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中落叶风中落》月落铃

1、1

　　枫树下，白衣少年把白玉般修长的手伸向那个自己，那时候的自己身高才到他的肩膀。自己仰望着那个少年，少年的眼眯成一条好看的线，少年启唇轻声道：“一辈子在一起。”
　　忆起幼时的那场真实幻梦，眼泪竟是没有再因那记忆溢出，只是嘴角浮现一丝已经习以为常的冷笑。
　　一辈子吗？一辈子啊。一辈子，早已经死去。被扼杀在我们流逝的年华里。
　　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丢开手中的书卷，整个人倚在椅子上，半眯的眼睛望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一缕一缕昏暗的光，嗅着房内若有若无的熏香，没有由来的疲惫猛地涌上心间。
　　房外传来两声敲门声，他没有让人进来，只是略略坐正身子一只手托着下巴冷声道：“说吧。”
　　微不可闻的一声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叹气声首先传来，紧接着是有点颤抖的声线：“庄主，大少……段烙枫在外求见庄主。”
　　他懒懒地笑出声，就算没有看见自己也会觉得可怕么？真是可笑。
　　笑声抑制不住地越来越大，仿佛是听见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许久后他才喘着气问：“是否还带着一个就快去见阎王爷的女子？”
　　“的确是带着一个……已经昏迷的女子，看得出如果没有解药的话再过多几个时辰就会没命。”
　　他当然知道那个女人再过多不久就会没命，那可是自己亲自调配的毒药，而解药并没有流通，毕竟天底下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调配得出而已。
　　他止住笑声，清晰地说道：“不见。”声音中没有常有的冷漠，却使门外的人打了个寒颤。
　　思量片刻，继续说：“不过，如果他还是想要解药的话，就让他自己一个人进来。”
　　“是。”门外的人说完之后脚步声便快速远了开去，不久后又是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停在门前。
　　他闭上眼睛用慵懒的声音说道：“如果真的想要救那个女人的话就进来吧。段……烙枫。”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刺目的光线顿时闯进眼眸中，逆着光隐约只看见那熟悉陌生得让人心痛的身影，等到眼睛适应光线，看见那人已然站到自己面前，并且用剑抵在自己脖子上。
　　“呵呵。”他忽地笑出声来，声音中似有无尽的嘲讽与悲凉。“段烙枫，你觉得你可有欠段烨枫？”段烨枫正是他的名字。
　　段烙枫握剑的手一顿，却没有松开，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对视着。
　　最终，段烙枫坚持不住，缓缓开口道：“只要你给我解药，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若你坚持不给解药，那么我只有……”
　　就那么重要么？那个女人。
　　段烨枫半眯起眼睛，两指夹住剑尖把剑从自己脖子前挪开，靠到段烙枫耳边轻声道：“洛风山庄庄主好男色，相信你也是明白的。这样子，你也愿意吗？曾经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洛风山庄大少爷，您愿意屈身在别人身下吗？”
　　说完之后微带薄茧的指尖抚上段烙枫的脸，仿佛是对着最珍贵的瓷器一般观赏把玩，然瓷器终究也只是死物，他在用一种看死物的眼神望着段烙枫。
　　段烙枫眼神黯淡下来，弃去手中的剑，直视对方的眼睛说道：“我……愿意。”
　　段烨枫的手若有若无的覆上他自己的胸口，动作异常自然，房间内异常的昏暗使段烙枫并没有看清楚他的神色。
　　“为什么？”少年的声音已经不像四年前一样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稚气，如今他却是问了那一句话，四年前段烙枫与那女子私奔时说的话。
　　段烙枫微微蹙眉道：“她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与我同艰共苦四年的发妻。”
　　段烨枫浅笑出声，仿佛是在嘲弄他的愚蠢，却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在他说完的时候道：“我是问你为什么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你觉得你可有欠段烨枫？”
　　段烙枫转过头凝视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光线，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当庄主的么？我与她走了倒是两全其美。”
　　“段烨枫他才不想当什么庄主，他只想……”他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只低声问：“若段烨枫是女子并且与你无血亲关系，你可会爱上他？”
　　段烙枫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眉宇之间浮出无限悲凉，半响后才颤声道：“谁又会知道？那些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你我终究都是亲兄弟，我也早已娶了她。”
　　段烨枫的神色猛地一变，原本冷漠的眼神变得柔和悲哀参半，道：“若那时我早些出现，你就不会遇见她了。若我早些来到，也许二哥就不会害得你掉下山崖去。”他的声音还带着四年前才会出现的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