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厨娘》桃发饼

3、麻酱凉皮儿

　　“你最好再说一遍。”

　　那把出镜率极高的小匕首再一次指向谢小婉头脸之间。

　　“……我，”谢小婉一秒萎了，“我就不说。”

　　“婉娘，”挺拔魁梧的壮汉从最初的时候就一直站在门外，眼下闻言步了进来。他朗声笑道：“是叫你婉娘吧？今儿个回来那辆马车，我赶的。”

　　呃？

　　谢小婉眉头一紧，不详的预感隐隐涌上心头。

　　“你在车上说的那些话，我听着很有道理。”

　　噗，不会吧！

　　想想自己白天在马车上说的那些，什么让小翠跟她混给土匪当老婆，把他们变成爱情的俘虏云云……万万没想到马车隔音竟差到这种程度，就这么给土匪本匪听了去。

　　——一旦这土匪因为那些话起了什么歹心，对她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那就真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处喊冤去。

　　想着，谢小婉绷直了身子，警惕道：“什么？”

　　“没什么。”

　　壮汉好脾气地笑笑，略过了这个话题：

　　“近来实在是寨中厨娘手艺不佳，连弟兄们也许久没吃着过可口的饭食，并非有意作害众位。你们三位姑娘当中可有擅炊事的，家中若还交不上赎金，也可先在寨子里担任厨娘一职。”

　　温和友善型的土匪实属罕见，短短一番话倒是安抚下了人质们几颗惴惴不安的心。

　　话毕，小翠发愣，丹娘摇头。

　　唯独谢小婉眼前一亮，福至心灵——这是个好机会啊！

　　别的她不擅长，烧饭还是可以的。

　　遥想高考失利那年，报考学校之后被调剂了专业。她甚至有心剑走偏锋，就此放弃学业投奔旧西方烹饪技术学院，从而杀出一条邪路，开辟新的天地。

　　最后这个想法被她爸一耳刮子扼杀在摇篮里，一腔烹饪之魂却存留在谢小婉骨髓深处，熊熊燃烧直至如今。

　　“跟她们废这些话作甚？”

　　三爷出口，简单粗暴：“不乐意干活儿，尽早交了赎金滚蛋。嗤，问题是你二人家里交得起赎金么？”

　　闻言，谢小婉暗自腹诽——那壮汉看起来温和，原来却是一肚子坏水儿藏在骨子里了。马车上就她和小翠说过没钱交赎金，他倒是记得清楚。

　　“三爷，”她忽地抬起头来，抿着唇角甜甜一乐，“谁说我不乐意干活儿呀，我最乐意干活了你不知道吗？”

　　——她想明白了，只要能在这匪寨安居，漫说以后吃饭不愁，顺带连没有户籍，无处可去的问题也能得到解决。她就不信这窝土匪嚣张到这种地步，官府还能一直隐忍下去。

　　等到官府出兵清剿的那一天，随便给自己编个凄惨的身世，让官家想法子安置她。

　　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岂不快哉，岂不美哉？

　　在这之前，谢小婉唯一要做的，就是抱紧土匪们的大腿不！撒！开！

　　“你？”三爷狐疑地看她一眼，这变脸的速度委实令他诧异。

　　“是我！”

　　“行啊，那先说清楚了，做不好的话拿你如何？”

　　——比这次的黑暗料理还不好吗？不太可能。

　　谢小婉正想着，对方再发狠话：“做得不尽人意，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说的，活脱脱一个古代版叶良辰。

　　“那咱们得先说好，”狗腿是要狗腿，却也不能尽让别人占了上风呀。谢小婉于是精明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好与不好，不能由你一人定论。”

　　“我说了不算，一切全凭大当家的定夺。”

　　却听三爷语气微沉，说话间，多的是几分敬意。

　　大当家的？

　　虽然还没见过，但是他应该不会比这三爷更难对付了吧……

　　“大当家不准女子常留寨中，婉娘又实在不像盏省油的灯，”离开柴房的路上，两道颇高的身影并肩而行，“这天长日久的，二人冲撞在一起了怎么办？”

　　“凉拌，”三爷不耐烦道：“这些天伙食简直不是人吃的东西，要我说，早该把那交不来钱还做不好饭的女人弄死了事！你我饿着倒不要紧，怎么能让当家的遭活罪？”

　　他说罢一停，语调愈发阴狠：“倘若那个婉娘好死不死，去冲撞了大当家的。叫她吃不了兜着走，我说到做到。”

　　“唉，辛夷……”

　　次日上午，淡淡的日光将天空勾了个边儿。

　　与谢小婉交接的“同行”名叫阿媛，上拨儿人质之一。因着家里迟迟不曾拿钱来赎，所以一直留在寨子里荼毒山匪们的嘴和胃。

　　“啧啧啧……”

　　黄豆、面粉、芝麻，与五花八门的调料一袋接一袋码在地面儿上，想必这就是昨晚那顿黑暗料理的原食材了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用这几样东西坐点好吃的出来，那还真得动点儿脑子。

　　辛夷带领的这拨土匪真的不合格，抢劫都抢不到点儿上去！

　　谢小婉怜悯地看了阿媛一眼。

　　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脸红，阿媛面色不大自然，慢慢地低下头去。

　　“今天就我和小翠来做吧，阿媛姑娘，你先歇了。”

　　“啊？哦……”

　　待得阿媛退离门外，小翠奇怪道：“为甚不叫阿媛留下来给我们打下手？多一个人还能做得快些。”

　　“你傻啊，她偷学我手艺怎么办？”

　　“噗……那你怎么就不怕俺偷学了你的？”小翠抿嘴一乐。历经了昨日风浪以后，她的心态反倒更加乐观了些。

　　谢小婉跟着一笑，嘿嘿道：“你这么傻，学得会吗？”

　　“诶，你怎么小瞧人！”

　　“那你就放马过来学啊，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早在昨晚看清食材种类之后，谢小婉就想好了今天中午拿什么来惊艳匪众。

　　——据小翠所说，他们这个时代虽然有一种叫做蒸面皮子的东西，但和现世常吃的洗面凉皮尚有一定差距。

　　谢小婉在现实也曾试着做过一次免洗的凉皮，口感和卖相无不大打折扣。

　　“小翠，你去院里磨点芝麻酱。不用多，没过罐子底儿就够了。”

　　“好嘞！”

　　趁着小翠磨麻酱的功夫，舀水和面一气呵成，谢小婉揉成的面团光环圆润。只需再一刻钟时间，就可以开始最有趣的洗面工作了。

　　之前大街小巷都有卖凉皮的时候，朋友圈的鸡汤号发表文章说小贩们都用洗衣机洗面，吓得家里人再也不敢买来吃。

　　不让买，嘴又馋，谢小婉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别样心情，格外怀念……

　　“小婉！你这是干啥，你把面洗了，不就什么都没了嘛！”

　　被小翠的惊叫之声一语震破回忆，谢小婉扭过头，鼻子上沾了层面粉，“没事没事啦，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稍安勿躁哈！”

　　眼看面团变得越来越小，小翠的嘴角也与之越变越垮——

　　完了完了，小婉这次搞砸了，那个齁凶齁凶的三爷还不晓得要怎么对待她们嘞！

　　面洗得差不多后，淀粉大多沉入水底，手上便只剩下小小一块由植物蛋白集结而成，褐黄色的光滑面筋。

　　谢小婉手法娴熟地将那面筋抻了抻，笑：“你吃过冻豆腐吗？把这个扯一扯，让里边儿气孔变大些。”

　　她坐了热水，将洗面的水静置在阴凉角落，继续道：“一会儿我给它蒸熟了，吃的时候蘸点汤汤水水，汤汁全都蓄在那些气孔里，水滋滋的，比冻豆腐好吃。”

　　“是吗……？”

　　小翠：担心.jpg

　　有种修辞手法叫欲扬先抑，日常也一样如此。

　　当小翠看到晶莹剔透、弹性十足的薄面皮一张接着一张出锅的时候，她手上麻利地抹着熟油防粘，嘴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好神奇！”

　　“那肯定啊，”谢小婉眉飞色舞，喜不自胜，“蒸面皮的时间还得计算好了，要数十五下，不能多也不能少。”

　　还好国产大厂诚不欺她，充电两小时待机十五天，手机现在尚且有电，能用秒表。

　　过两天这手机彻底没电了，她也就该回归绿色田园生活了……

　　山寨里没有酱油，只剩小半坛醋。谢小婉叹了口气——黄豆这么多，倒不愁日后想方设法地酿造酱油，只是这次要先凑合凑合。

　　面皮放凉后切条入碗，少许淋些陈醋；磨好的麻酱用凉白开沏了，筷子一搅，香气扑鼻；姜蒜和辣子码在顶上。

　　最后再用花椒炸油一泼——注入灵魂！

　　可惜山匪们没种也没抢任何蔬菜，否则擦两根黄瓜胡萝卜之类的进去，营养美味。

　　毫不夸张的说，土匪大爷看到麻酱凉皮儿的兴奋程度，简直就差见了亲娘一样。他们很快冲上桌子，干掉了谢小婉耗时耗力一中午的成果。

　　那真叫一个，风卷残云！

　　“辛三爷，”谢小婉笑嘻嘻地凑过去，“吃得如何呀？”

　　“还行。”

　　辛夷算是匪众间的一股清流，吃相比较雅观。他撂下碗，阴阳怪气道：“别飘，大当家的没发话呢。”

　　“嘿嘿嘿，我不急！”

　　谢小婉心情不错，大大方方给辛夷抛了个媚眼儿。

　　有了这次实验，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先抓住匪众的胃，再抓住他们的心。最后将其变为俘虏的美好蓝图，指日可待。

　　尽管如此，心中却还记挂着另一件事，谢小婉环顾周遭——

　　“哎，二爷别走，我有件事想问你！”

　　一眼望到了昨日那跟辛夷分担红白脸的，温和型土匪，她立时追了上去。

　　“记得之前，我在马车上见过一个坐着轮椅的男子。现在他何处去了？后来都再没见着。”

　　“你是说……”

　　但见郭二爷动了动嘴，却是半个字也不出口来。

　　谢小婉还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她又凑近了些，大声地问：“啥？”

　　“婉娘？啊，这个，那个，”被她问得向后退了一步，二爷抬手擦汗，又听他语速极快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他说罢了，扭头便走，像是刻意避开谢小婉探究的目光一样。

　　“诶？！”

　　唉，完了完了！

　　光看二当家这样子支支吾吾，那位淡定轮椅哥，恐怕是真真的凶多吉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