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幸福时光》姜一白

4、04

　　赵文心是于丽和前夫的女儿，前夫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动手打人，于丽从前的生活过得很苦。在紧张的家庭里长大，赵文心也养成了阴郁的性格，她不喜说话，很少和母亲谈心，谁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虽然如此，于丽还是很疼爱女儿的，她面带笑容道：“文心，我看文玉这次是真的想和我好好处关系，你应该替妈妈开心。”

　　赵文心目光鄙夷，“她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给你点好处你就上赶着去了？”

　　于丽蹙眉，“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当初我刚和你爸结婚的时候，你不也不高兴吗？不是也好几个月没理我？”

　　赵文心不说话了。

　　于丽不愿再和赵文心在这种事上争论，她道：“我回去还得备课，你先去睡吧，小点声，别吵到文玉。”

　　家里就这么两个女孩，两人自然睡一屋，一人一个小床，各有各的一片天地，平时几乎不跟对方说话。赵文玉对赵文心的印象很浅，只知道她后来嫁了个好人家，日子过得非常好。

　　重来一次，赵文玉不愿再像过去一样和家里人吵吵闹闹，所以她在家休息的这几天，和赵文心倒也相安无事。

　　休息了大约两三天，赵文玉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便起床下地干活。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于丽继续照顾她。

　　这几日于丽对她是无微不至，想到自己以前对人家是个什么态度，赵文玉是怎么都不好意思再躺了。

　　赵文玉收拾屋子洗洗涮涮时，李玉君就坐在院子里和邻居张大婶聊天，她手里握着一把小瓜子，半天不舍得吃一个。好在张大婶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她见赵文玉忙着干活，便夸道：“你家文玉真懂事，不像我家那个，放学回来就撒丫子乱跑，捡个碗都学不会。”

　　李玉君轻哼一声。

　　夸的不是她家文杰，她可不高兴。

　　张大婶说：“我看文玉前段时间还不咋高兴的样，说起来还是你家教育的好。”

　　李玉君敷衍道：“就那样吧。”

　　张大婶活了好几十年，最擅长察言观色，见李玉君不高兴，她拍拍脑袋，恍然笑道：“其实大家伙都知道，教育文玉的功劳都在你。这景国天天上班，于丽又……可不就得你帮忙教育了，啥时候你也和我家小孙子说道说道，让他多听点话！”

　　这话总算说道李玉君的点子上。

　　她微微一笑，道：“我能有什么功劳，文玉又不缺爹妈。”

　　“咋不缺，于丽说到底也是外人，你才是正经的儿媳妇，于丽才来多久呀，要我看，你和文玉的感情可亲多了！”

　　李玉君心花怒放。

　　赵文玉自然听到张大婶的老式马屁，她都要听笑了。

　　自从母亲离世后，她就很容易生气，只要听到她不爱听的话，一点就炸。

　　现在静下心来做自己的事，赵文玉才发现这帮人在意的东西有多无趣。思想保守的时代，天天计较这些家庭地位、利益，实在无聊。

　　而李玉君被张大婶捧得很是高兴，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她伸手指指院子，对赵文玉说道：“一会洗完衣服，顺便把地扫扫，有树叶飘进来了。”

　　老赵家的房子不小，院中间还有一颗大树，有树叶是肯定的。

　　只是赵文玉刚扫过院子，李玉君再指手画脚，就有挑刺的嫌疑了。

　　赵文玉看都没看她一眼，抱着一盆衣裳去晾衣服。

　　邻居就在旁边，李玉君却被无视，她顿时不满道：“没听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扫院子是小婶你的活，我替你干了一遍已经不错了，如果还有叶子，那你就自己捡捡吧。”赵文玉斜睨她一眼，“正好锻炼身体。”

　　再怎么说李玉君都是长辈，每次都被小辈顶撞，面子怎么都挂不住，她的笑容立时僵住，余光向张大婶看去。后者尽量保持笑容，不过心里估计已经摆起西瓜准备吃瓜看戏了。

　　李玉君想到自己正被别人看笑话，心态要炸了。

　　行，赵文玉不是天天跟她不对付吗，她就让她看看，没了她，还有谁能照顾一个丫头片子！真以为于丽能一心一意对她好？人家也是有亲女儿的，哪个傻子放着自己亲闺女不疼，跑来疼别人家的闺女的？！

　　李玉君压住怒火，尽量温和，“文玉呀，我是怕你躺太久躺出病来，才让你多动动。而且你不好好扫院子，你于阿姨回来以后该不高兴了。”

　　她故意在张大婶面前说这话，就是想让对方知道老赵家还没接纳于丽。

　　没想到赵文玉边晾衣服边接过话头，“不会啊，我干活就是想让于阿姨休息休息，她连续照顾我好几天，真的累坏了。”

　　张大婶眼尖，一眼看到赵文玉正晾的衣服是于丽的，她眼睛一转，笑道：“你还给于丽洗衣服了？”

　　赵文玉回头笑笑，没说话。

　　她不光给于丽洗了衣服，家里的脏衣服她都洗了，除了李玉君的。

　　张大婶在胡同游走多年，谁家有几双筷子都知道，能看不出来赵文玉在故意膈应谁？她顿时明白，李玉君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而李玉君也瞥到屋里还有几件衣服没洗，正是自己的。

　　她顿时坐不住了。

　　赵文玉却不给她啰嗦的机会，晾完衣服便回了屋，继续拖地板了。

　　李玉君腾地一下站起来，脸色发青，手里的瓜子抖了一地。赵文玉听到声音，却没回头，反倒径直进了屋，李玉君的脸色比吃了死苍蝇还难看。她手微微发抖，小瓜子轻快的一跃而下，还有几颗蹦到了张大婶旁边。

　　张大婶撇撇嘴，朝李玉君翻了个白眼。

　　李玉君难堪地看过去。

　　张大婶立刻道：“那啥，我孙子快放学了，我去接他。”

　　说完便开溜。

　　李玉君：“……”

　　快被气饱了！

　　*

　　赵文玉知道过去的自己娇气、任性，给疼爱她的家人们添了不少麻烦。

　　于丽进门时她还没从母亲离世的伤痛中回过神，赵家人却高高兴兴接纳了于丽，她感觉自己被背叛了。多年以后再想想，就算再悲伤，他们也有自己的责任，没有负担的赵文玉可以闷头伤心，他们却不可以。

　　所以现在赵文玉也想弥补自己的过错，用心护好家人。

　　她在家干了一天的活，到了晚饭时间，本来还想烧菜做饭，赵老太太却死活不同意了，“你都干了一天活了，赶紧去歇歇，厨房油烟大，我炒菜就行。”

　　不由分说地把赵文玉推了出去。

　　赵文玉闲不下来，扒着门框不肯走，“奶奶，让我帮帮你吧，洗个菜也行。”

　　赵老太太掏出一块钱，转身又拿了个瓶子，一起递给赵文玉，“去打点酱油回来，剩下的钱买点糖吃。”

　　赵文玉吓了一跳。

　　一块钱也不是小数目了，赵文玉哪敢买一块钱的糖？

　　她正要把钱还给赵老太太，后者已经把她推远了。

　　赵文玉只能拿着钱先去打酱油。

　　虽说日后的赵文玉也见过百元大钞，但她还记得这个年代的物价，她父母虽然都有不错的工作，但家里人多，也不能过得太潇洒，所以赵文玉还是蛮紧张这一块钱的。

　　她的衣服也没个兜，都不能揣起来，只能用手拿着。

　　赵景国在供销社上班，是供销社主任，不过赵文玉去的时候没碰见他。在里面工作的美女赵文玉认识，美女还偷偷摸摸多给赵文玉倒了些酱油。打好酱油，赵文玉递钱过去，想着五岁的弟弟还是爱吃糖的年纪，便准备给他买两块糖。

　　不过一共也没花多少钱，赵文玉把余钱卷成一个卷，牢牢攥在手里。

　　原本也没多想，然而刚一出门，赵文玉便发现门口蹲着两个小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从他们视线落点来看，看的应该是这几毛钱。

　　赵文玉也不知怎的，就跟着紧张起来了。

　　她握着钱快步走去，心里想着，她以前也没想着做个带兜的衣服，钱还得直接拿着。要是有个地方能让她随时把钱藏起来就好了。

　　这么想了一会，赵文玉忽然觉得手里空空的，也不硌得慌了。

　　她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攥得很紧的钱现在已经不在手心里。

　　这怎么可能，她根本没松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