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剑》思量

2、第二章 北溟世家(上)

　　自有修真以来，千百世间，欲得道飞升者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而人类自私的劣根性却使得众多修真之人各持门户之见，不能坦然接受他人，于是引发了众多修真派系之间的斗争，而最激烈的则莫过于修真者飞升之后的两大派系——神门与月族之间的斗争。历经千百世，依然没有休止，修真界称之为神月之战。
　　当然，除了修真，也不乏其他派别：如神兵王朝，虽名为王朝，但其实是一个超大规模的冷兵器工厂，王朝中无一人修真，均善铸造武器；再如血暗国，从无出色的修真之人，皆是精通暗杀偷袭的好手；值得一提的是北溟世家，世代均以剑术和医术见长，据说曾经有位出色的年轻弟子修真大乘而得以飞升，使得北溟世家荣显一时，但不知何故，自此以后居然传出北溟后人严禁修真的禁令，更不用妄谈得道飞升之类的话。

　　但修真派系与非修真派系也有一个相似之处，便是对宝物的追求。这似乎是所有人的共同特性，谁能抗拒宝物的魅力。于是，各派之间达成了一个约定，每二十年派门人比试一次，胜者在以后的二十年里发现的宝物，其他门派不得染指。若有人违反协议，其余各派皆可制止。这也是人间修真界得以维持现有秩序的重要因素。

　　极北之地，北溟世家，星月剑场。

　　老主人北溟峰默默地卓立于剑场中央，抬头仰望无垠的上天。

　　二十年一届的盛事，北溟峰自是格外看重。整整三百年了，除了当年飞升而去的他之外，再也没有人能为北溟世家夺得这个比试的胜利。如今，机会又再次摆在他面前——众派协议后选择的比试场地，便是北溟世家的星月剑场，按照惯例，身为东道主的北溟世家可以多得一位比赛的名额，这就是个机会。

　　北溟峰毕竟老了，但其孙字辈的御剑高手却不乏其数，始终，北溟世家的绝学还是剑术。

　　收回目光，北溟峰稍稍回头，逐渐环视着星月剑场，三天以后，就在这里，三百年的等待，能否得到答案？

　　“快点，快点，你就要输了。”北溟世家东南处的元茂森林中，两个身材壮实的少年正在比试爬树。个头较高的少年手脚灵敏，如猿猱般迅速攀上树干，得意洋洋的低着头朝另一少年喊道。

　　另一位个子稍矮的少年见高个少年攀得过高，不由一阵担心，面有忧色地喊道：“慕林，你攀得这么高，小心摔。”

　　高个少年哈哈笑道：“少棠啊少棠，你可太小看我了，看我再攀高些。”说完，又顺着毫无枝杈的光滑树干向上移动。

　　那矮个少年见此状况，正要再加劝阻，蓦的，他脑中突闪出一幅场景，四周一片漆黑，他的身子一直在急速下坠，而黑暗中却隐约闪现着一点奇特的亮光，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引导一般。他赶紧退下树干，急声喊道：“你快下来，慕林，那东西又来了。”

　　高个少年慕林一听，也是忙不迭的滑下，跑到那名叫少棠的少年身旁，问道：“怎么，这次又看见什么？”

　　少棠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很是疑惑道：“这次没看见什么东西，四周一片漆黑，好像只有一点亮光，而且我还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也不知怎么回事。”

　　慕林煞有其事的摇着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真是奇怪，你这小子怎么打小就有这么怪的预见能力，而且次次都准。”

　　少棠面有焦色道：“不知道这次是好是坏，我们先回去问下爷爷。”

　　“嗯，”慕林应声道，“我们从后院翻墙，大门正在迎接宾客，别被他们看见我们现在的样子”

　　“好。”

　　极北之地，冰沼交错，除了堆积千年的不化霜雪以外，还有大面积的平土沼泽。这些沼泽外表看来与平地无异，实则是虚土空踏，若一不小心陷入其中，绝无着力的地方，惟有被其吞噬。这些也顺其自然地成为了北溟世家的天然屏障。

　　两个少年悄悄绕至后院墙外的空地。慕林指了指那片空地，小声道：“这里有沼泽，你跟着我的脚步走。”

　　少棠连连点头，因为他很相信这位玩耍多年的兄弟的记忆力，更重要的是，慕林自小就已经不知爬过几次后院了，熟能生巧嘛。

　　“左四步，”慕林似乎经验老到，“前三步．．．左一步．．．．．．”

　　少棠小心翼翼地紧跟在慕林身后，生怕一失足就掉进沼泽。

　　慕林行得较快，半盏茶的功夫已到了后院墙下，返身来看，少棠还离他有五步之遥，拍手轻喝：“快点，这点距离轻轻一跃都可过来。”

　　“对啊，你让开些．．．．．．”少棠松一松肩，摆了个架势，双腿轻巧地弹起。

　　甫一离地，少棠的脑海瞬间竟又突现出那幅场景，四周一片漆黑，少棠一惊，顿失重心，身体直剌剌地落到沼泽地上。

　　慕林大惊失色，欲伸手营救，却已够不到。

　　平土沼泽真是可怕至极，瞬息之间便将大个活人吞陷土下。

　　地面再次恢复平静，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

　　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事物。少棠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不知怎么回事，眼皮异常的沉重，只得微微张开一条缝，印入眼中的也只是漆黑一片。

　　身体不断地在往下坠，愈来愈快。忽感一阵浓浓的倦意袭至心头，少棠无奈地合上微睁的双目。任凭沼泽将他带到未知的地方。

　　不知已经几久，恍如隔世一般，黑暗的地方给人的感觉，是时间的静止，亦是空间的凝固。少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惊出一身冷汗，似从噩梦中逃脱出来。

　　环望四周，依然是浓郁如墨的暗色。少棠暗暗自叹：“难道我今日要命绝于此么！”一想至此，少棠放弃支撑，无力地垂下身躯，躺倒在地，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着地。

　　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半点语言，只想享受生命的最后一刻安宁。虽然少棠年少，其胸襟却自幼豁达，凡事看得很开，不会过多地在意，这也是他人缘极好的原因。

　　少棠静静地躺在地上，脑中反复思索着一个问题，也是凡人都要面对的一个问题：等待死亡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或许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没有经历过丰富多彩的人生，没有享受尽锦衣玉食的奢华，不会知道，原来生活是这么可爱。

　　此刻，少棠想起了慕林，想起了爷爷，想起了从小练剑的星月剑场，也想起了自幼玩耍的元茂森林。不过这一切都似乎不真实起来，逐渐地淡去。少棠感到生命离他越来越远。他也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摒除杂念，顺了顺呼吸，聆听着黑暗的寂静，感受着最后的安宁。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耳畔掠过一丝空气流动，惊醒了沉睡的少棠。

　　“怎么，”少棠心中念道，“地底下居然会有风。”心念转动间，又是一阵微弱的气流抚过他的发梢——不像是风。

　　气流飘过之际，隐约含着几丝“铮铮铮”的声响。自幼在剑术世家长大的少棠，一听便识得，这是铁剑的鸣叫声。但为何在地底居然会传来剑鸣声，真是匪夷所思？

　　如幻如真的剑鸣声，听得少棠内心一阵颤动，似是偶遇到了期待已久的老朋友般，竟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循着微弱的剑鸣声，少棠摸索着匍匐而进，不敢行的过快。

　　行了一段路，原本漆黑的环境中突然点现出一撮白色，似极了着满墨迹的宣纸上忽然滴下一点清水，化开了浓浓的墨汁。白色缓缓扩大，形成了一道鲜明的亮光。赫然是少棠脑中曾经浮现过的那幅画面。

　　有光就有希望，少棠努力地朝着光源处继续匍匐前进，剑鸣声也正是从那里传来。

　　愈来愈接近光源，剑鸣声也逐渐响亮，而每行近一分，少棠的力量似乎就增加了一分。

　　白光逐渐暗淡下来，只余得烛光般微弱，原来已到了尽头。

　　少棠站起身来，眼前赫然是一块一丈来高的巨型石碑。石碑正中倒嵌着一柄剑，幽幽白光正是发源于此。

　　少棠细细地端详此剑：剑身绽放白光，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而剑刃则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两者浑然一体，似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舒缓，剑柄上雕饰着星宿运行图，闪烁出深邃的光芒，尊贵高雅，剑身周围剑气流溢，显然是一柄绝世好剑。少棠爱惜地看着此剑，不由大叹：“北溟世家宝剑何其多，若较此剑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微微白光之下，依稀可见巨碑上书有数行小字。少棠上前细查，碑上所文：剑曰纯钧，天人共铸之作，千年赤堇山破土而出锡，万载若耶江干涸而出铜，雷电风雨铸磨十载，此剑方成。余北溟宏仗剑修真，得以大乘，故将此剑留于后院平沼之内，以待北溟后人，有见此文者，宝剑赠之，望能扬我北溟之威。

　　“原来是我北溟家前辈所遗留的宝物，”少棠点了点头，沉思片刻道，“既是我北溟之物，理应交给爷爷。”说罢，便伸手去取宝剑。

　　果真是宝物，颇具灵性，似乎感应到北溟后人的召唤，剑身自动从碑中脱落，缓缓漂至少棠手中。好一柄纯钧剑。

　　少棠一见欣喜，情不自禁地执剑挥舞起来。霎那间，纯钧剑身一亮，银光暴绽，少棠的身体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