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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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誉很多年前看过一部电影，叫做《狂蟒之灾》，他对热带雨林的印象也来源于此。只是时间久远，剧情里蟒蛇的凶残早已在记忆中模糊了，但在他们对视的这一刻，那对橙黄的瞳仁唤醒了人类对于猛兽刻在基因里的那种恐惧。
“天哪…是林蚺。”洛易小声惊叹，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拿DV，但他及时地反应过来，迅速改成去拿卡在靴子里的匕首，“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詹誉全身都是冷汗，用气声问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走啊。”
洛易一动不动：“我们跑不掉的。”
他盯着缓慢流动的树叶，那是林蚺用来伪装的花纹：“我们距离太近了，这种林蚺速度非常快，我们就算跑得比博尔特还快也没有用。”
詹誉觉得自己的声音就像卡在了喉咙里，那双邪恶的蛇眼依然紧紧窥视着他们，那是一双捕食者的眼睛。被蟒蛇注视的恐惧让他的大脑和语言系统几乎停滞。我们跑不掉的，詹誉耳边反反复复回荡着这句话。他看着洛易，表情一片空白。
“慢慢趴下。”洛易说，詹誉听出来他的声音也在发抖，“正面朝上。”
詹誉机械地照做洛易的动作，他们的动作极其轻、也极其慢，试图不要引起注意，但蟒蛇的眼珠仍随着他们的动作转动了一下。
“双手抱头，尽可能伸展你的肘部。不要让你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离开地面。”
詹誉像一个听从指令的机器人，他屏住呼吸，发现那条巨蟒正用他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游走，而那双眼睛仍然注视着他，橙黄色的瞳孔越来越近。他终于发出声音，尽管像一年没有喝过水那样嘶哑：
“它来了。”
几个呼吸之间，巨蟒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们两人中间。它至少有十米长，比水桶还要粗上一倍。詹誉屏气凝神，连气也不敢喘。几分钟里，巨蟒一直在他们的周围不断游走，蛇腹碾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极轻微的，喀吱的声响。那声音顺着他的鼓膜传递到神经，刹那之间，他脑子里有一根弦断掉了。
詹誉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身下的落叶因此振动起来，这似乎引起了巨蟒的注意。它摆动蛇尾，向他的方向靠近。
“千万不要动。”他听到洛易用非常小的音量说，“不管它做什么，千万不要动，保持这个姿势。”
詹誉眼睁睁看着蟒蛇巨大的橙黄瞳仁差不多贴到了他脸上，他立刻闭上眼睛，心跳都要停止了。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到了他的脸上，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一条粗糙的东西随即贴上了他的脸，慢慢地舔来舔去，洗小的鳞片刮得他皮肤火辣辣地痛。
我要死了。詹誉麻木地想。他常常听人说，在死之前，脑子里会走马灯一样浮现出往日的回忆。但他现在却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那条正在舔他的脸的巨蟒，他的灵魂似乎已经脱离了躯壳，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只是屏住呼吸，等待巨蟒张开嘴，将他吞掉的那一刻。
但脸上湿淋淋的触感突然消失了。詹誉睁开眼睛，巨蟒调转方向，游动到了他的腰部，突然间尾巴猛地一抽，詹誉顿时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被拍断了。身体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想到洛易的话，他又硬生生地忍住。
他还没缓过来，蟒蛇又是一尾巴甩上来。詹誉觉得自己可能在被吃之前已经被抽死了。
“千万不要动。”洛易的脸孔紧张地绷起来，向他打着手势。
好在那条蟒蛇抽了他两下就停住了，但它并没有离去，开始不停地推他的身体。
詹誉被推得在地上不停漂移，仍然一动不敢动，他觉得自己现在僵硬得就像一具尸体。巨蟒于是停止推他，转而游动到了他的脚边。詹誉以为它终于放弃了，他的身体仍然紧绷，精神高度集中，然后他看见了巨蟒对着他的双脚张开嘴，隔着一米多远，那股腥臭的味道依然扑面而来。
恐惧和恶心同时击中了他，詹誉几乎要干呕出来。
这条巨蟒打算要吞掉他的脚。詹誉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住，时间几乎冻结。一切都在他眼里变成了慢动作，一帧帧地在他面前播放。蟒蛇的血盆大口张大到极限，它在地面游动着，即将吞下詹誉的双脚…
突然之间，一阵呼哨声响起。詹誉僵着脖子扭过头，是洛易。他对詹誉笑了一下，他的眼神很安静。
那一个瞬间，他还没能领会这笑容的意味。但巨蟒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转而向洛易游动过去。
詹誉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睁大，脑子里嗡地一声。他张开嘴，他想要说话，但洛易只是看着他，轻轻地摇头。他双唇动了动，詹誉认出他的口型，他在说：情况不对就快跑。
他的神情镇定而平静，脸色却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洛易保持着那个姿势，他不再看着詹誉，而是看向自己的脚——他的双脚都被巨蟒吞入了嘴里。
有一个瞬间，詹誉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排山倒海般的错愕、不解、还有一种无可名状的复杂情绪，像一块巨石撞得他的胸口发痛发麻。
他感觉脸庞被某种液体打湿了，但却不能抬手将它擦去。
巨蟒已经吞没到了洛易的膝盖，他将大腿撑开一点，试图延缓巨蟒的进食速度。这的确起到了一些效果，但很快，巨蟒已经吞噬到了他的腰部。
丛林里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这让巨蟒进食时粘腻恶心的口水声显得格外的清晰。詹誉突然间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巨蟒那双橙黄的瞳仁，一股巨大的愤怒从他心底升起。
他想如果洛易真的死在这里，他一定要和这头巨蟒同归于尽；但又想到洛易用生命换来了他的逃生机会，凭他的身手也不是巨蟒的对手，妄图和巨蟒搏命也不过是多一具尸体葬身蛇腹罢了。
他要活下来，回到大陆。然后，他要带着一整队的雇佣兵回来，摧毁它的巢穴，把这头巨蟒剥皮抽筋。
就在此时，他看到洛易突然猛地弓起身，用力撞向蛇头。他一定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因为詹誉看到他额角崩出来的青筋，他紧咬着牙，手臂肌肉鼓出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詹誉就听到一声恐怖的喀嚓声。洛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巨蟒的头以一个极为扭曲的角度了无生气地垂下来，一双铜铃般的橙黄蛇眼死不瞑目地睁得大大的。
詹誉几乎呆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接着他看到洛易费力地从蟒蛇嘴里挣了出来，他的身体看上去完好无损，但是两手和整个下半身都浸满了巨蟒嘴里恶心的粘液，恶臭扑鼻，熏得他们两人都差点吐了出来。
“我的天，”詹誉连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冲过去，嘴唇还在发抖，“我以为，我以为…”
洛易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子，满脑袋都是冷汗：“这回运气好，娘的，差点就要变成这林蚺的早饭了。”
詹誉头一次听见洛易说脏话，但这种时候他也没有精力去注意这种细节。他走到洛易旁边，剧烈的心跳就在耳边咚咚作响。
“你当时为什么…”他语无伦次地说，“我以为你要死了，”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感到自己的精神都要错乱了，“我的天哪，我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出来，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自己去送死，你明明可以…”
“嘿，嘿，我没事。”洛易疲惫地笑了笑，想要握住他的肩膀安慰他，想要擦掉他的眼泪，但看了看自己满手腥臭的黏液，又缩了回去。
他用玩笑般的轻松语气说：“我不能看着你变成林蚺的早饭啊，它想要吃掉我还是有点难度的，我知道它们的弱点。”
“我没事。”洛易温柔地看着他，“还好你也没事，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他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詹誉眼眶通红，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动着薄薄的泪光。他的神情看上去和从前不一样了，一种磐石一样的坚韧在他的眉宇间凝聚起来。
太阳升起来，在丛林间投下斑驳的影子，远处隐约传来溪流的叮咚声。两双眼睛彼此凝视，詹誉突然上前用力抱住了洛易，手紧紧地扣住他的后脑勺，把头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我会记得的，我都会记得的。”
洛易闭上双眼，心脏被某种奇妙的感觉渐渐充盈。然后突然地，他的怀抱空了，詹誉皱着鼻子退开几步：“对不起，但你身上实在太臭了…”
他上下打量着洛易：“你有没有受伤？”
“只是一些擦伤。”洛易不太在意地摆摆手，卷起袖子擦了擦汗，“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雨林中心肯定是林蚺的老巢，不会只有一头，他的配偶说不准就在附近。而且，”他有点尴尬地闻闻自己，“我真的需要找个地方洗一下…”
詹誉立刻开始把帐篷里的用具收起来，一边说：“你被吞到腰的时候，我心想完了，真的要完了。没想到…”他比了个手势，“你就这么把它的脖子给折断了。”
“还是我在非洲的时候。”洛易开始快速地拆掉帐篷，“我见过当地的一个部落捕蛇，他们用活人当饵，等到人被吞到腰部的时候，就突然发力弯起膝盖，弓起腰部，尽可能地把头靠向自己的膝盖。这样子就会咔擦一声，”他做了一个拧的动作，“折断蟒蛇的颈椎。”
“用活人当饵，”詹誉说，“太残忍了”
“的确很残忍。”洛易说，将匕首插回自己的靴子内，“一旦有失误，那个当诱饵的活人就会被巨蟒活活吃掉。”
“当时我是摄影师，”他环视着看似寂静的丛林，目光变得很深，“那个人被吃掉了。就在我的镜头里。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因为这段影像做噩梦，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遇见…”
一时间，詹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默默给背包拉上拉链，捡起自己的拐杖，同时问出自己的疑惑：“但他们为什么要捕蛇呢？”
“非洲很穷，经常饥荒。”洛易把收拾好的背包扛上肩膀，“一头巨蟒的蛇肉足够他们整个部落吃上很长时间。”
他看了看那头巨蟒的尸体：“你喜欢吃蛇肉吗？”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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