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野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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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丧神和审神者之间一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过去是漫长与短暂的生命，如今则是被分隔到平行线上的两个世界，能看到对方的存在，却永远不能相交——本该如此的，只是他们不甘如此。身为刀剑的化身，理应见惯了主人的逝去，也该平和的接受下一位主人——若他们不曾获得血肉之躯、人类的七情六欲的话。
时政的计划自始至终都是一把双刃剑。将他们从远离尘世之地召唤显形，又赠予了能牵引他们“情感”的审神者。一反过去身为兵器的限制，刀与主之间调换了身份，过去是主选刀，如今是刀择主。每一位审神者所管理的刀剑都是自愿回应的，若非认可了这位审神者的灵魂，觉得能与之契合，他们绝不会显现在审神者面前。
长久相处下来，处于一个相对闭塞的环境之中，相对的永远是对方……先不说审神者了，拥有了七情六欲的刀剑也很难不对审神者产生一些额外的情感，或是家臣对于主公的君臣之情，或是与之共处产生的亲情，更甚至是爱情……都叫他们品尝到了酸甜苦辣的情感。
这种雏鸟情结，叫他们很难割舍拥有人身后的第一位主人。
为此，他们舍弃了回归本灵，舍弃了神力，斩开了界限，堕落成妖。然而，他们并不为此感到遗憾，而是心生欢喜。除却终于能见到主人以外的开心，还有终能和她处于平等之地的隐秘满足。
付丧神论地位原比审神者高，只是作为刀剑付丧神，他们更在乎持有他们的审神者的“主人”身份，因而愿意称呼其为主。只这一点，便注定了一些严以律己的审神者对待他们时不会僭越，更无可能拉近距离。如今他们走下神坛，“审神者”也不再称得上的“审神者”了，当无需忍耐。
“所以啊，你们真是令小狐厌烦，能否不要再耽误小狐的时间呢……”紫红的血溅落在脸上，耳边回响着怪物的低吼，白色长发的男人却笑着将刀往深插了一分，手腕一翻便将怪物的头颅从颈项上削了下去。有血珠溅落进眼中，将他赤红的眼瞳染得愈发带有猩红杀意，他略有不适地闭起一只眼，下身微微沉下抬起手中的刀，一使力就把身后袭来的怪物的双手斩下。
怪物发出一声沙哑吼叫，却又像被人掐住嗓子一般戛然而止，一颗脸色青白可怖的头颅跌落在地。
白发男人甩了甩刀上的血，微微仰着头眯起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浑浊又腥气的味道冲进鼻腔，那丝熟悉的味道混在其中微不可寻，他却紧紧抓住了“她”。他脸上微微露出满足的笑意，敛了一身迫人的杀意，收刀入鞘，急不可耐地踏着地上的污秽去往归处。
透明的屏障隔绝了她指尖的温度，也抹去了她身上的气味，无论是她欢喜时荡开的微甜，还是悲伤时沾染的咸腥，他统统无法感知。可她的灵魂气息与他们紧紧相连——尽管这也受制于外物，一旦维持运行的电量告竭或是被他人取走手机，那丝气息便会如一缕轻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夜晚，或白日。她的气息总会在某一刻消失，本丸的气氛也会在那一瞬间飞速消沉。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强打起精神，认真完成她安排下来的任务。
没有当番的小狐丸会恹恹地躲在寝间假寐，昏昏沉沉地回想着之前还包裹住全身的气息，手指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无意识地摩挲着。这时候，除了她和油豆腐的味道，再难有什么让他惊坐起了。
……打不起精神的可不止他一个啊。
每一次，失落空茫都会填满付丧神的心口。而这样一次次下来，愈发让他们意识到与少女间的关系如同随风飘荡的蛛丝，抵挡不住风雨日夜的侵蚀，不知何时就会断掉。
失去审神者的恐慌与对主人的渴望日积月累地蚕食着他们的理智，大家都努力压抑着自己，护着那根游丝。
他们害怕毁掉这丝联系，从不敢轻举妄动。但这不代表他们不想打破这层阻隔，与审神者再次建立真正的联系。狐之助也好，付丧神也好，都在摸索着破解阻碍的方法。
这么长时间了，总算让他们摸索到一点门道。没有任何人想要冒险，即使他们心急如焚。每一位付丧神都心知肚明，不成形的方法很有可能导致失去一切。
好在，漫长的时间给予了他们等待的耐心。大家一点一滴地积蓄着力量，完善着方法，只等将风险降到最低的那一刻。
然而，那个世界突生的巨变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最近三天，名为明楠的审神者显得有些不对。多日不曾见到少女的付丧神们在看见她的同时便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她眼中的欣喜转瞬即逝，很快就被忧愁取代了。
她没有面带笑意地戳身为近侍的付丧神——以往她都要戳上好半天才开始做日课，而是没有一刻停留就去了大阪城地下，带着第一部队开始挖地。
有刀剑黄脸了就换人，一队队轮着来，十层、二十层、三十……挖个不停。层数太高他们就会受点伤，被她送回本丸手入室。其实若是能与她对话，他们倒是想说不过中伤而已，还能坚持一下。
不过他们也晓得她的性格，即使能对话也绝不会让他们中伤出阵。
加速符一张张用在他们身上，进到手入室的付丧神们只面面相觑了片刻就又回到了地下城。
连着两天，整个本丸陷入了一种异常忙碌的状态。丸子与便当吃到想吐，仓库里储存的加速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本丸等级高的刀被她安排着轮换出阵。
“……这样下去主人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他们本就为战斗而生，频繁的出阵并没有让任何一位付丧神生出抱怨不满，他们有的只是担忧。少女在陪着他们一起战斗，手机一直充着电，从天光微明到红日西沉，饭也不过匆匆吃两口，实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意识迷糊到手抖选不利时才会倒头睡上一会儿，定下的闹钟一响就又开始出阵。
她不是对稀有刀特别执着的类型，属于顺其自然的那种心态。他们从她哀求的自语中得不到任何信息，只知道她想要任意一把新刀。
只要她说，他们会满足她的任何愿望。偏偏这一点他们也无法掌握，回应不了她的期待。这个本丸每一把刀醒来的时间都是有定数的，地下城的付丧神们都还在沉睡之中，别说把大阪城挖塌了，就是一期一振开着挖掘机，用喇叭大喊“弟弟们回家了！”也不成啊。
算算日子，最近也没有醒来的付丧神。锻刀也只能锻出没有灵的刀啊。
这可如何是好？
在本丸恢复疲劳的付丧神们开起了小会，却再一次对自己此时的无力感到了痛恨。两天了，他们没有一点办法让少女去好好休息一下。以往最不希望离开她身边的付丧神们，此时竟希望那个人赶快将手机拿走。
第二日晚上九点，加速符用完了。她眼中的焦虑愈发浓重了，换了队伍退回了十层。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眼中已经带了茫然空洞，机械性地挖着十层。
凌晨二点多，她终于停下了，呆呆地望着界面。
身为第一部队队长的鹤丸国永见她半天没有指令，稍稍松了一口气，打发了其他人去休息，自己则陪着她一起发呆。他的视线一寸寸滑过她苍白的脸，平日总是贪婪不愿让她离开，这次却想劝她赶紧去休息。
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死死卡在了喉间，最终只能化作一句固定的台词，“哎呀，哎呀……无聊到快要死了啊。”
明楠像是被他惊醒了一般，双眼又重新有了焦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颤着手又切到了手入室。看着正在修复中的刀剑，她眼圈一红突然就哭了。
正在手入室修复的付丧神们吓了一跳，着急慌乱地想要开口安慰，话语却也和鹤丸一样被什么桎梏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他们只能无奈地看着少女抽泣，除了心疼什么也做不了。
每一位刀剑付丧神都看见了她的泪水，她一个个顺着刀帐的番号来到他们面前，他们却不能擦去她的泪珠，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她最后又回到了鹤丸这里，而鹤丸再次看见了她红肿的眼睛，不由收紧了虚虚放在刀柄上的手。他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眉心紧皱，金眸沉沉，心中的烦躁挑拨着理智，几乎按捺不住想要拔刀的冲动。
少女却忽然敛了泪意，缓缓露出一个笑来，低哑着声音跟鹤丸告别，“辛苦你们了，我要睡了，晚安。”如往常一样的话语，他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还来不及观察少女的神情找出个缘由来，她便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
鹤丸怔怔地立在原地，听着同伴匆忙靠近的脚步声。
他们都一样，少女今天的哭泣让他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焦躁与不安包围着他们。等了一两个小时，估摸着明楠肯定睡着以后他们才敢把手机亮起，观察一下情况。视野中看不见明楠，但能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声。
他们听着她微弱的声音，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野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