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鲠在喉》湖心草

1、病人

　　国庆长假刚刚过去，Y市天高气爽的短暂秋季来临了。星期六的下午，黄英菲坐在自家的小客厅里，阳光如秋水般澄澈，窗外传来楼下小孩子们的笑闹声。她捂着自己的嗓子，再次咳了咳。不对，确实是有东西卡在喉咙里面了。

　　她把下巴搁在抱枕上叹气，不想去医院呐！总觉得很丢脸，她都二十二岁了还会被一次性筷子的毛刺卡到，不是太可笑了吗？可是因为喉咙痛，她今天一天只喝了一碗米汤。再次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一番，确认了一遍喉咙异物会造成的危害之后，黄英菲决定立刻去医院。接着她起身走到卫生间里刷了两遍牙齿，她可不希望医生让自己张开嘴巴的时候，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赶到Y市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医院门诊部这个时候已经冷清了下来，并没有拥挤的感觉。黄英菲走到挂号的地方，拿出医保卡，“你好，我要挂号。”

　　“看哪一科？”

　　“喉咙卡东西了。”

　　里面的医生点了点头，几分钟后，黄英菲拿着一本薄薄的崭新的病例，一张挂号单和一张就诊卡迷茫的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刚刚，刚刚是说要去住院部三楼？可是我是来看门诊的呀！黄英菲不好意思回去再问一遍，站在医院的楼层示意图那里看了半天，住院部三楼？住院部好几栋楼啊！

　　黄英菲有心不想看了，可是喉咙里隐隐的刺痛，又提醒着她异物如果滑落了食道将会更加麻烦。她走到住院区去，一共三栋住院楼，幸好每一栋是什么科室楼前都有标注，二号楼上标注有耳鼻喉科。

　　出了电梯，走廊直通护士站，黄英菲看几个护士在聊天，徘徊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好，我从门诊过来的。”

　　一边坐着的小护士开口问道“来看什么的？”

　　“喉咙卡东西了。”

　　“哦，右手走廊最后一间，找卢医生。”

　　“谢谢。”

　　黄英菲平常并不是一个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人，甚至于在这一方面是很笨拙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和人说出的话简直要比日常多出好几倍来了。她郁闷的向前走，医院总给她一股冷冰冰的感觉。

　　门是开着的，黄英菲探头打量，里面坐着一位穿白袍的男医生，他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电脑上，背挺得很直，没有挨着椅背。他戴着口罩，看不太清楚他的脸。

　　“有什么事情吗？”

　　黄英菲还没准备好怎么开口，被这样一问，下意识的说道“我喉咙卡东西了。”

　　医生回过头来，黄英菲低下头局促的站着，只听他说 “进来吧。”

　　“病例呢？”

　　黄英菲把手上拿的东西一股脑放在了桌子上。

　　卢嘉立翻开病历本一看，什么个人信息都还没有填写，他皱了皱眉，也没有说什么。“什么时候卡住的？”

　　“昨天晚上。”

　　“知道卡的是什么东西吗？”

　　“应该是一次性筷子的毛刺。”

　　这种情况也算常见，“走吧，我们到对面去看一下，看可不可以取出来。”

　　办公室对面，是一个诊疗室。这间诊疗室有点窄，但是很深。里面靠着墙放着一排架子，上面摆了许多器具。卢嘉立用手指了指离门最近的那张椅子，示意黄英菲坐下，自己走到里面去洗手。

　　刚刚那个在护士站给黄英菲指路的小护士，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他们进来没一会儿她也过来了。“卢老师，要开灯吗？”

　　“打开吧。”

　　一架落地灯在黄英菲脸侧方打开，灯光是很亮的黄色。卢嘉立走回来，举着手，黄英菲看过去，他的头上此时戴了一盏像煤矿工人用的那样的灯。

　　“你感觉卡在哪里了？”

　　黄英菲指了指自己的右侧喉咙，比划了一下地方。卢嘉立心中一沉，那个位置有点深了，肉眼不一定能找的出来。

　　“把眼镜取了，眼睛闭上。”

　　黄英菲像个小学生一样听话，取了眼镜抓在手里。接着就跟着卢嘉立的提示发a音，“嘴巴张大一点，a——”

　　“a——”

　　压舌板放在舌头上，有点不舒服，黄英菲觉得自己都快要流口水了。卢嘉立收回手，“那个毛刺大概有多大？”

　　“五毫米吧，很细很细。”

　　一旁的护士看着卢嘉立，“卢老师，这看不出来吧，是不是去做一下喉镜。”

　　黄英菲来之前在各种好医生春雨医生什么的网站上认真的做了一番功课，喉镜据说会很难受。她有些可怜的望着面前这位卢医生，他的眼睛也正好看过来。黄英菲的目光和他一擦就错开了，卢医生的头上戴着一圈光，他的眼睛好亮呀。

　　“我再看一遍。”这个女孩的咽射反应有点厉害，刚刚就有点想吐了，做喉镜估计也很难配合。

　　“a——”

　　“a——”

　　“把镊子递给我。”卢嘉立另一只手接过镊子，“你别怕，我看见了，这就给你取出来。”

　　黄英菲感到一点点酒精味冲进鼻腔，接着喉咙里有一些凉凉的，还没来得及仔细体味她的舌头就被松开了。

　　“你看看是这个东西吗？”

　　黄英菲睁开眼睛，看见卢医生的镊子上正沾着一个五毫米大小的细如牛毛的小刺，就是这个东西让自己从昨天晚上吃完火锅一直难受到现在。“就是这个，谢谢你！”黄英菲清了清嗓子，“现在舒服多了。”

　　小护士崇拜的看着卢嘉立，接过他手上的镊子自去消毒了。卢嘉立领着黄英菲又回到了医生办公室，他把就诊卡放在感应器上，输入了一张标价十块的诊疗费单子。“病例和身份证放在这里，你先去门诊交费，交完回来拿。”

　　黄英菲心中暗暗叫苦，她今天穿了一双新鞋子，有些磨脚，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到痛，十有八九是磨破了。尽管这个眼睛很亮的卢医生从头到尾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跟她说，但是他妙手回春，她的心里鼓起了一点勇气，“卢医生，我可不可以……”把钱直接给你。

　　“医生不能代收诊费，这是医院的规定。”

　　黄英菲说出这半句话已经算是超常发挥，此时被拒绝了，立马乖乖的找出了身份证放在桌上的病历上，慢慢地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门诊距离住院部的距离很远，黄英菲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并没有人。她没有在桌子上看见自己的身份证，以为还不能走，所以就坐到了办公室外的长椅上。

　　对面诊室里似乎很热闹，有好几个人的样子。黄英菲脱了一半鞋子，露出脚后跟看了看，侧面磨出的水泡已经破了，露出一块拇指大小圆圆的血红色，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是并没有流血，只是破了一层皮。她发愁的想，这可怎么回去呢，要打车还是得走很远。

　　卢嘉立这时走了出来，对着另外一个护士交代道，“给他喷麻药，准备做喉镜。”说完他就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却看见刚刚的病人坐在办公室外的椅子上。

　　“你可以走了。”她刚刚缴完费他的电脑里就有提示了。

　　“噢，谢谢你。”黄英菲本来想站起来，但是她的脚后跟还没有穿进鞋子里。

　　“你怎么了？”

　　黄英菲看着他淡蓝色的口罩遮盖下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的脚磨破了，卢医生你这里有没有创可贴。嗯……我贴完了可以再去缴费的。”

　　卢嘉立点头，然后向护士站那边走去。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四个创口贴，递给了黄英菲就回去办公室了。他拿起她的病例准备送出去，夹在病例里的身份证掉了下来，刚刚办公室里没人，他特意夹进去免得弄丢了。卢嘉立拿起来身份证正巧是正面，黄——英——菲。看见这三个字，他把身份证夹回去的动作顿了顿，他的眼睛向右下角扫过去，0416，四月十六日生日的黄英菲。

　　黄英菲内心挣扎了半天，别无他法只好在公共场合脱鞋子了。她拆开一片创口贴，还在自己脚上比划怎么贴才好，忽然眼前的光被挡住了。她抬头看去，卢医生的口罩摘掉了，露出了他那一张英俊的令人遐想的脸。他很白，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要白，嘴巴也很好看，薄薄的有一点柔和的棱角。

　　黄英菲有些看呆了，直到卢嘉立再次开口说话，“你先不要贴，把这双拖鞋穿上，到办公室里坐着。”

　　卢嘉立拿了一瓶调配好的酒精消毒液过来，黄英菲顺着他把脚在椅子上放好。“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消了毒会比较好一点。”

　　黄英菲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但是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他发顶的两个漩，据说这样有两个发漩的人都很聪明。卢嘉立的注意力都在黄英菲的脚上，她的脚很小很白，磨破的地方红通通的看起来有些惨。他的棉棒放上去，立马就听见了嘶嘶的吸气声，他的动作尽量的轻柔。

　　贴上创可贴，黄英菲准备去穿自己的鞋，“就穿这双拖鞋吧。”

　　“啊？”

　　“不要再穿你的鞋子了，这双拖鞋是医院发给值班医生的，你拿去穿吧。”卢嘉立难得的解释了两句，护士进来告诉他病人的麻药已经起效了，他冲着黄英菲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黄英菲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巴，要付多少诊费？拖鞋又要怎么还你？可惜等她走出去，房间和走廊里都已经没有人了，大概去了其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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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韩剧金秘书，突然想起来曾经写了一半的这篇文 。有些人的羁绊确实很深，从年少时便开始了。那么，他们所等待的就是命运般的重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