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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色达梦魇 ...

  •   不,哪里是梦?苏愈和夏合的心,片刻都不能安宁,因为眼前的痛苦。也因为这份痛苦,进入了消逝已久的梦中。
      入伏后,S市已经进入炼狱模式,逼近40度的连日高温炙烤,这座城快要融化。待在家中的苏愈,享受着空调的凉风、吃着冰镇西瓜,心中有些窃喜,幸亏自己选择了教师这份职业,和学生一样,可以享受漫长的暑假,而且没有作业、没有补课,没有各种形式的暑假班。
      不过呆家时间一久,就觉得度日如年了,很是无聊。看到网上传言色达将要遭拆迁,苏愈心急如焚,作为旅游爱好者,决不允许这些绝世风景在未睹真容前遭到破坏。
      然而雪姐属于夜间活动者,对于这种活动,根本不想参加。于是顾不上大热天,苏愈便收拾好行李,独自一人出发了。
      苏愈没有选择买直达的火车票,而是选择途搭,历时15小时,沿途经过成都、都江堰、汶川、理县、马尔康,最后在清晨才到色达。她有些后悔这样冲动的行为,身体有些吃不消,好在带足了晕车药,再加上车上有很多同去色达的驴友,谈天说地,随便扯扯,便也熬过去了。苏愈这才了解到,色达拆迁只是谣传,实则是当地政府对其进行修缮保护,却不曾想到被以讹传讹,引起轩然大波。不过同时,色达的旅游业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沿着深绿色的山峦向前行进,高原反应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苏愈觉得头脑格外清醒。抬头眺望的那一眼,仿佛被召唤进入另一个世界。成千上万座整齐的红色房子就那样从马蹄形的山谷里叠生出来,山谷是满眼的青葱翠色。越往上走,那抹红色便越密集、越发热烈,仿佛漫山遍野开遍了映山红。红绿相配,从未如此和谐温柔。
      起初只是一面山,而后是两面山,直到半山腰,都铺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矮房子。当苏愈走进那座山,发现暗红色的木质小屋几乎遍部了整个山谷,它们就那样不经意间从脚下开始到头顶,直至蔓延到云雾缭绕的山顶。再次抬头仰望那片色达的蓝天,难言的感动。只见空中飘动的经幡、蓝天上盘旋的雄鹰、金色的经堂、那片依山而建的如俄罗斯方块般的红色木屋以及漫山遍野的追随者------大自然纵然有鬼斧神工,又怎能敌得上这片人为的绝世胜景?
      还未看见色达佛学院,便能听见诵经声响彻山谷,沿途会见到很多喇嘛和觉姆,他们穿着红色的袍子,面色苦黑,眼神里却透露着一股子坚定,他们都要前往佛学院去做早课。
      苏愈只觉得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而自己这种带着好奇来参观色达的游客,似乎破坏了属于色达的那份纯净与神圣,心中除了震撼外,带着一丝歉疚。
      色达,天生就属于佛和他的信徒。路上的僧侣,或自顾自地念经,或相互交流经文。他们的眼里,似乎根本未注意到沿途的旅客,都是心无旁骛,一心向佛。喇嘛们慈眉善目、觉姆端庄文静,那些出家的少年依旧稚嫩天真、修行的居士则是温文儒雅。越接近佛学院,这种感觉就越纯粹。当苏愈行走在佛学院里,只觉得如同徜徉在红色的海洋中。色达佛学院的外放大喇叭则反复播放着梵唱,不分昼夜。
      正当苏愈觉得这一切都肃穆的不容普通人接近时,她看见了一只躺在台阶上晒太阳的猫咪,它肥肥的、懒懒的,像极了加菲猫。不过,猫咪这般清闲生活,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修行?它也不同于这俗世的任何个体,它自有自己的快乐,苏愈莫名地有些想笑。那只猫似乎发现了苏愈的嘲笑,白了一眼苏愈,自顾自地扭着肥圆欲坠的大屁股走了。
      猫是懂生活的,它总是蜷缩在温热的角落,微眯着眼,感受着世界的散漫与无序。
      看着猫咪走了,苏愈便将注意力拉回,这才注意到,那些绛红色的藏式小木屋其实是僧舍,连绵几公里只为簇拥那些寺庙和佛堂,或许,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山路崎岖,尘土飘飞,电线交错在土墙间。苏愈可以看见每栋小屋小门上的锁,还有门上贴着的自勉,还有些觉姆的经堂。喇荣五明佛学院又称色达佛学院,这里海拔接近4000米。由于高海拔的稀薄的空气,这段大约一公里的缓上坡路,苏愈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高原反应也越发明显。
      萍水相逢的旅客帮着苏愈拎着行李,让她不胜感激,终于到了住所,苏愈赶紧休息了一下。
      很奇怪,住在色达的旅社里,心,格外安定。
      “去不去天葬台?”同游的青年男女见苏愈一个人,便问道。
      “天葬?”苏愈惊诧地念出了这两个字,只因对这两个字不是很了解,但却隐约察觉到这两字背后隐藏着某种血腥并且让人恐惧的东西。
      苏愈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些青年男女连拖带拽地把她拉往天葬台,她试图与那些人沟通,可他们似乎在一瞬间变换了友善的面目,阴沉着脸,带着某种说不清的肃穆感,根本不理会苏愈。
      苏愈突然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坏人,然而吼叫、反抗无济于事,所有人都安静地立在那里,整个世界都忽略了苏愈的声音。继续行走,所到之处弥散起一层层浅白色的雾,快要走到山顶时,突然有几只黑色乌鸦嘎嘎嚎叫着,围绕着经幡不住飞翔。那凄苦的声音,让苏愈觉得心里发毛,她快要吓晕过去了。
      有乌鸦的地方,就意味着死亡和厄运。
      “天葬台到了,天葬师准备行天葬了。”那些人说完这句话,就放开了苏愈,消失不见了,只留苏愈在原地。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苏愈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总归自己没有受到人身威胁吧,她悬着的心好不容易落下,却又被眼前之景震惊。
      只见一个男人首先用随身携带的牛粪生火,起火后敷上糌粑,青烟袅袅而上,直插云天。
      他是谁?苏愈想要问,却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
      他应该就是天葬师。
      天葬师盘腿而坐,开始诵念经文,像是在为死者超度,那个死者是个小女孩。为什么苏愈觉得那个小女孩很像小宝?只见天葬师手摇卜朗鼓,居然吹起了用人骨做的号子,原本埋伏在群山之中的鹰鹫,一听号鼓声,群体腾空而出,盘旋于天葬台的上空。然后陆续降落在天葬师的身边,围成了一个圆圈,安静地注视着天葬师。
      苏愈这才注意到,他们口中的天葬台,位于一个长方形的山坡上,这里很是空旷荒凉,没有丝毫绿意,与初入色达见到的生机和希望不同,这里,弥散着死亡的味道。天葬台是东西朝向,由无数长条形的厚重花岗石毛坯堆叠而成,东面有两块高出天葬台底座约50厘米的大石头,并列而立。其中一块石头上还放着一把斧头。西面山坡上全是尖刀之类的武器,散放在地上的是天葬师进行天葬时用的工具。它的西面有一根石柱,大概有碗口粗细,石柱上系着一条哈达,而那条哈达,此刻正缠绕在那个女孩的头颅上,那女孩连身形都像极了小宝,只是她没有头发。
      天葬台上全是残留的血迹,十分恐怖。
      知道苏愈走近了铁网栏杆,她一眼便认出了躺在天葬台上的那个女孩是小宝,她企图翻过栅栏,再去看清楚。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男人反抱在怀里,苏愈一抬头看,是夏合。
      “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这只是梦,我看见了,躺在那里的是小宝,我们要救她,要救她。”苏愈狂吼着,摇晃着夏合。
      “小愈,小宝已经死了。你要试着接受,这是天葬。”夏合冷静地说着。
      “不可能,小宝怎么可能死呢,医生说了,她只要动完手术就能活下来了。”苏愈说道。
      “可医生并没有说手术后,她能活多久,手术后,她就去世了。”夏合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苏愈看着天葬台上小宝冰凉的身体和铁青色的面容,不得不相信,小宝已经死了。苏愈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眼里连泪水都不知道该如何流下来。
      此时天葬师就向周围的秃鹫示意,鹰鹫纷纷上前,不过是几分钟时间,小宝的脸已经被咬的面目全非,接着是其他的皮肤组织,满眼的鲜红伴随着肉色一同变得糜烂不堪。
      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鹰鹫却显得异常兴奋,嗜血本性暴露无遗。
      “不可以,不可以。”苏愈哀嚎着,原本想说“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你们是禽兽。”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这分明是,凶杀现场!她瘫坐在地上,只是无论怎样大声哭嚎,没有一滴泪能流出,她不信,小宝会死,会离开这个世界,她还那么小。
      原本血肉丰满的小宝,此刻只剩下带血的人骨架,鹰鹫仍然不满足,用贪婪地眼睛注视着天葬师,舔舐着自己口上的血肉屑渣,夏合捂住了苏愈的眼睛。
      只见天葬师又拿起斧头,把小宝余下的骨头砸碎,那砸碎小宝骨头的声音,就围绕在苏愈耳畔,每砸一下,她的心就痛一下,宛如刀割。
      天葬师将碎骨拌以糌粑,捍成团团,再把地上的血水粘干,然后扔给鹰鹫,没有一点遗漏。
      鹰鹫继续饱食,终于得到了满足,不留下一点碎渣。天葬师便到整理刀具并下山去洗手,整个天葬过程宣告结束。
      “他不能走,是他杀了小宝。”苏愈想从地上爬起,却没了力气,晕倒的那一瞬间,恍惚看见夏合抱起了自己,放在了一张病床上,周围有医生和护士。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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