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365天》寻人问道

3、微服私巡

　　子时，血海渡口，老赵撑着他的小破船早已等候多时，阎半缘和孟浪傻站在渡口面面相觑。就见两人一个穿着白衬衫，一个穿着黑衬衫，下身都是黑色的西装裤，站在一起简直不要太搭。
　　“说，你是不是故意和我穿情侣装的？”孟浪调笑，右颊小酒窝明显。
　　“胡说八道，此乃巧合，”阎半缘一脚踏上木筏，还不忘斜着桃花眼瞥一眼孟浪，接道：“再者说了，真要说的话也该是亲子装才对。”
　　孟浪眯眼看了看脚下也跳上了小木筏，笑的更欢：“那我叫你一声儿砸你敢答应吗？”
　　“你给我滚！”阎半缘咬牙。
　　“二位大人，还请先坐下，站着不稳。”老赵看着后头闹得正欢的两人摇摇头，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人平时一个温和待人，一个冷静自持，偏偏一搅和到一块儿就开始闹腾，有时候简直和小孩子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儿身为地府两大最受关注的公众人物的自觉。
　　“二位大人，别闹了，我们该出发了。”
　　老赵又小声提醒了好几遍，可两人压根儿没听见。孟浪刚坐下就一头扎进阎半缘怀里，整个人蜷成一团直往人家怀里钻，毛脑袋蹭来蹭去，嘴里还说着：“那我滚你怀里来。”
　　阎半缘被拱的几乎坐立不住，只能一只手撑着木筏，一只手按着孟浪头使劲把他往外推，奈何根本推不动故意使坏的某人，然后就改用手揪住他的头发往旁边拖，直揪得孟浪“哎呦哎呦”叫唤着求饶，撒手时更是揪下孟大人好几根头发丝儿。
　　“我这颗好白菜，可不能被你这只猪给拱了。”阎半缘嫌弃地推开孟浪。
　　孟浪继续腆着脸靠过去，委屈地反驳：“我好歹也是颗人见人爱的甜心儿大白菜好吧！”
　　“地府啥时候成白菜地了?”被两人忽视的很彻底的千年老白菜老赵表示很无奈，默默开始划桨。
　　血海是出入鬼城的必经之路，虽称之为“海”，其实也只是一条大河罢了，只是这里流淌着的可不是普通的河水，而是恶鬼们的的鲜血与尸骸，还有食恶鬼尸体而存活的水鬼，因此想要渡河也绝非易事。若是没有摆渡人的指引，无论是生灵还是阴灵，都会被藏在腥臭血水里的水鬼啃的连渣都不剩。而且就算有摆渡人的带领，也总有那么几只胆子大的水鬼游到小木筏底部捣蛋，有时候是使劲晃动木筏，在船上阴灵摇摇晃晃之际一把咬住他的脚往水里拖，但往往在挨了老赵好几桨之后便心有不甘的游走了，而有时候他们喜欢用尖指甲从木头缝里钻过去戳阴灵的屁股，乐此不疲。
　　血海虽然不是没有尽头，但要渡过的话还是要费许多时间，更何况还是乘坐人工桨动小木筏，此外还得忍受水鬼们作怪。
　　阎半缘和孟浪坐在木筏尾部，有了阎王大人坐镇，血海里的水鬼都争着抢着游到船底帮忙推船，速度竟一下子快了不少。以往捣蛋的厉害的水鬼现在也只敢两只爪子扒着木筏边缘，脚下不停地划着水，两只湿漉漉的绿豆小眼睛里带着一丝讨好意味。
　　孟浪嗤笑：“这马屁拍的好，有前途。”
　　阎半缘没接话，而是把随身携带的小盒子塞进孟浪怀里，也没说是什么。
　　孟浪打开手里的方形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副做工精美的金属圆框眼镜，镜角还贴心地挂着金色的防滑链。
　　孟浪看着阎半缘不说话。
　　“知道你讲究，特地命地府最好的鬼匠打造的，用龙鳞磨成的，绝对清楚，”阎半缘梗着脖子，头次说话支支吾吾，“你的眼睛，那什么......我都知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说那个，唉，反正你给我好好戴着就是!”
　　阎半缘发现孟浪视弱是在三百年前，这也不怪他这么晚才发现，关键是这家伙实在是伪装的太好了。与人说话，他总是会盯着对方的眼睛，眼睛弯弯，明亮，笑的温柔，让对方感觉被格外珍视。在地府他也总是到处戏耍，活泼乱跳的，实在不像是半个瞎子。
　　直到阎半缘发现孟浪在自己的殿内，大白天也燃着灯才能看清医书时才突然意识到，孟浪骗了所有人，包括自己。
　　后来，阎半缘也曾问过孟浪关于眼睛的问题。
　　孟浪总是笑着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忧伤痛苦的表情，只是简单地说：“哭瞎的。”
　　那时候，关于孟浪放弃做仙君而做鬼是为了寻找自己爱人转世的传闻闹的正凶。
　　阎半缘瞧着孟浪小指从不曾解开的红线，勉强笑笑，此后便再也没有问过了。因为他知道，那是月老赐给有情人之间的姻缘。
　　回过神，阎半缘以为孟浪这混蛋怕是又要笑话自己，可半天也不见动静，转头便看见孟浪指尖拂过镜身，小心翼翼取出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显得格外珍惜。
　　“如何？”孟浪戴着眼镜笑着问阎半缘。
　　阎半缘愣愣地看着孟浪镜片下的弯弯笑眼，深旋的酒窝和戴上眼镜后略显书生气的脸庞，莫名其妙的就红了耳朵，磕磕绊绊答道：“挺像那么回事的，有点斯文败类的味道。”
　　孟浪体贴地笑笑，故意装作没看见某人紧张得耳朵尖通红，抓耳挠腮的样子。
　　前方老赵表示：“单身鬼，伤不起。”
　　又过了一会儿，三人终于穿过血海到了人间与地府的交界处，生死门。生死门是人间与地府最重要的交通枢纽，通过生死门就能到达在人间提前做好标记的地方。并且在人间定点时需注意将点定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以免生灵误入生死门。
　　阎半缘和孟浪告别老赵，就往门里走去，一阵白光闪过，两人就这么消失在了门里。
　　“咳咳咳，我去，木季青这个不靠谱的，这是把点定在哪了啊!”孟浪艰难的从一倒扣的棺材底下爬出来，推推眼镜，瘫在地上不动弹了。
　　突然左脚猛地被抓住了，孟浪往下边瞅，就见一只手攥着他的裤腿。
　　“你倒是拉我一把啊......”可怜的阎王大人被压在棺材底下，只剩一口气了。
　　孟浪：“我去，差点把你忘了。”
　　孟浪像拔萝卜一样把阎王大人拉了出来，两个人瘫坐在地上喘气。出门还是两个如花似玉的俊小伙，现在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脏了，阎王大人还差点掉了一只鞋。
　　孟浪好歹是短发，还穿的是黑衣服，拾掇拾掇也还看得过去，只可怜阎王大人一头及腰长发，还偏偏正巧穿着白衣，如今看上去就和被雷劈紧接着掉沟里了一样。
　　这真是最失败的一次出行......
　　“我说，我还没这么狼狈过，以后去人间就不能换点正常的方式吗？这也太掉价了吧!”孟浪一边抱怨，一边扯过阎半缘，从口袋里掏出一深蓝发带，用手帮他梳理乱了的长发，手法娴熟，几下就给阎王大人扎了个利落的马尾。
　　阎王大人满意地摸摸头发，桃花眼一瞪，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想啊？钱都用来造十八层地狱的电梯和修民宿了，哪还有钱改道啊！”
　　孟浪撇撇嘴：“那好歹把老赵那破木筏换一换吧，都漂了几百年了，老赵可抱怨过好几次了。”
　　“行啦行啦，我考虑考虑。”阎半缘拒绝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就承认吧，你就是抠。”
　　“哼，可笑，这叫勤俭节约。”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打量着四周。这才发现两人位于一个小树林里，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周围杂草丛生，地上躺着几副破棺材，旁边还放着一辆掉了漆的旧自行车，几只乌鸦“嘎嘎嘎”叫着窜出树枝，震下来几片枯叶，更添凄凉之感。
　　“回去看我不扣光木季青的工资，当归怎么也没看着他，让他为所欲为，这挑的什么破地儿。”阎半缘咬牙，从袖子放出一只通讯蝶。
　　黑色的小蝴蝶扑闪着翅膀停在了孟浪的肩头，滋滋的电流声响过，木季青带笑的声音响了起来。
　　“阎王大人，可是到人间啦？”语调欢快，十分欠揍。
　　阎半缘冷哼：“你就不打算解释解释？”
　　可某人压根没有意识到危险，嘴里念念有词：“阎王大人还请将就一下，现在人间土地多紧张啊，总不能把门开到大街上或住宅区吧，万一再吓着出来遛弯的老头老太太。况且那片地可是我精挑细选的，不仅没有人群居住，出了林子就是大道，而且无污染，无化肥，重金属绝对没超标......”
　　孟浪不再理会木季青吧啦吧啦讲废话，直接微笑着掐了通讯。小蝴蝶闪了闪，化成几点星光不见了。
　　“行吧，先看看这有没有土地管辖。”孟浪说完，右脚往地上使劲一踏。
　　只见一缕青烟在两人前边飘起，最后化作一个穿着青衣，挽着发髻的少年。少年左手拿着一面小红旗，右手拿着一红色条幅，上面写着“欢迎阎王大人与孟大人到此一游”几个扭曲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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