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涎三尺》小周123

34、有食有味

　　然而那祭台却始终是没有任何动静的，死的，死物，死气沉沉无视了这一众痴男怨女，哭喊叫求始终于它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奇怪……那种感觉又来了……肖劲生俯下身去摸了一把地面。

　　“怎么了？”林涛看他脸色不对。
　　肖劲生没说话，却大步走去了悬崖边上。

　　林涛和齐三儿寸步不离，急忙是跟紧了他，一并到了悬崖边上往下一看，顿时人都呆住了：“路呢……”
　　天黑，那光却是亮极了的，越发看不清光下面的路了。

　　“路呢？”齐三儿叫了一声，几乎是扑到了地上去摸，“我们是一步步走上来的呀？”
　　触手之处，已经变成了一片虚无。
　　他四下里乱摸，惊慌失措，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扑过来看人究竟。

　　“怎么回事？”
　　“路呢？”
　　“怎么不见了？”

　　惊恐惊成了河，瞬间淹没了所有人，方才还想着神迹垂怜，如今全身都是凉的了。人人都扑向了崖边，嘴里念着：“不可能……”

　　“不可能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
　　“血还没有干透呢，你看，我走上来的时候脚下还踩了这些血迹……”
　　“尸体还在……”
　　“当时我就是它拽紧了我，差点让我从路上跌下去……”

　　字字句句，无一不记录了他们的行迹，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前无路，后无涯，他们仿佛从天而降，凭空而来，莫名奇妙，生生是被断绝在了这一片悬崖上。那些人无法相信，喊着，叫着，哭着，咒骂一声，接了一声。
　　可渐渐到底也是累了。
　　伏在了地上，绝望的望紧了绝路。

　　“肖处，你想想办法啊……”什么难关都闯过来了，齐三儿可不想死在这里。

　　“放心！”肖劲生让他闹得心烦，“那天地美食大业想尽了办法把我们弄来这里来，总归不会让我们轻易就死了。”

　　“轻易死不了，拖个十天八天死的不是更惨？”

　　“林涛？”肖劲生抬起了头来看向四周。见林涛抱着咻咻应了一声， “你是本地人，有没有听过关于卢望崖的一些传说……”

　　“有啊……”林涛答的痛快，“小时候大人们经常讲的，说什么不可以靠近卢望崖，上面有吃人的妖怪，还说小孩子只要上去了，就下不来，大人去找，带着那牛羊菜品爬到崖上，却都一并消失了……”

　　“妖怪……”肖劲生沉吟着，方才，他摸了那地面半晌，总觉得手感和咻咻肚子里的感觉像极了，“如果，这所谓的卢望崖本身就是那妖怪呢？”

　　“什么？”两个人简直惊悚。
　　“这么大一片啊……”
　　“拿拿龙，这东西哪个不大……”

　　这都是亲身经历，无可辩驳，两个人都有些沉默了：“要是活物，其实，那路消失了倒可以说得通了……”

　　“拿了条腿给咱们爬，等咱们爬上来了，就把腿收回去了？”

　　“呵呵……”三个人简直无话可说，旁边人倒听得清楚。
　　这一路上，妖魔鬼怪也见得多了，不似之前那么难以接受。

　　“试试不就知道了。”那人说干就干，大步走到了崖边，抓起了一只异兽的尸体便丢向了那石台。

　　“等等……”旁人叫了一声，没想到他这样莽撞，来不及拦他，见那异兽尸体斜飞出去落在了平台上，定了一会儿，却并没有什么动静。

　　先前那人嗤笑了一声：“什么妖怪，明明就是块石头……”

　　他话还没有说完，轰隆一声响，那伸出了来的石头竟然动起来了，化成了长舌，直卷而来，缠住了那异兽的尸体一口便吞下去了。
　　那一群人简直要尖叫：“活的……”
　　“真的是活的……”
　　人们吓坏了，纷纷往后退去。

　　先前丢尸体的那人跑得最快，边跑边叫：“躲开，躲开……”还一面推开了人，瞬间就跑到了悬崖边缘。

　　“快看……”听人们叫，他回过了头去，却见那石舌飞卷。隆隆一声响，竟然是把方才吞进去的异兽尸体又给吐出来了。

　　那长舌如鞭，无视众人，偏偏就盯紧了他追在了他身后。

　　那人吓得大叫：“别过来……别过来……”他手里拿着枪，向那席卷而来的长舌一连开了几枪，然而那舌头灵活之极，全不畏惧，竟然是避过了那子弹卷在了他身上。他越发是叫得凄惨，“救命啊，救命……”

　　可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硬。眼睁睁看着那舌头卷起了他来，越过了半个山崖，直往后山丢过去了。
　　“啊……”惨叫声萦绕不绝。

　　方才还在这里拼命逃窜的人瞬间便不见了踪影。人们冷汗淌了一身，鸦雀无声，一片寂静，许久，终于是有人轻轻咦了一声，仿佛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一般的，叫骂声顿时就响彻了一片。

　　“这该死的天地美食大业，把我们弄上来送死……”
　　“太过份了……”
　　“骗子！骗子！”

　　“看出来没有？”肖劲生却仿佛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妖怪好像不吃人啊……”林涛迟疑着，也有些诧异。

　　肖劲生便顺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走过去，后崖山高，往下看，隐约可以看见鬼火点点，荧光闪烁。
　　“这便是那些爬上山来却消失了的人？”

　　肖劲生点了点头：“他们带着祭品上了山，可祭品并不被妖神所接受，人就被抛到了山下去，世人还以为他们是被妖神吃掉了……”

　　“也就是说，这妖怪要的不是人，而是祭品？”

　　事关性命，人人都伸长了耳朵，听到这里都不禁问了一声：“那到底它喜欢什么样的祭品？”

　　“是不是献祭之后，它便可以放我们下去了？”
　　“那天地美食大业的目的便是如此吗？”

　　一连串问题问得肖劲生哑口无言，他们问他，他又问谁？其实他倒疑心罗营长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只是，罗营长如今形迹诡异，那时候在咻咻肚子里，他一言不发，连字都是写在他手心里的。梦境崩塌，他们各奔东西，罗营长却抓紧时间在他手心里写下了几个字来：

　　旅进旅退。

　　他便明白了许多。

　　“这样吧……”旁边一个金发青年小心翼翼的提出了建议，“我们一人试一次……”

　　“怎么试？”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冷笑了一声，“方才那人倒是试了，结果了？我看，谁提议的，谁就先试……”

　　人们便又吵起来了，你一言，我一语的。

　　“你去……”
　　“谁说谁上……”

　　见人们吵作了一团，肖劲生让他们烦死了，别的本事没看见，吵架，杀人，互相践踏倒是做得一手好死：“行了！”他低喝一声打断了他们，“抽签！”

　　众人全身一震，顿时便安静下来了。

　　抽签，也便是如今最公平，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没有人再说些什么了，命到如今，已经是把所有人都推到了悬崖边缘，跳也得跳，不跳了得往下跳了。

　　那印尼青年纳尼克便用随身携带的本子做了上百张纸签，标上记号，放进了箱子里去。
　　这次人倒都不踊跃了，排成了队，你推了我先，我推了你先。
　　“一百二十七！”顿时便有人当场笑出来了。
　　可也有失声痛哭的：“五号……”

　　然而如今谁也管不了谁了。肖劲生走过去摸，五十八号，倒是不前不后，不偏不倚的。林涛摸到了七十多号，那齐三儿运气倒好，竟然是摸到了一百零七号出去，所有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才轮到了他去死。

　　肖劲生看了一眼宁久薇和风氏他们，倒也安安份份摸了号牌。

　　秩序捋顺了，人们也不再哭天喊地了，都在心里暗暗思忖，什么祭品才能让那妖神满意，放他们一条生路，都是各地一流的厨师，厨艺那也是首屈一指的，想来，那天地美食大业也是这样打算，万人鲜血洗开了卢望崖的路，再用他们祭祀妖神。

　　只是事成之后到底会是什么结果呢。
　　明明知道是陷井也无路可退了。
　　人人都忙碌起来了。

　　那抓到了一号的选手是个意大利人，捂住了脸痛哭了半晌，无可奈何，也便打起了精神来去想一些办法，因为是来参赛，调料锅盘都随身携带，然而食材就只能就地取材了。

　　那意大利选手掘地三尺，竟然是从地下挖出了一种类似马铃薯的根茎来，这东西被中国人叫做地菱，只有北方有，味道是甜的，淀粉含量不是很多，口感也就和马铃薯拉开距离了，一口咬下去，声音清脆，更像是一个略带了土腥味儿的苹果。

　　他要做的，正是被中国人戏称为意大利版的红烧狮子头。但这两道菜只是看起来像，其实一荤一素，大相径庭，并没什么共通之处，倒是在德国，英国，奥地利一些国家发展出了它各式各样的衍生品，其他国家都是以马铃薯为原料的，只有意大利北部，是以白面包为原料的，可到了这里，荒郊野岭，两眼抹黑，连颗麦粒都看不见，更不要提什么白面包了。

　　容不得他去挑挑拣拣，全以这地菱做为代替品了。

　　没有洋葱，他便寻到了一种根茎，这是他初到中国的时候便注意过的了，它样子寻常，地面上的部分就和杂草没什么区别，通体纯绿，紧贴了地皮，他听本地人叫它什么“菁”之类的，他也听不太懂，但把那地下的部分挖出来，就可以看见乳白色的根茎，长长一条，放在嘴里的口感十分辛辣，它的气味也和洋葱有些相像，生食呛口，可煮熟了，便有一种近乎清甜的口感了。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哪里少了什么，必然会又有一些地方多了一些什么，上天造物，意在平衡，扒去了那一层土腥的伪装，那隐藏在根茎里的香甜却是会让人大吃一惊的，意大利选手对付它们也算是有些心得了，食物和食物之间相克相承，混在了一处，就会混淆了人们的味觉，再加以高温烧制，反复煸炒，渐渐的，那地菱的清甜和“菁”的甜辣便不得不接受了彼此，融合在了一处，终于是摇身一变，脱颖而出了。

　　那香气并不是渐渐弥漫开来的。
　　不，不是的，它是炸开的。

　　仿佛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般的，那山峰之上便被那食物的清香给占领了。它来的突兀，异军突起，节枝横生，像一个美女一般走过了街头，惊鸿掠影，无孔不入，人们从鼻息，到脑海，一直到全身被那食物的浓香充斥了，全身上下，无一不香，勾魂摄魄，挥之不去，人都失去了理智，完全不受控制的往下四里望去。

　　“怎么这么香啊……”
　　“太好闻了……”

　　便是人人开火，处处高厨，竟然也都被这浓郁之极的香气吸引了。

　　那意大利人却已经习惯了人们目光似的，并不理会，只管低头做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食材，又那些淀粉含量比较高的植物磨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浆来，混在了馅料里面，增加粘稠，反复拍打，这个过程是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力量的，许久之后，那馅料终于是弹性十足，黏度也正正好了，轻易便被捏成了两寸左右的丸子。

　　高汤却是用各种植物反复尝试了许多次才调和出来的，汤色雪白，鲜香可口，看上去和那肉食做出来的高汤没什么太多的区别，却又少了腥气，添了一种清香，将那丸子下进了汤里，便改用了小火，熬制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那暴烈的香气反而渐渐平缓下来了，若说方才是一个艳女扑面，热情如火，如今，却终于是变成了深闺里的名媛，由浓转淡，源远流长，让人朝思暮想，沉醉其中了。

　　土豆，小麦，便是再香，那香气都是与生俱来，理所当然的，地菱和“菁”根所混合出来的馅料却完全不同，千锤百炼，烈火加身，反复煎熬，才终于是凤凰磐涅，妙手回春了，于是，它香的更清，更甜，更凛冽，也更纯粹，甜而不腻，浓而不艳，那清脆的颗粒久久萦绕了舌尖，仿佛爱慕着什么似的不肯离去，仿佛只要张开了嘴，那奇异的口感就冲口而出告昭天下了……

　　那意大利人自己都呆住了，全没有想到超常发挥，妙手偶得，竟然是做成如此美味的佳肴。

　　双手都在颤抖，他等不及了，必须要把这美味献祭给懂它的一切，他往前去，人人都看紧了他，人们便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了祭台，双手举上去了，恭恭敬敬的是把那食物奉到了台上去。人们呼吸都停滞了似的，夜，黑成了墨，篝火噼啪，在山风里发出了阵阵轻响，忽而，往东去了，忽而，又被刮去了西边，每个人的心也便随着这火苗摇摆不定了。

　　万籁无声。
　　这时候那长长一条石舌果然是动了。

　　那意大利人看着它卷了食物送往口中，手点了额头，满心期待，除了自己的性命，更多的反而是需要，认同。

　　然而前后只不过一刻，那样绝妙的美味在妖神嘴里似乎根本就不值一咂，轰然一声，洞口张开，深不可见，宛若那一只野兽张开了贪得无厌的大嘴，长长的舌头卷住了那人便往后退去。

　　那意大利的惨叫响彻了天空：“不……不……”
　　瞬间便已经是在悬崖之下了。

　　许多人当场就跪下去了。
　　那些勉强站住了的人脸色也是一片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