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醉》桃味柠檬

24、24章

　　睿王回到府中时，天色近暮。
　　葛齐一边忙着卸下睿王身上的蓑衣，一边念叨着：“王爷也是，这会儿风雪正下的急，何不乘着马车回来，这要是着了风寒了，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知微早已端来热水，润好帕子，睿王接过帕子，抬手擦了擦额前残留的雪珠，道：“本王哪里就如此娇贵了，这点风雪还算不得什么。”
　　他走进室内，问葛齐：“母妃今日可有说什么？”
　　葛齐道：“娘娘还不是为了王爷选妃之事，这几日寻了王爷数次，都没见着王爷，今日还传奴才过去问话呢。”
　　睿王听过，点了点头，由小福子服侍着换好常服，出了荣辉堂，往佛香居而去。

　　忆柔用过晚饭，见外头雪已经停了，便想着出去走走，看看雪景。
　　听风几个丫头知道小姐素来喜欢下雪，也并未劝阻，找来烧的热热的手炉，又替她披上狐裘氅衣，带上风帽，这才出了揽月阁。
　　此时虽然天色已晚，但满地的白雪映照着，竟比平日里满月时还要明亮，不用打灯笼便能看清周围的事物。
　　天虽寒，忆柔穿的厚，又捧着手炉，也并未觉得冷，主仆二人顺着揽月阁外的回廊，一直走到不远处的一座亭子，那亭子对面便是府里的人工湖，此时的湖面上已经结了冰，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远远望去，就像一面雪白平整的镜面。
　　亭子旁那颗被她从灵山寺移回来的红梅，此刻也已经开了花，枝桠和花朵上压着一层厚厚的雪，忆柔伸手，拂过那枝头上的花瓣，便听见那雪花扑簌簌的从枝桠上落下。
　　她看了看微湿的指尖，伸手又拂了拂那枝桠，只见更多的雪都从梅树上滚落，她听着雪花扑簌簌落地的声音，只觉得此刻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她环视了眼四周，见亭檐下积着一层厚厚的雪，回身将手中的手炉递给听风，便蹲下身子伸手拢起了雪堆。
　　“小姐！这怎么能行，雪这么凉，万一冻伤了手可怎么办？”听风见小姐竟如儿时一般动手玩起了雪，连忙上前劝阻。
　　“不碍事的。”忆柔一边捏着手里的雪团，一边回想着儿时和爹爹一起堆雪人的场景，不一会儿，檐下便堆出了一个小小的雪人。
　　她见雪人还差两个眼睛，便从梅树上摘下两瓣梅花，贴在雪人的头上，又摘下一小段树枝，往雪人身上左右各插了一根，左右端详了一下，见那小巧的雪人堆得惟妙惟肖，这才觉得满意。
　　她站起身，正要和听风说话，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喝：“谁在那里？”
　　这声音在雪夜里如此突兀，主仆二人皆是吓了一跳，忙回身朝那声音来源处看去。
　　定睛一看，亭外的不远处，总管葛齐正挑着着灯笼朝这边看来，身后还站着一人。
　　葛齐随着睿王刚从佛香居出来，回荣辉堂的路上刚好经过不远处的这座亭子，趁着雪光，隐隐见亭子里有人影浮动，因亭内的人穿了一身白色，几乎要和雪色融为一体，极难分辨，又加之雪夜寒冷，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在如此晚的雪夜逗留在外，这才上前询问。
　　睿王借着雪光看清亭中的二人，眉头一皱，大步往亭内走去。
　　“这么晚了，天又这么冷，呆在这里在做什么？”睿王走入亭子，皱眉看向忆柔。
　　忆柔见是小叔叔，微微一怔，见他此刻目露责怪，忙一笑，道：“我见天色还不算太晚，此刻休息还有些早，便想着出来走走，小叔叔知道我自幼便喜欢下雪天，今日又下了头一场大雪，就过来这园子里转转。”她说着，目光略过睿王脚上的靴子，见靴面上积了薄薄一层雪，又问道：“小叔叔可是刚从太妃那里出来？”
　　睿王点了点头，一脸不赞成道：“喜欢下雪天明日再出来看也不迟，今日太晚了，赶紧回去吧，我送你。”
　　忆柔应了一声，接过听风递来的手炉，回头不舍地看了眼地上的雪人，转身出了亭子。
　　睿王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雪人，抬眸见忆柔已经出了亭子，一双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怜惜。
　　他上前跟上那抹纤细的身影，低声道：“可是想你爹爹了？”
　　忆柔仰头看了看身侧的小叔叔，道：“是啊，小时候和爹爹一起打雪仗，堆雪人，玩的可开心了，可如今爹爹却早早的离开了我，每次下雪，我便会想起爹爹。”她说着，眸子一暗，低头踩了踩地上的雪。
　　睿王见她瞬间低落下去的神情，心内一阵疼惜，正要安慰，便见她又重新调整好了情绪，对着他一笑，道：“幸亏这些年，柔儿身边还有小叔叔！”
　　睿王见她隐在风帽里的一双眼睛明亮的望着自己，眸子里的暗淡退了下去，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感慨道：“如今倒像是长大了。”
　　忆柔听了他的话，撇了撇嘴嘟囔道：“本来就长大了嘛！”
　　睿王听了，摇头一笑。
　　身后跟着的葛齐听到前头自家王爷的笑声，心里不禁感叹起来，方才在佛香居，王爷因婚事的和太妃起了分歧不欢而散，此刻遇上了柔小姐，方才的不快倒像是烟消云散了一般，看来，这柔小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一般啊。
　　忆柔回头看了眼走在身旁的小叔叔，见他朝自己看来，迟疑了一下，问道：“小叔叔，听说...太妃娘娘近日正在为你挑选婚事，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小叔叔便要成婚了呀？”
　　她说完，咬了咬唇角，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他。
　　睿王脚步一顿，想起方才在佛香居与母妃的对话，眉头一皱，道：“小孩子，不要过问大人的事情。”
　　忆柔一听，小脸顿时一垮，嚷道：“方才小叔叔还说我长大了，这会儿又说我是小孩子，我今年十六岁了，已经不小了。”
　　说罢，她又紧紧的看向他，期望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睿王却是打定主意不想与她说这个，只无奈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去。
　　忆柔瞪着已经走向前头的身影，气的剁了剁脚，追了上去。
　　这一路上，她赌气似的再没有开口，四周一片静谧，只听见脚步踩到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一会儿，揽月阁便到了，睿王回头看向身后仍一脸不开心的忆柔，无奈道：“别傻站在这了，赶紧回去吧！”
　　忆柔看着他，咬了咬唇角，点点头应了一声，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离开，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忽然上前拉住了他的衣摆。
　　“小叔叔....”
　　睿王脚步一顿，回头，微微有些疑惑的看向门口站着的忆柔。
　　忆柔见他回身看过来，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涩，口中喃喃问道：“小叔叔以后若是成了婚...是不是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对柔儿好了？”
　　睿王看着她的目光微微一愣，随即，他上前一步，走到忆柔身前，那一双常年冷肃的眸子里涌起了一阵怜惜，他低头，看着眼前这双犹带着一丝不安的紧紧盯着自己的眸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轻道：“傻丫头，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你记住，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亦或是往后你嫁了人，小叔叔永远都是你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人。”
　　忆柔看着眼前的小叔叔，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她定定地看着他，只觉得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之前那一直闷在心中的烦躁的感觉，忽然间消散了。
　　睿王看着眼前呆呆望着自己的忆柔，轻声道：“好了，快些进去吧！”
　　说完，又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旁，便转身去了。
　　忆柔看着转身而去的小叔叔，只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充斥在心间，那感觉是如此的陌生，她想抓住，却没有丝毫头绪。
　　她定定立在门口，借着雪光，看着那道夜色里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莫名地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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