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幽梦之重生》珞儿yuanyuan

26、谈心

　　这是绿萍回国后第一次见到紫菱，她的模样倒是没变多少，但气质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以前的紫菱虽然无所事事、好做白日梦，却还有一股单纯梦幻的天真。而现在，那种能让人觉得有几分美好的东西已经消失了。虽然还是那个清纯的样子，却让人不知怎的心生厌恶。
　　“绿萍，你回来啦。”紫菱看到绿萍就停止了哭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才回来没几天。”绿萍边脱大衣边说：“因为晕机所以一直在休息。刚想去找你来着，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紫菱的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幽幽开口：“你现在可真是春风得意啊。也是，拿到全额奖学金，还成了学习楷模，有一堆人的追捧。是我，我也会得意的。”
　　绿萍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中忽然有些厌烦，但还是尽量平和地说：“我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
　　“不明白！”紫菱尖声嚷道：“你不明白！也是啊，从小你都是白天鹅，从小你都光芒万丈，都受人追捧。个中滋味，你早就熟悉了。”
　　“紫菱，你怎么跟你姐姐说话！”舜娟低声喝道。
　　紫菱一转头，眼神凌厉地盯着舜娟，“姐姐，我把她当姐姐，她有把我当妹妹吗！”
　　“我把你当我亲姐姐。”紫菱又转向绿萍，眸中含泪说：“我为了你牺牲自己的爱情，牺牲自己的自由，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勾引自己的妹夫，破坏自己妹妹的婚姻，你怎么好意思呢！”
　　这个世界怕是疯了。
　　绿萍暗想，居然还会有这么一天，紫菱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说自己破坏她的家庭。
　　“紫菱，你要搞清楚。当初是你自己要嫁给楚濂的，你们背着我偷偷在一起，我也没有说什么，我自动退出，这难道还不够吗？”绿萍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如果你认为当初你要把楚濂让给我，是在补偿我的话，那你是大错特错了。我和你不一样，在我的生活中，爱情不是必需品。”
　　紫菱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听我说。”绿萍制止了她，“从小你都是这样，一厢情愿地要别人听你讲话，而你自己却无耐心去考虑别人的话。”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太以自己为中心。”绿萍看到紫菱眼中的震惊和愤怒，突然有些内疚，这样的性格其实也是自己一家人惯出来的。如果不是一直那么护着她的话，也许紫菱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你总觉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需要爱情、需要梦想，为了这些可以放弃一切。其实不是这样的。也许大家的确需要这些东西，但是，我们也有其他在乎的东西。比如我，对于我来说，一条能够跳舞的腿，远比爱情更加重要。”
　　“不要不服气，紫菱。”绿萍心里有些痛快，这些话，也许早就该说出来了，“你看，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在我眼里却是平常不过的。单论想法的话，我们之间并没有谁对谁错，你要爱情，我要事业，这都是合理的。”
　　“你错在把你的爱情看得太高了，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其实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爸爸算是和你想法最像的一个了。”说着，绿萍指了指汪展鹏，“可是，即便是事事都顺从你的爸爸，也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也有和你意见相左的地方。可你总以为自己的意见是绝对正确的，并且要求别人接受你的正确，这其实很霸道，你明白吗？”
　　汪展鹏点点头，说：“是啊，紫菱。不过绿萍有一个地方说错了。”
　　“哪里？”绿萍问。吐干净了心中的话，她现在轻松得很。
　　“紫菱绝不会认为大家都和她一个想法。”汪展鹏说：“是吧，紫菱。”
　　紫菱讷讷地点头。
　　“在紫菱心里，有这么两种人。”汪展鹏点着了烟斗，深深吸了一口，“一种是和她一样的，比如我，比如费云帆；另一种是和她不一样的，就是妈妈和绿萍。”
　　舜娟附和道：“没错，你们是一个国的，我是另一国的。”
　　“不开玩笑。”汪展鹏深深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来：“但紫菱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虽然大家的性格并不一致，但对爱情和幸福的追求却是一样的。”
　　“这种想法难道有错吗！”紫菱终于能插得进话，“是你们不明白爱情和幸福有多伟大，在平庸忙碌的生活里奔波，连思考自己内心的时间都没有。”
　　绿萍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思考过？”
　　这时，阿秀把茶端了上来。
　　绿萍接过茶，对她道了声谢。
　　“别人和你一样是有思想的。我不知道，你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还是拒绝承认这一点。”绿萍冷静地问。
　　紫菱连连否认：“不，我只是……”
　　绿萍紧追不辍：“你发表过很多见解，比如‘等待论’、‘平凡论’什么的。然后你就觉得自己遗世独立，是一个有思想有深度的人，觉得别人是不会有你这样的深沉思考的，是吗？”
　　“不……”
　　“虽然嘴上说不，但心里还是那么想的吧。”绿萍叹了口气，“紫菱，你还是没有意识到，在你面前和你说话的人，像我，像爸爸妈妈，都是和你一样有思想的人。你太小看我们，也太小看其他人。你根本不知道和你说话的我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我脑海里一瞬间可以转过几个念头。你把如此复杂的我和爸爸妈妈简单化后，又理所当然地进行指责和批判。这种行为其实相当幼稚。”
　　紫菱低下头，在头发上乱抓了几把，才霍然站起：“不，不是这样的！就像你说的，你根本不了解我，就这样指责我，我不要在这里呆着了，我要回房间。”
　　紫菱刚走了两步，手就被拉住了，她回头一看，拉住她的竟然是汪展鹏！
　　“爸，你！”
　　汪展鹏硬拉着她坐了下来，说：“还是谈一谈吧，我们一家人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交过心，这不是一个正常家庭该有的情况。现在，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
　　“我不要！”紫菱一把坐下来捂住了脸：“你们根本不了解我，你们怎么可能了解我！”
　　“真的不了解吗？”汪展鹏并不像往常那样安慰她，而是接着分析：“我觉得绿萍说的没错，你说我们不了解你，但其实是你不了解我们，同时也不了解你自己。你从来都是个梦想家，瞧不起绿萍这个实干家，觉得她的光芒万丈都是虚无。但是你好好想想，从你们的所作所为来看，是不是绿萍比你更值得接受那些赞誉。”
　　“是！”紫菱颓然说：“我是只丑小鸭，我不配有那样的光芒。而姐姐呢，注定是天鹅，注定让人惊艳。”
　　“是吗？”绿萍反问：“你觉得这些都是注定的？”
　　“难道不是吗？”紫菱很激动，“你什么都好，什么都会，而我呢，我什么都不会。我这一生，注定要活在你的阴影下。”
　　“总把你我两人放在一起比较，这是妈妈的不对。”舜娟点了点头，有些黯然。
　　绿萍诚恳地说：“也许有些领域，你确实没有天赋。但是，你已经二十三岁了，在这二十三年的时光里，你都没有找到自己擅长和喜欢的东西的话，就只能说是你自己不努力了。”
　　“我当然有自己喜欢的东西！”紫菱反驳。
　　“是什么？珠帘吗？”
　　紫菱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想想可以怎么用珠帘做工作，比如设计一些有意思的珠帘什么的。”绿萍约略地给出了建议。
　　但紫菱摇了摇头，说：“珠帘是我的梦，我不能让它站上铜臭味。”
　　舜娟最受不了她这一套：“梦啊梦的，你成天就知道做梦，梦能养活得了你吗！”
　　“妈你不要这么俗气好不好！”紫菱的生意一下子高了八度：“我只是不想走和旁人一样的道路，这有错吗？为什么你就容不下我的一个梦呢，它难道不比那些世俗的金钱强得多吗？”
　　“确实没有。”绿萍开口，把紫菱惊了一下。
　　“如果单纯只是爱一个人，那么这种爱情和爱钱爱权都是一样的。如果单纯只是做梦，那么这个梦和金钱权力也是一样的。并不是说你不要世俗的东西，你就高尚伟大了，旁人也不会因为追求庸碌的生活，就比你低贱多少。”
　　舜娟跟着说：“是啊，你说你的梦不俗气，那也不过是因为你现在不缺钱而已。如果你不要婆家养你，不要我们的钱，自己过日子，那你想怎么做梦就怎么做梦，我绝无二话。”
　　“好啊！”紫菱被激起了火气，“谁稀罕你们的钱！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好。”
　　说着就跑上了楼。
　　“我的话会不会有些太重了。”舜娟有些担心地说。
　　“不会。”绿萍笑吟吟喝了口茶，“其实我们早就该这么做了，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事事都顺着她，现在也该让她清醒清醒了。”
　　虽然之前的话说的狠，但舜娟还是担心紫菱。汪展鹏心中也不是不内疚的，他早就意识到，是他对紫菱过度放松、疏于管教，才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与沉重的父母相比，绿萍对紫菱的反应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紫菱是绝不会有什么改变的。说来也奇怪，重生回来，她发现许多人都改变了，像爸爸、楚沛、费云帆、秦雨秋他们，但也有完全没变的人，像紫菱、楚濂。
　　但好在都是好的变化，绿萍也乐见其成。至于紫菱，绿萍可以说，她这辈子就这样了。上一世，费云帆花了那么大功夫都没让她脱胎换骨，最后也不过写了篇小说而已。这一世，她们没有费云帆那样的能量，所以紫菱几乎不可能蜕变的。
　　至于楚濂，绿萍真是不愿意去想他，现在他完全就是个疯子。紫菱和他的婚姻大概是无法挽回了，就连汪楚两家都险些闹掰，可以想象他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又不关我的事。”绿萍喃喃自语，把被子蒙到了头上。
　　虽然说他们过得好不好与己无关，但绿萍还是得承认，听说他们冷战，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快意的。毕竟上辈子的阴影没有那么容易摆脱，自己也不是慈悲为怀的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