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莺记》汇椰城

9、宝湘受罚，明月来客

　　自王公子那日那般郑重离开之后，也有很多人慕名来听刘莺唱《梦天》。但许多人听了觉得有些悲凉之意，不甚喜庆，也就作罢了。倒是一些文人骚客，特别是一些失意之人听了以后都觉得好。不管怎样，在许晔城中，水仙姑娘的名声是打出去了，谁提到都赞声雅。王公子自那日离开后许久都不曾来，楼子里的人各自如常，唯有宝湘时常发呆。平时最爱挤兑刘莺的，现如今见了刘莺也十分客气。楼子里的姑娘取笑她说，她历经千万男子终于动情了。原以为她要嗔怒的，可是她却淡然不语。林妈妈大约是为了敲打她，老说做人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花月楼原本就不平静，还是王公子搅乱了一池春水？刘莺不知道，就算她问李霜月，李霜月只说，这青楼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哪有什么平静可言。其实这么说也是对的，但是刘莺还是觉得有什么是真的不一样了。刘莺没有跟李霜月说有一日她看见王公子和李霜月说话，两人甚是有礼，但是却看上去颇为熟悉的样子。
　　王公子已有几日不来，宝湘每日在门口痴望，连对别的客人也怠慢许多。林妈妈看在眼里十分不快。终于有一日宝湘得罪了她的老主顾万老爷。那万老爷祖居许晔城，累世经营，到他已是家财万贯，这万老爷没啥旁的爱好，除了做生意以外就在房中术上钻研了。他家里妻妾成群，仍时时到楼子里寻欢。用他的话说，家里的那些个不是女人，只是高矮胖瘦不一的木头，都是一个味儿，没啥好咂摸的。这万老爷虽说出手阔绰，可是个不好糊弄的主。这花月楼他就认宝湘，他说宝湘是上好的红烧肉，肥而不腻，香气四溢，更难得的是百吃不厌。林妈妈听了这夸赞嘴角忍不住直抽抽，您老直接说宝湘在房事上勇于创新不就得了嘛。但是，万老爷的面子还是要坚决给的，自然顺着他的意捧着宝湘。
　　可今日反而是这万老爷对宝湘是一肚子不满意。
　　“太不像话了，完全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是咸鱼吗？”万老爷在大厅里不停的叫嚣。
　　“是是是，是宝湘怠慢了万老爷。要不再给您换一个？咱们楼子里新来了个叫月桂的姑娘，那长的可俊了。要不万老爷你试试？”林妈妈看这万老爷在大厅里直吵吵，必然会坏了花月楼的名头，赶紧就上前安抚。
　　“不行，我是个有节操的人，这楼子里我就喜欢宝湘。”万老爷一脸正气，林妈妈看了直牙疼。一个嫖客在楼子里说自己有节操？这万老爷怕是对节操有什么误解吧！真是怪事连年有，今年格外多啊！
　　“万老爷既然不满意，那今日的钱我就免了。万老爷，你消消气。宝湘这两日心情不好，所以神思不属。“
　　“林妈妈当我是西城那张老抠呐？银子我有的是，就今天我也不会断你们分毫。可是这宝湘让我不满意。往日里她能让我爽的直上云霄，今日跟死鱼别无二致······”万老爷气的直扶额。
　　“要不我就罚她？罚她当众打屁股。”嗯，是的，楼子里为了惩治一些不听话的姑娘的确会当众打屁股，一来是为了满足嫖客的猥琐心理，二来是为了让姑娘在精神上受到折磨。说起来，楼子里整治姑娘的花样是相当多，当众打屁股只能算比较轻的一种了。
　　“林妈妈，做错了就要罚。不过宝湘姑娘当众受辱却也非万某所愿。要不我代劳得了。”万老爷说完还露出心驰神往的神色。林妈妈看了心里直骂，老色鬼！
　　“好，那就劳烦万老爷了。我这就让人摆凳子在厅里。”
　　“林妈妈，我刚才说了，不愿宝湘姑娘当众受辱，就在房间里罚就是了。”万老爷一脸猥琐，林妈妈都不忍直视了。
　　“这，既然万老爷提出来了，那就遂了万老爷的心愿吧。”
　　随后万老爷就拿着小皮鞭走在前，宝湘跟着他进了房间。紧接着房间里就响起宝湘咿咿呀呀的□□，就是那些熟识风月的人听了也会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再后来宝湘的□□变了调，众人已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事后万老爷一脸满足的走了，还给林妈妈两倍的银钱。
　　万老爷之事勉强算善了，可是宝湘还是被林妈妈教训一顿。有几日她都不敢出门。
　　明月楼里燕儿的心每日都似在油锅里煎着一般，日日盼那赵公子为她赎身。可是一日日的失望，她的眼睛越来越灰暗，才十二岁的姑娘竟浑身散发着老气。曲妈妈为这事不知道骂了她多少回了。可是燕儿不想放弃，她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若是到了赵家赵公子说不定能看上自己，然后自己就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哪怕赵公子看不上自己，凭着自己和芙蕖姐姐的情分至少能嫁给一个老实人，这样也能安稳过完一辈子。不说别的，就是死的时候有人替自己摔瓦盆啊！自己若是陷在这明月楼里，将来会怎么样真的不敢想象。也许真的像曲妈妈说的那样，人不能有盼头，有了盼头就半点苦都挨不了了。
　　燕儿在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总记得那么一天。秋日快过了一半，那日却还是奥热难耐，晚间又是彩霞满天。
　　“明儿又是大晴天啊！”曲妈妈摇着扇子扫兴的说道。有些家财的人家都会有些冰块，可是明月楼这些地方官府命令不得使用冰块，自打入伏楼子里的生意已经不是门可罗雀来形容了。
　　看着天上的霞光曲妈妈心里的那个恼火劲儿自然不言而喻。燕儿心下又松了口气。
　　可是世间的风雨总是说来就来，悲剧从来都是不期而至的。燕儿记得很清楚，那天曲妈妈不死心等到很晚仍是没人来，最后不得不让燕儿关门。可是门关了剩一条缝的时候有只手伸进来，把门掰开了。那只手惨白惨白的，燕儿吓的撒腿就跑。曲妈妈看她这副样子，拿起藤条就抽。
　　“你个蠢货啊！怎么样也要把门关严了，把门栓紧了。把人放进来是要大家都死吗？“曲妈妈一边抽一边骂。燕儿抱头鼠窜，直喊饶命。
　　“你们这是还做生意吗？”来人被厅里这架势给吓住了。
　　众人俱是一震。曲妈妈斜了燕儿一眼，整整衣衫，摆出笑脸来迎客了。燕儿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待大家看清来人都愣住了。
　　只见这人生的甚是高大，肤色苍白如纸，发色金黄，眼珠碧蓝，服装迥异于□□人。曲妈妈心里不知怎么想起幼时童谣“红颜绿皮，四只毛蹄”。那两句是用来形容恶鬼的，眼前这位应不是恶鬼，想是番邦之小民。照平常这样的客人曲妈妈直接就让龟公给赶出去了，什么客人都接不是显得明月楼楼特别上不得台面。可是一连多日明月楼连个苍蝇也没飞进来了，曲妈妈着急啊！
　　”呀哟，原来是贵客上门啊！我这老婆子怠慢了。生意当然做，只不过今日天晚，都要休息了。差一点就把贵客挡在门外了！来人啊！掌灯！”说罢，明月楼内一派光明。“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噔噔”不一会儿厅子里站了一排姑娘，一个个花容月貌，来人晃得眼都花了。
　　“妈妈，我叫布朗，来自海的那边的一个岛国。听闻东方遍地黄金，就前来赚钱。现在我这袋子里有一袋子的金珠子。你们这姑娘若是让我满意，我愿用这一袋子金珠子来换与她共度春宵。”布朗说完就从腰间解了一个袋子，把金珠子都倒在桌子上。别说是曲妈妈，就是楼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红了眼睛。
　　“好好，咱们楼子里的姑娘都在这儿了。你随便挑，挑中哪个都可以。”曲妈妈的眼睛黏在金珠子上动不了。
　　布朗围着那排姑娘仔细的看了一圈摇了摇头。
　　“怎么？布朗老爷不满意？“曲妈妈就奇怪，自己楼子里的姑娘不说各个压艳群芳但是十个里面有六个艳压群芳还是说的过去的，自己当老鸨子多年，这阵势没几个男人能过的了的。怎么这布朗还是一脸不甚感冒的模样？莫非他这本来是要去小倌馆的，走错地儿了？
　　“这些姑娘都十分美貌！可是在下对那个刚开门的姑娘一见钟情，只愿与她共度春宵。”
　　“燕儿？！她还是个小蚌娘啊！”曲妈妈不由自主说出来，立马闭口不言。敢情这是个变态啊！燕儿底子好，过个两三年□□必然能大赚一笔，可是再多估计也没有这么多。“人家还是个孩子，布朗老爷我虽说是这楼子里的妈妈，倒还没有禽兽到这个地步。这里姑娘这么多，你再选一个吧。”罢了，先吊吊他，看还能多要点吗。
　　“不，那个姑娘比纳西斯还要美丽，她介于女人和女孩中间，是最美丽的时候，让我遇见她是上帝的意愿，看见她心就被捕获了。若是不能与她共度春宵那我的人生就不圆满。要是妈妈是嫌金子少我可以再加一袋子珍珠。”说罢又拿了一袋子珍珠，那些珍珠颗颗饱满圆润且十分白皙，是上等的海珍珠。这些金子和珍珠比上次赵公子纳芙蕖还要多。
　　“既然布朗老爷这般诚心，那我该成人之美。你先去上房休息，我一会儿就把燕儿带到。”说罢曲妈妈扭腰摆胯而去。
　　燕儿听了曲妈妈的来意立时瘫软在地。曲妈妈的性子燕儿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芙蕖说只消再将就几日赵公子便会来替自己赎身了，若是能留的清白在将来即使不能被赵公子收房也能嫁个普通人家。
　　“曲妈妈，再过两三日赵公子就来为我赎身了。求求你，求求你再宽限我几日吧。”燕儿跪倒在曲妈妈面前，抓着裙子苦苦哀求。
　　曲妈妈转过身，弯下腰，捏着燕儿的下巴。“瞧瞧这小脸儿，梨花带雨，阵阵是揪人心魂。说起来那蛮子眼神还真是毒啊！”说完冷冷把她的下巴丢到一边。站起身来，抚了抚裙子。“实话跟你说吧，若是没有布朗，赵公子愿意赎你，我也就做个顺水人情。你知道吗？布朗给了我一袋子金子还有一袋子珍珠。所以，燕儿你就给我好好伺候好布朗，若是有半点差池，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完施施然出门招呼小丫鬟给燕儿梳妆。
　　那一夜燕儿终生难以忘记，也终生不愿回想起。布朗沉沉睡去之时燕儿悄然起身，推开窗户。那夜是圆月，夜空洁净如洗，有鸟结伴自空中掠过。该是大雁，声音嘶哑。月下有曲线温柔的山峦，有错落有致的屋脊，有形态各异的树木。燕儿只记得一池残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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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看完留个意见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