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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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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田婶就抱着自己儿子曾经用过的书籍来到了禾月家。
“苗苗，这是你田信哥哥以前用的书，正好给你上学堂用。”
小禾月微微蹙了一下眉，有些犹豫，“哥哥他不需要再用了吗？”
田婶笑呵呵地把书一本一本拣出来，“不用咯，要不是苗苗要用，怕不是要虫子把这纸啃掉了。”
小禾月这才绽开一个笑容。
“你哥哥上学堂的时候，最初是用的这两本，撰芳学堂的夫子还是赵老，怕是不会再变的了。”
小禾月接过那两本书一看，是《诗经》和《离骚》。
这两本好像都看过了。西屋里的木头架子上就有。
“谢谢婶。”
“嗐，你跟婶儿客气什么，好好念书吧。”
田婶笑了笑，随后就离开了。不久，一群背着小布包的孩子们就浩浩荡荡地顺着小路走了过来，带着禾月一同上学堂去了。
撰芳学堂也是在村里一个很僻静的角落，栽花种草，还建了些亭台楼榭，看起来很有几分规模。
环境很幽美，可惜夫子是一个顽固且不通人情的老头。倒是有几个年轻些的先生，却只给老夫子打打下手。
这个时候，禾月已经被一个身穿白色布袍的书生带进了讲堂。
讲堂里很宽敞，学生也不算多，窗子外面种了许多树，树上开着许多花，春花早已谢了，便是夏花初开时节。
对于许多顽皮的孩子来说，这窗外的美妙风景最能勾得他们的视线。
小禾月被安排在中间一列，与一个神情有些刻薄的男孩儿同席。
男孩儿瞟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厌恶。
小禾月忙低下头，看他自己的书。一边用手指不自觉地卷着书页，一边想着:这个同席，似乎没在村子里见过。
他偷偷地移过去一点目光，细细地打量着那个刻薄的男孩儿。
头发有些卷，扎成髻也有好些贴在脖子后面，弯弯曲曲的。脸蛋比他要胖一些，穿着扎的紧紧的衣服，式样很是考究。正发呆时，那孩子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朝禾月啐了一口，便动作很夸张地用他那看起来崭新的书挡住脸，嘀嘀咕咕地读起来。
不久，见赵老夫子差不多该来了，讲堂里的孩子才端起书大声地朗读起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听起来朝气蓬勃，铿锵有力，倒不像在读一首情诗，像在唱战歌。
赵老夫子一进讲堂，看见的就是一群小豆芽菜们摇头晃脑地大声读书的场景，不由地满意地点了点头，理了理衣襟，准备开始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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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课！”老夫子粗着嗓门拔高了一声儿，下面一群捣蛋鬼溜得比兔子还快，拎着书袋就跑。
禾月小心地把书都收拾好，这才发觉人已走了大半，有些疑惑地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地朝自己的同席看去。
卷毛同席名叫金帛，此时见禾月好奇地看了过来，眼皮一跳，又狠狠地瞪了禾月一眼，背着书袋哒哒哒地跑了。
他跑的时候那卷卷的头发还在晃动，十分地夺人眼球。
禾月正走到门口，忽听得一直板着脸站在一边的老夫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禾月吓得脑袋差点磕到门框上。
“回夫子，学生名叫禾月。”
许久不见老夫子回话，禾月有些茫然，紧了紧书袋，抬起头来迟疑地说道:“小名......禾苗苗。”
“........”老夫要知道你的小名作甚。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禾月见老夫子还是不说话，便作了揖离开了。
夫子为什么不说话了呢？不是要问我名字的么？真是个奇怪的老头。
小禾月一路走一路念着新学的诗，回想今天夫子教的东西，慢慢咀嚼着新知识回了家。
一到家，小禾月烧好水，便迫不及待地跑进西屋翻找笔墨纸砚，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箱子底下翻出一些来，虽然陈旧，但似乎很耐用。
禾月把纸铺在小桌上，草草地磨好墨，捻了捻毛笔尖蘸了些墨就下笔写了起来。
“横、竖、撇、捺、点......”将夫子教的笔画都练了十遍，禾月突然想起来灶屋的水该冷了，不由的哎呀一声，丢了笔就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一月后。
天气已经开始燥热起来。禾月依旧穿着大一号的淡蓝色纱衣，头上扣着一个锅大的斗笠，一直遮到鼻子下面，扣绳在脖子前面晃啊晃。
小禾月走两步就把斗笠往上掀一下，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这样不行，会撞到人的。小禾月心想。
前几天他出来去镇子上卖些手抄的诗文经书，就迎面跟刘大壮撞上了。
大壮被吓了一跳，而禾月的斗笠被撞飞出去几米远，又被风一阵吹，跑的禾月上气不接下气，抱着斗笠坐在地上，屁股被地面烫的辣辣地疼。
还好诗文都揣在怀里，没有被风刮跑。小禾月摸摸胸口，留下一个脏兮兮的手印。
禾月打定主意今天要格外小心，干脆把斗笠摘掉系在脖子上，他一跑，斗笠就啪啪地打他的背。
他这副模样把几个在家门外边树下纳凉的婶子婆子都逗乐了，抱着肚子哎哟哎哟地笑。
好不容易顶着太阳跑到镇子上，街道上依然有许多挑担的汉子，还有些有些汗流浃背地坐在店铺前面擦汗。
小禾月觉得自己快热化了，没来由地慌了神儿，胡思乱想道：这么热的天，写好的字莫不会化了吧
那怎么得了！
小孩儿慌慌张张地跑到常去的那家店铺，朝里一望，见了熟人，哒哒哒地跑进去。
每次都收禾月的手抄诗文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据他自己说是李家的家丁。
这些大户人家么，常有些姑娘少爷犯了错，要罚抄诗文、经书的，那些丫鬟们也金贵，懒得代抄，索性就出来，花几个钱请些会写字儿的来替这差事。
还有些老夫人，最喜手抄的经书，自认为虔诚，但必要寻字儿写的好的。
喜的是小禾月未上学堂前就已会认会写许多字，字写的也是极好的。于是便经村里人介绍，捡了份好差事做，得些钱来补贴补贴家用。
久而久之，他就和这李家的家丁熟识了。
这家丁名叫李顺，是个有见识的，却也没见过像禾月这么体面的孩子，比他府上伺候的小少爷还漂亮。
于是他也乐得和禾月讲些府里的玩笑话和趣事，有时候不免也透露些秘密的事。
禾月常常听完就忘，他的脑子里只惦记着晚上的伙食或者最近跌价的老母鸡。
那些大户人家的秘事他没什么兴趣，反倒对李顺偶尔捎来的糕点颇有研究。
今天李顺也给他裹了些形状奇巧的糕点带回去，小禾月接过夹在胳膊下面，觉得口中分泌的唾液好像比平时多了一倍。
于是路过面粉铺子的时候，他偷偷地买了些回去，乐颠颠地把一小袋面粉放在斗笠里面，端着往回走。
前些日子他试着做了些糕点，味道很不错。看来今天晚上要吃的很饱了。
又过了将近一个月，天气开始真正地热起来。学堂也开始停课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禾月已经跟着孩子们一起去河里游水，摸鱼了。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几个男孩子在水里皮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才上岸。
禾月拎着装满了鱼的小桶吃力地往家走，裤子一直卷到膝盖上，因为不小心碰到了河里的石头，两个膝盖微微发红。
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回了家，小禾月把鱼放进一个大缸里，又倒了水进去，准备养着炖鱼汤喝。
小桶里还留了几条大的，禾月把它们送给了田婶，让她留着做菜。
田婶看着桶里活蹦乱跳的鱼不由地笑了，“你田信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看到我宰鱼，都吓哭了。”
哎？......可是鱼很好吃的啊。
话说，他好像知道不少田信哥哥的黑历史呢。比如做噩梦吓得尿床啊，用书擦屁股被打啊，跟村里的喻娘抢东西然后被打......什么的。
田信哥哥，度过了一个凄惨的童年啊。
说起来，喻娘姐姐，好像要及了。及礼上，应该会有很多好吃的吧。
四年后，禾月十岁。
田信考了还不错的成绩，娶了喻娘，做了不知哪一个县的县令，真是春风得意。
四年的时间，禾月的个子拔高了不少，也懵懵懂懂地晓得了许多事情。
冬天里缩在床榻上睡觉，总是觉得冷，身子下面的被褥好像怎么都焐不暖，脚也凉的厉害。
禾月睁着眼对着墙壁发呆，没点蜡烛，四周黑咕隆咚的。
许久不知道怎么，眼泪就顺着脸颊掉了下来，砸在枕头上。
好像不是身子冷，是心里冷。
禾月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个人陪着自己一起入眠。那个人，温柔可亲的嗓音，把自己怜爱地抱在怀里，哄自己入睡。
那个人，唤作娘亲。
他一出生，好像就没有娘亲。但是一出生，他的容身之所已经被安排妥当，甚至衣食无忧。好像连怨恨的理由都没有了。
胸口满满当当地只是委屈而已。
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是抱着印花的包裹入睡的，一夜都没有放开手。
