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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太仆寺卿心里是很想骂人的。
      他接到加急奏报——宫内马厩两匹上好御马:一只雪白照夜玉狮子,另一只黄骠千里透骨龙。被人骑出去了。
      不光是被骑出去,而且还在京城御街肆意驰骋。
      不光是在京城御街肆意驰骋,而且还是圣上与严大学士还有大内总管王公公骑去了。
      事情经过据严飒说是这样的。

      宣宗带着他与王公公来到宫内御马厩,先自己翻身上了照夜玉狮子扯住缰绳对严飒伸出手。
      严飒不曾骑过马,面上红的通透。
      “臣......从未骑过马。”
      “靖甫搂着朕的腰就是了。”宣宗笑得开心,手指放平食指翘起冲他勾上一勾。
      “陛下......”
      “你和朕之间还客气什么,上来!这是朕最后一个要求。”
      严飒握住宣宗小手随后环住天子细腰握住玉带扣,宣宗乐的几乎要从马上一个筋斗跌下来。
      无奈的王公公面色成谜地自上了黄骠千里马。
      二人一抖缰绳,双马直直突出各道宫门风驰电掣。
      于是宫内小太监和守门禁军就看见一道明黄龙袍与大红一品官服还有大内总管姜黄衣袍骑着两匹马飞驰而出,如入无人之境,还可听见陛下银铃般的清越笑声:
      “哈哈哈哈!”
      “告诉尔等,朕去抓人,就在醉春苑!”
      “传工部尚书戚默徐前来见驾!!”
      接着路途上所有经过的奉御、长随等转头奔走相告,玩命地跑去唤司礼监御马监的主事太监。目击的禁军大部跟随陛下御马,剩下几个校尉飞跑去调动禁军兵马,还有的听闻是抓人,兵分四路奔去兵部、刑部、大理寺、顺天府报信。
      宣宗看着身后严飒紧紧搂着他腰恣意疾驰,又瞥一眼身后乌压压一群兵士太监,皇宫之内一发绿色彩花带着哨音飞向天空,又是一阵大笑。
      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嗒嗒跑得更快。

      王开说,自宣宗登基以来,就没见他这么开心爽朗地笑过。
      何苦生在帝王家。

      素珏被紧紧地困在青楼后院木桩上,裤子半褪露出屁股,贺轩拎着皮鞭用力抽打。一鞭鞭下去扯脱皮肉,血流满地。
      鞭子沾了盐水,缀有几枚小钩,开始抽打大腿。
      他刚开始还惨叫不止,后来老鸨嫌他败坏客人兴致,直接往他口中塞了布团,又泼上一桶凉水。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实在疼得厉害,厚厚布团活活被牙咬断,后脑勺一下下向后用力撞在木桩上。
      天呐......疼......疼死了......
      老天爷......你撞死我,行不行?......
      严公子......你究竟在何处?......
      门口传来木制物体破碎声音,贺轩扔下鞭子起身端起碗二锅头缓缓倒在素珏伤痕累累的臀部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贺轩面无表情把碗摔了,对他平稳道。
      不可能是他,死心吧。

      不可能!!!!!!!那不可能是他!!!!!!!!
      不可能!!!!!!
      严公子在何处!!!!!!!快来救我啊!!!!!!!!!!

      醉春苑的门被大力砸得粉碎,木屑门钉四散纷飞。大内禁军兵马将醉春苑围了个水泄不通,固若金汤。十里长街热闹集市因圣上驾临唰唰跪倒,一片沉寂如十里蒜头。只听见慌乱的跑步声与喘息声。
      老鸨正叉着腰准备骂街叫伙计把闹事之人赶打出去,随后便看见重铠铁盔的禁军士兵一拥而入腿先软了,官兵把住楼内出入口,手握兵器整齐站立如兵马俑。一人乌黑铁甲,身形壮硕高大,手拎宝剑来在堂口,正是禁军首领樊期。一声大喝,声如洪钟。
      “当今天子驾临,还不速速下跪见驾!”
      青楼里所有人瞬间懵了,噼里啪啦只顾下跪衣袖带翻饭菜桌椅,汁水浸身全然不顾,跪倒一片,诚惶诚恐——如另一畦蒜头。
      众护卫当中挤出五身官袍,都使了个平沙落雁式一脑袋磕在宣宗身边,跪了一圈似一朵菊花,乌纱叽里咕噜滚在地上也没胆量去捡。几个气喘吁吁的太监把装配明黄骑具的宝马牵走,门口缓缓停下龙车,一片金黄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臣,刑部尚书张桦叩见陛下!”
      “臣,兵部尚书李吟叩见陛下!”
      “臣,大理寺卿华如云叩见陛下!”
      “臣,顺天府尹孙自平叩见陛下!”
      “臣,工部尚书戚默徐叩见陛下!”
      青楼里包括老鸨亦有不少与当朝高官相识的,看见诸位位极人臣的大人们服服帖帖地跪在那金黄龙袍并姜黄衣袍身边,伶俐些的知道今儿龙颜大怒是要完蛋。
      人群当中钻出一团大红颜色:乌纱帽高耸,圆领红袍,腰横玉带,足上云纹官靴。胸前一块补子,绯色花纹繁复华贵,丹顶仙鹤栩栩如生。
      当朝一品大员。
      严飒瞥了老鸨一眼,老鸨也正在看他——后者扫视他衣袍倒抽一口凉气,待与他双目相接,刹那如摔入深坑,瘫成烂泥。
      严飒对樊期使了个眼色,后者跟着他脚步带了一队军兵冲入后院。
      院子里只听见宣宗朗声道:

      “孙府尹,你辖下竟有贩卖人口、逼良为娼之事。”
      “麻烦告诉朕,朕应该拿你和戚爱卿怎么办呢?”

      素珏被拖至后院房中,木门坚实,窗纸粗厚——青石地板贪婪地吸纳着他身上的热量,很冷。
      身上又是一桶带着冰块的水浇下,大块冰砸在身上洗去血污现出一块块乌青,素珏已然疼得木了,只知道自己身子里有东西在往外流淌,自己的身子也越来越冷。
      一片黑暗中,他从地上水渍竟看出了姐姐和父亲在向他招手。他流着眼泪扑进他父亲怀里,大哭不止:
      “父亲!珏儿对不起您!!”
      父亲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头顶,姐姐捏揉着他的脸蛋,温和道:

      “没事没事,已经结束了。”

      这么温柔的语调,他已阔别十数年。

      “已经结束了。”

      头发再次被抓住。

      “很快就结束了。”

      “砰!!!”
      门开了,一身大红官袍与玄色铠甲冲入。贺轩被樊期拖到一旁,素珏迷茫地抬起眼,眼神失焦,对着红色衣袍歪头道:
      “你是......谁啊?......”
      严飒心如刀割,嘴唇抽搐不止,就着自己滚烫的泪水一口吻了下去:
      “唔嗯......”
      素珏眼神慢慢恢复焦距,红肿杏眼再次焕发光彩,瞳孔骤紧一缩,语声颤抖,似不可信。
      “严公子!!!你来救我了吗!!!!!!!”
      严飒吸吮他舌尖,热泪盈眶。二人相拥而泣,哭得声嘶力竭:
      “你怎么才来啊!!!!!”

      “你终于来了!!!”

      “我来救你了。”
      “我,严飒,你的靖甫。”
      “我回来了,珏儿。”
      你的希望,你一辈子的客人,你即将相守一生的丈夫。
      我终于回来了。

      素珏咬牙忍住剧痛慢慢起身,严飒右手护住他背,左手揽起他膝盖窝将他抱在怀中。
      一品官员语气冰冷。
      “把这人拿了下去,他是从犯。交予法司按律法处理。”
      “是。”
      众人走到院中,素珏挣脱严飒怀抱,低头匍匐至荷塘边四处刨挖,严飒抛开官体、众兵扔下兵器亦跪下四处挖掘。
      素珏将土坑中那素白瓷瓶拽拉出来,抱在怀中又是一阵痛哭失声,嗓子嘶哑不能发音。
      土坑中是素珏指尖抠挖泥土,留下的道道血迹。

      “臣......臣不知啊!”
      “回皇上话,犬子虽然纨绔,但贩卖人口这等重罪断不会犯!请皇上明察!!!”
      二人疯一般将头往地上碰磕,撞碎额肉,糜烂出血。血渗乌纱,满额尘土。
      “是啊,他是不曾犯下。”宣宗俯下身子亲善地看着戚默徐,回手对着老鸨颊上一个嘴巴。“但是这鸨儿是为了迎合小戚公子的癖好,妄图贩卖朕未立的皇后、当朝的一品大学士为男妓,你们五位谁能告诉朕,应该怎么办呢?”
      宣宗的语气瞬时冰冷,往厅堂伏跪众人扫视的视线充满威压与帝王气息。
      楼上一阵东倒西歪的响声,一个人从楼梯上七上八下地撞了下来,衣衫不整,手中还握着个酒杯——酒自然是早已撒到地上了。满脸通红地盯了戚默徐一刻,大着舌头高声道:
      “爹!你怎么在这儿呢!”
      “戚小公子,失敬失敬。”宣宗皇帝负手而立,周身气息与满面笑纹中蕴着杀意。
      “你是哪个东西!?要叫戚小爷!!”
      “你算什么东西!冲撞圣驾,该当死罪!”
      众将官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用力殴打,戚默徐张大了嘴目瞪口呆想要上前劝架却被另两个士兵拉住,张桦爬了几步小声对他道:
      “你敢起来,就是救大不敬的罪犯,意图谋反。你家儿子触怒龙颜,就是打死在集市上也不为过。”“现在街上皇家禁卫、御林军马俱在。刑部、大理寺、顺天府的捕快不曾见过龙颜,个个干劲十足——你想找死就直说。”
      戚默徐嘴唇翕动几下,一脑袋撞在门槛上,不动了。一个兵上去探了鼻息,躬身对宣宗道。
      “尚有呼吸。”
      “晕了啊?”宣宗一翻白眼止住打人的士兵,瞅了瞅方才叫的跟杀猪一样,现在已被殴得鼻青脸肿的戚小公子弯下腰眯起眼睛,语声软糯,神色阴狠:
      “现在,酒可醒了?”
      戚小公子已经软塌在地,不能言语,看见皇帝车驾即刻就地吓出了恭。
      严飒与数十兵士跌跌撞撞出了后院,
      素珏踉踉跄跄在老鸨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樊期递过盐水皮鞭,素珏拎起便打,楼里一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鞭了半刻左右,素珏在老鸨身上啐下一口血水,转身面对严飒欢乐地笑:
      “严先生......”
      鞭子落在地上,素珏一头摔在严飒怀里。宣宗一皱眉,严飒扑通一声跪在宣宗面前,抬头神色平静望着他。
      宣宗面上表情掠过无数情绪,打量一下怀中濒死小倌,叹了口气。
      “罢,送他到太医院去吧。”
      严飒领命谢恩冲了出去,宣宗背影顿时显得有些落寞,随后抬首恢复帝王本色,抬起龙纹金靴在鸨儿脸上狠狠踢了一脚,靴跟又一碾,脚下传来骨头断裂声。老鸨咬得牙龈出血,牙齿掉落和一口污血囫囵吞入腹中,不敢言语叫疼。

      “传朕口谕。”
      “御林军马,禁卫兵士,将这地儿砸的一片全瓦都不要留。”
      “案犯带回法司,审讯发落。”
      “彻查京城人口户籍,若有贩卖者,连根拔起,斩首弃市。”
      “顺天府尹孙自平,玩忽职守。辖内恶徒贩卖人口,罪无可恕。剥去官职,交由三堂。”
      “工部尚书戚默徐,纵子行凶,教导无方。其子酒后冲撞圣驾,更以秽物辱朕——即刻与老鸨在菜市口凌迟三日。”
      “若案犯提早气绝,行刑者受罚!”

      王开扶着宣宗坐上龙车,宣宗移开些许龙帘。
      “靖甫,他何处去了。”
      “出来以后,抱着那倌儿一路飞跑去了太医院。”
      “......”
      “陛下?”
      “......”
      “陛下?!”
      “我没事的。”
      “起驾回宫。”

      王开回来时听得清清楚楚,龙车内传出一声极小却极深的叹息。

      靖甫啊靖甫,朕该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心?

      陛下,臣喜欢您。
      却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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