欢你。”
　　“朕，嵇尉楼，除你之外，再不娶妻！！！”

　　看严飒低头不语，宣宗整张秀气脸蛋飞红。语声极小，王开凑过来，贴耳道。
　　“那......下月十二日是良辰吉日，便把大典操办了吧。”
　　严飒忽然一把扯下头上药布，双目赤红，发丝散乱。眼光自乱发之中射出钉在宣宗面上，翻身下榻，声音不大却让宣宗一下碎了心。

　　“草民拒绝。”

　　“大胆！”王开挥起拂尘便打，大声责叱。严飒以手遮额跪好不再动弹，头上药粉随着拂尘抽打四处弥散，一时屋中尽是药香。

　　“冲撞龙颜，已是死罪！”
　　“天下不知多少人欲委身圣上，岂有你拒绝的份！”
　　“圣上口谕已下，下月完婚！”

　　“慢着！”宣宗微一蹙眉，王开垂手退到一旁，惶惶称罪。
　　“可否告诉朕，你拒绝的原因？”
　　“草民已有心上人。”
　　宣宗肋下一紧，喉中咯咯作响却被他硬吞了下去，右手猛一击桌案：
　　“那个小倌！？——除他以外，你心中便连朕都容不下了？”
　　严飒沉默不语，跪伏在地点点头。
　　宣宗深深叹了口气，坐回床上捂着额头：
　　“草民太难听。传朕圣旨，授严飒文渊阁大学士兼工部左侍郎，入阁参政。”
　　“不过......”
　　皇帝语气霎时变得凌厉，一双眼眸充满狠毒，抬头看他冷冷道：
　　“答应朕一件事。如若办到，你就可以娶他。”
　　严飒揩去头上药粉，整理衣衫，端端正正一拜：
　　“臣，万死不辞。”
　　宣宗正欲开口，张口便喷出一口暗红血液，洒在当胸五爪金龙之上，晕在龙案左侧。
　　王开大惊失色，跑出寝殿大声喊叫，皇宫之内一时充满惶急脚步与尖细呐喊：

　　“传太医！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